木策無語,只能端起酒杯,淺酌了兩口。
兩個人相顧無言的喝着酒,打發走了好幾個想過來搭訕的女人,木策這種溫潤公子哥都被這些蒼蠅似的女人們弄得煩了。
一隻手搭在了木策的肩膀上,木策剛想冷着臉呵斥人,扭頭一看,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然後表情詭異的看向身後那人,“……容少?”
大型金毛犬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木策和林定,孩子氣的臉上掛着嬉皮笑臉的表情,沒有來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沒等木策再說些什麼,容止已經坐到了林定身邊,拍拍林定的肩膀,笑嘻嘻的道,“你們倆可真的是讓我一頓好找啊。”
容止說得輕鬆,少年一般的天真面容上,還露出一抹燦爛得近乎於刺目的笑容,可是這樣的笑容落入木策的眼底,卻讓他情不自禁的悄然向後退了退,故作平靜的問道,“容少要是找我們倆,打個電話,讓我們過去一趟就好了,何必這麼辛苦?”
“哎呀呀……人家窮嘛!”容敘可憐巴巴的甩給木策一個飛眼,“窮的買不起手機了,腫麼破?!”
木策眉頭狂跳,“明天我就讓人給容少買個24k純金鑲嵌藍寶石的定製手機送過去。”
“真乖~”容止賤兮兮的笑了笑,“看在你們這麼識趣的份上,罷了,我就直說了吧,是有人讓我過來,給林少帶句口信的。”
一直在旁灌酒的林定,終於朦朧着眼睛,擡頭看向容止。
“你這小子,讓我給你帶口信,也算是祖上積德了,”容止招了招手,掉就是立刻送上一瓶頂級拉菲,“林小子,這瓶酒一會你買賬……算作是你給我的辛苦費。”
“說什麼?”林定扭頭追問。
容止笑了一下,“左詠兒出事了,出去執行任務,被毒販子扣下了,現在生死未卜。”
“什麼?!”
林定幾乎是一個激靈,蹭的一聲站起身,拽住容止,那張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惶恐震驚之色,鼻翼微微的扇合着,喘着粗氣,顯然是緊張不已,“左詠兒她……”
“要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說着容止扒開林定的手,揣着拉菲,向兩人擺了擺手,“掰掰嘍……明天記得把手機給我送過去!”
木策即便是受過再良好的教養,也實在受不了容止的無恥敲詐,只能低聲吐槽,“這個容扒皮!”
沒等他的這句話落音,自家好哥們林定,已經一陣風似的向門口狂奔而去了。
木策看着林定的背影,默然嘆息了一聲,“林定,你還真的是栽到了左詠兒的手上。”
說着,木策正準備追上前去,酒保卻已經擋在前面攔住了去路。
木策皺眉。
酒保躬着身子,“木少,抱歉啊,本店小本經營,概不賒賬……剛纔您朋友拿走的那瓶頂級拉菲,價格在五十萬左右……”
木策的臉都黑了,他就知道最後坑的還是自己!
林定可沒時間理會自家好哥們的不爽,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要去把左詠兒救回來!
左詠兒爲什麼會出任務,林定心裡清楚得很,還不是爲了躲着他?如果換做是以前的他,或許真的可以放任着別人因他而生死未卜着,他自己享受着錦衣玉食,可如果這個人換成了是左詠兒……
只要稍微想想,他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坐立不安,腦子裡盤桓的永遠都是那個頎長得讓很多男人都望塵莫及的背影,迴盪着她爽利而單純的笑聲,那般的笑靨如同魔音般鑽入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已經很剋制自己了,但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對於他林定來講,左詠兒是不同的,跟旁人不一樣,他不能放任左詠兒爲了自己而生死未卜,而他這個罪魁禍首卻安逸的享受着豪門大少的生活!
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他過去那二十多年裡盤踞着的冷漠無情,似乎在左詠兒身上消失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該死的左詠兒!
木策找到他時,林定已經準備收拾東西了,風急火燎嘚模樣,哪還有當初的紈絝模樣?
