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沈公啊,”蕭世廉也看清楚了沈君高的用心,“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揚長避短了。”
站在蕭世廉旁邊的侯亶冷聲說道:“沈君高頑固不靈,那就應該給他一點兒教訓。他未免把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本來侯亶想着自己能夠勸降嚴關,然後將打開嶺南門戶的功勞從軍隊手中搶過來,結果誰知道這突然殺到的沈君高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侯亶恨不得自己也帶着一路兵馬直接殺向沈君高的中軍。
不過說歸說,作爲文官,侯亶還是低聲說道:“將軍,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儘量降低傷亡。”
“降低傷亡是任何時候都要做的,但是這並不是我們畏縮不前的理由,”蕭世廉淡淡說道,顯然對此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定論,李藎忱當初在湘州說的話此時又在耳畔迴響,“這是一場滅國之戰,怎麼可能會不死人。我們沒有辦法避免,只能儘量減少,但是顯然沈君高和傅縡並不打算給我們這個機會。”
頓了一下,蕭世廉說道:“更何況之後我們是要立國的,我們的軍隊不可能是隻經歷過訓練、卻沒有真正血火磨鍊的軍隊。現在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這一把利劍,需要打磨。”
蕭世廉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年輕的侯亶已經忍不住變了變臉色。
而此時蕭世廉不再多說,而是揮動手臂下達了命令。
李詢帶着麾下兵馬大步向前,而後方的弓弩手也開始壓制射箭。箭矢呼嘯着撲入那些亂糟糟衝上來的南陳士卒之中,不斷有人倒下,但是他們的空缺也不斷有後面的人補上,對於這些士卒來說,眼前的景象絕對是之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但是相比於不明不白的死在身後督戰隊的刀下,還不如向前衝。
至少前方敵人的陣列看上去很單薄。
“變!”李詢沉聲下令,征戰沙場這麼長時間,對於這樣的烏合之衆,他實際上是沒有多少興趣的,這樣的大戰交給羅毅就可以輕鬆的解決掉,但是畢竟這是他們這一支北周降軍的第一戰,李詢必須要保證一點兒差錯都沒有。
原本細長的陣型再一次變化,竟然又是一個更小的彎月陣,而作爲前鋒的羅毅帶着兵馬直接迂迴到了眼前這些南陳軍隊的側前方,然後一頭紮了進去!
這在整個戰線上拉長而顯得有些單薄的陣列,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加速向前,而那些蜂擁而至的南陳士卒雖然拼命向前衝,但是佇立在眼前的盾牌迫使他們只能頓住腳步,而從盾牌縫隙之中捅出來的刀槍和長矛肆意的收割着他們的性命。
更重要的盾牌手和長矛手後面一排就是弩手,他們手持的是射程不遠,但是威力很大的勁弩,當長矛手完成一次擊殺之後,就會後退一步,而弓弩手緊跟着向前一步,將箭矢從盾牌的縫隙之中射出去,從而阻攔後面的南陳士卒添補到這個位置上。
雖然這也是李詢所部第一次施展這種戰術,所以有些混亂,但是畢竟對方不過是一羣甚至就連隊列訓練都沒有接受過、扛起來鋤頭就是農民的鄉兵,蜀漢軍隊稍微有些慌亂,而他們的敵人已經完全亂了套。大批的屍體出現在向前推進的盾牌前面,南陳軍隊終於承受不住這種殺戮。
他們固然可以在這盾牌的陣線上打開缺口,但是那樣也意味着他們要付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代價。
李詢的麾下就像是一把彎刀,在人潮面前平穩的推進,一層層的切割血肉。
冷酷而殘忍,但是非常有效率。
潰敗的南陳軍隊開始扭過頭衝擊督戰隊所在的地方,在他們看來,眼前這就是數千甚至上萬的殺戮機器,而相反身後那些督戰隊不過才幾百個人,顯然活命的機率更大。
“攔住他們!”沈君高只覺得兩眼冒火。
不過顯然蕭世廉並不打算遂了他的心意,投石機拋射出的石彈砸在南陳軍隊的後方,那些督戰隊也開始潰散。
南陳軍隊的左翼就此崩塌。
“中軍,迂迴!”沈君高果斷的下令,這些鄉巴佬靠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在沈君高這裡,他們的主要作用也就是試探一下蕭世廉的實力,順便起到一個阻攔的作用。
但是現在左翼崩塌了,沈君高就不能坐視不管,否則就會引起連鎖反應,整個軍陣都要潰敗,所以無奈之下沈君高只能帶着中軍直接頂上去。
李詢不是在掃蕩某的左翼麼,那某乾脆就把亂糟糟的左翼丟給你,反正後面還有傅縡的後軍在頂着,只要能夠兜住底就可以了,現在某就帶着中軍直接撲向你們的中軍,只要把這把刀攔腰斬斷,讓你們首尾不能相顧,那這一戰也就差不多了。
與此同時,沈君高還下令原本在看戲的右翼也跟着前出,這些由百越組成的兵馬雖然不指望他們能夠有多少戰力,但是能夠掩護一下沈君高的側翼總是好的。
蕭世廉看着沈君高的調動,有些無奈:“如果沈君高的麾下是和我們差不多的兵馬,那麼這一戰說不定他還有機會,可惜了。”
一邊說着,蕭世廉一邊抽出自己的佩刀,霍然前指!
早就已經等不及的中軍將士怒吼着發動衝鋒,甚至就連負責掩護的唐孝也帶着兵馬前出。與此同時水面上的水師戰船開始調轉船頭,大批的石彈呼嘯着砸向沈君高的中軍。