“老林,你不會是真的想去找左詠兒吧?”木策拽着林定的手臂,眉頭緊皺,“你想去哪找左詠兒?而且,不是我瞧不起你,左詠兒是軍部出任務都栽了,就算你身邊有幾個家族死士,也不夠那羣人折騰的啊,又有葉嫵和司凜在,肯定不會讓左詠兒出事的……”
林定掙扎開木策的手腕,昔日風流倜儻的面容上肅然而堅定,“我等不了那麼久!就算我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就算我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我也必須去!左詠兒是想躲着我,她覺得我是在利用她,所以她纔會冒着生命危險出去執行任務的,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放任不管。”
木策沉默的看着昔日風流倜儻的林定,於情於理?呵,開什麼玩笑,他們這些豪門大少的眼裡,全都是利益、近前和地位,什麼時候漿果情理?出身豪門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利益至上?林定當初可最是個薄涼無情的男人,連他木策都望塵莫及,如今……果然是報應,居然栽到了左詠兒這麼一個女人的手上。
“那你知道她在哪裡嗎?”木策忍不住追問。
林定眸光閃爍,“我先去天京城吧……葉嫵既然讓人傳信給我,也是想試探我,她會告訴我的。”
木策揉了揉眉心,無奈的道,“你這一陣子天天買醉,難道就沒注意過天京城的消息嗎?葉家權力交接,葉嫵被爆出並非葉家的女兒,現在已經隱退了,聽說病重在牀,即將不久於人世。”
“嗯?!”林定詫異的看向木策,收拾行李的動作卻沒有任何的停滯。
“你去sa找司少吧,他會幫你的。”木策重重的拍了拍林定的肩膀,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去給你訂機票。”
“謝了,哥們。”
當林定趕到天京城的第一時間裡,便直接登門去了sa的總部,卻吃了個閉門羹。
林定只是在天京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再度登門求見,依舊被人攔在門外。
第三天清晨,再度登門的林定,終於見到了忙碌得連鬍子都沒刮的司凜,他在門外等了良久,陸盞讓他進去時,林定還隱隱的聽見司凜提及擴大間諜培訓機構的事情,只是見他進了門,司凜這才停下了這個話題,示意辦公室裡的那幾個人下去,這才擡起頭,鋼筆的筆尖敲打了一下桌面,帶着一抹雷厲風行的味道,“說吧,林少三顧茅廬的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司少。”林定進門只有一句話,“我想去救左詠兒,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一把?”
司凜略微沉默了一下,忽然玩味一笑,將身體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轉了半圈後,忽然又轉了回來,凝望着林定,勾脣笑道,“林少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現在關於左詠兒的情報。”林定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想去救她。”
司凜輕聲笑了出來,“救她?就憑你?林少,不是我瞧不起你,實在是……你知道左詠兒到底陷在什麼人的手上嗎?”
林定咬緊牙關,擡頭看向司凜,“我手裡有毒販子們想要的東西。”
“什麼?”司凜挑眉。
“大規模洗錢的消息和渠道。”林定英俊不羈的面容上,難得的露出一抹鄭重之色,“拿這個跟他們做交易,想必他們會樂意把左詠兒交還回來的。”
司凜垂眸,略微怔了片刻之後,朝着站在一旁的陸盞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跟林少好好聊聊。”
“boss,”陸盞不悅的看了一眼林定,小聲提醒,“您半個小時後,還要出席北疆郡議案的表決會議……”
司凜應了一聲,“我記得了,你先出去吧。”
陸盞這才走了出去,隨手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司凜雙手交叉的放在膝蓋上,優雅的翹着二郎腿,凝望着陸盞,“說說看吧。”
“這個消息……”林定似乎有些遲疑,該不該跟司凜講出來。
司凜抿脣輕笑,“林少,你別忘了,想從我這裡拿情報,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總要給點好處才行吧?不然的話,我這的規矩不是壞了嗎?”
林定咬牙,“保多利集團是國際上規模最大的洗錢組織,也是國際上最大的中介,他們跟中洲部分的地方交戰勢力有聯繫,隨時可以將見不得光的錢,變成鑽石和軍火,南方五大族跟他們有聯繫……”
司凜眸光凜然,視線輕輕的掃過自己壓在最下面的一份情報,略微勾了勾脣角,“哪一家?”
“這個我不知道……”林定猶豫了一下,很快的搖頭,“我不敢確定。”
“那你的猜測呢?”司凜追問。
“莊家,或者是苗家?”林定遲疑,“我們林家的勢力雖然臨海,把持着重要港口,只能稍微查到一下苗頭而已,具體太過詳細的東西……我查不到。”
司凜眸子閃了閃,“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地址,但是與此同時,我要在海關安插幾個人,監控海關和進出口情況。”
“這不可能!”林定斷然拒絕,“司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合理的交易,我們林家怎麼可能允許司家的觸手,伸到自家的口袋裡?”
司凜勾脣,慢條斯理的道,“林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我司凜在你家港口那裡安插人,並非要搶奪什麼利益,也並不是想監控你林家……只是很單純的,我想敲打一下南方五大族,你不覺得他們近些年太過囂張了嗎?”
林定深深地吸了口氣,“你這是要對南方五大族下手……”
司凜隨手抽出一份情報,甩在了林定面前,“南方五大族現在的勢力越來越龐大,也越來越不安分,你真的確定你們林家的港口,現在還姓林嗎?就算是現在姓林,那以後呢?我並不看好你們林家港口的未來……站在哪一方,你最好自己想清楚纔是。”
林定撿起司凜甩過來的文件,臉色大變,“苗家居然往我們林家港口插了這麼多jian細?!”
“不僅僅是林家的港口,木家也差不多。”司凜指尖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發出一連串的聲響,“這還僅僅是林家做的,還有其餘四家呢,你真的覺得他們有這麼老實?便如我這般,都不敢讓陸盞知道太多的事情,因爲他是陸家的人,那你呢?你們林家和南方五大族挨的那麼近……”
林定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都有些發抖,“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
“考慮吧,”司凜慢條斯理的笑了笑,“對了,記得幫我把這個消息跟木家知會一聲,你們兩家自己商量着來。”
林定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卻又偏偏故作漫不經心的笑問,“我們林家的事情,自己家做主,怎麼還要牽扯上木家?”
司凜莞爾輕笑,“真的要我把話說出來嗎?真當我們司家的情報庫裡沒有這方面的訊息?”
林定沉默不語。
司凜攤開手,“好吧,既然你裝傻,那我索xing不如明說了,林木兩家本來就是同一個家族,是當初爲了保全家族,而故布迷陣的手段,同一個家族,拆成兩個家族,就算有一家真的因爲點什麼事而被人滅了,好歹還有另外一個家族可以傳承下去……兩個家族分別在各自的領域和地域發展,表面上互不干涉,實際上兩家合二爲一成了一家,這種辦法在在商場上可是屢戰屢勝的法寶,多少人栽到了你們兩家手上。”
林定苦笑不已,這麼隱秘的事,是他確定了自己繼承人的地位之後,才得知的,可是誰想到……司家不愧是司家,居然對這些事情一清二楚?
瞧着林定很明顯是默認了的模樣,司凜聳肩,“近些年來,苗家不斷壓榨着你們林家的生存空間和市場份額,如果不是還有木家那邊可以支撐,你們林家的經濟早就垮掉了,而現在,似乎木家也被什麼人惦記上了,你們兩家真的就這麼甘心成爲別人的附庸嗎?”
林定冷笑,“成爲他們的附庸,和上了你司家的賊船,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司凜理所當然的笑了笑,“我司家的位置,是執掌情報系統,而不是商業……我司家的所有商業行爲,不過是爲了支撐情報系統的費用支出以及司家自己的消費罷了,不會侵蝕你們兩家的既得利益,也不會壓榨你們的生存空間,唯一需要做的,是希望你們兩家成爲我的觸手和眼睛,不想讓自己成爲南方地區的瞎子。”
林定沉默良久,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篤定而無比認真的陳述道,“司凜,你的野心真大,真的。”
司凜垂眸,“不是我的野心大,而是過去的你們,忘記了司家是怎麼樣的存在……我的母親被世家們聯手算計到那種地步,司家的族裔險些斷絕,曾經的所有權力大多被褫奪乾淨,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要回司家二十多年前的榮光和地位。”
林定緊緊地握住拳頭,“這件事情,我們林家需要考慮一段時間。”
“好。”司凜應聲,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隱晦的光彩,忽然從辦公桌的便籤上撕下一張紙,遞到林定面前,“這是左詠兒現在的大致位置以及毒販頭子的大體資料……而且,我需要你以此承諾,從你起,林家三代之內,不會主動對葉嫵及其後代有任何形式的敵對,你要欠葉嫵一個人情。”
林定詫異擡頭,“怎麼還要我……”
“之前那是我和你們林家的交流,需要你帶個話罷了,”司凜輕笑,指了指林定手上的便籤,“現在說的,纔是我們之間的交易,你欠葉嫵的人情,不是欠我的人情。”
林定了然輕笑,“司少,想不到你居然會爲葉嫵籌謀到這種地步。”
“自家女人,當然要護着了。”提起葉嫵,司凜原本冷峻邪氣的面容上,難得的露出一抹暖意。
林定瞟了一眼司凜,自然也看清楚了他的那份柔情,不由得也隱隱的露出一抹笑意,心裡聯想到自己和左詠兒……是不是如果他跟左詠兒在一起了,也要這麼護着她?
不過,以左詠兒的強悍和粗神經,應該是不要他護着的吧?
算了吧,就左詠兒那般的單純xing子,除了武力值上高了點,真的論起心計和頭腦,她就會被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林定拿到的這個地址,是容敘昨天早晨就得到的。
事實上,容敘帶着人,早就已經得到了左詠兒的位置,確認過人還活着,只是礙於司凜的命令,他們只是在不遠處觀望,而不敢真的去營救左詠兒,旁人本以爲司凜是有什麼計劃,可只有容敘才清楚……司凜這是想替葉嫵當一把紅娘。
如果林定真的是個可靠的男人,那麼,把左詠兒交到林定的手上,也未嘗不可……女人嘛,就算是再強悍,也需要個男人攜手一生的,看着自家的閨蜜孤獨終老,那不是葉嫵的風格。
如果左詠兒真的跟林定在一起了,那不就代表着林家也綁上了司凜的戰車嗎?到時候,司凜並不介意讓這個“連襟”分一杯羹。
恐怕林定做夢都沒料到,司凜對他和林家考覈,其實從容止將話傳給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爲棋盤上的棋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被利用的價值。
這話說得雖然殘忍至極,卻是豪門世家間的最真實寫照,即便是如司凜這般,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妥協。
神擋神滅、佛擋殺佛的,那是幻想,不是生活。
林定拿着那張便籤,直接走了,徒留下司凜坐在空曠冰冷的辦公室裡,脣角間……卻隱隱的掛着一抹篤定而深沉的微笑。
營救左詠兒的事情,遠比林定想象中的還要來得更加艱難,至少當他拿着自以爲的籌碼,去那個地點要求釋放人質時,現實讓他這個豪門大少狠狠地栽了個跟斗。
他被人扣下了。
他手上的籌碼,也自然不再是什麼秘密。
營救失敗,還把自己搭了進去,更加重要的是,毒販們被打草驚蛇,林定準確無誤的找到了他們的位置,讓這羣毒販們如驚弓之鳥一般的逃竄了出去,重新消失在在容敘的視線裡,也消失在司凜的情報裡。
“蠢貨。”這是司凜和容敘共同的評價。
商場上縱橫捭闔、機智狡詐的林定,在這種鬥智鬥勇的事情上很明顯是生手,也略微幼稚了些,他以爲只要拿出自己的籌碼,人家就會跟他公平交易,卻也不想想,商場上還有一種行爲叫做毀約,更何況是這些不按理常理出牌、刀尖舔血的毒販子們?他們要是真的知道什麼叫做公平交易、童叟無欺,那就不會有“黑吃黑”的這個說法了。
林定到底還是太天真了。
司凜和容敘雖然怒其不爭,可還是盡心的重新找尋起了林定和左詠兒的位置,一個豪門大少、一個世家千金,兩個人的失蹤自然引起了家族的極大反彈,雖說左詠兒離開了左家,可她畢竟還是左家名義上的女兒,家族不可能放任她不管,至於林定……那就更加讓人有些頭疼了,他可是林家的唯一繼承人,他要是真的出了個好歹,林家可真的就斷子絕孫,只能從旁支裡挑一個繼承人,那種結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變數太大。
林定和左詠兒,好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一直到葉嫵大着肚子準備生產,也再沒有出現過。
那天早晨,葉嫵吃過早飯後,挺着肚子在花園裡遛彎,隨着月份的漸漸變大、產期的漸漸臨近,身體的變化也越來越大,雙腿浮腫,肚子跟吹了氣似的,稍微走幾步便覺得累,走在花園裡,大肚子癲癲的,顯得很是累贅,司凜雖然工作忙,可是陪着她散步了幾次之後,看得心驚肉跳的,糾結着自己以後要不要結紮,生這一個就讓他覺得觸目驚心,要是再生兩個……
那種情形,他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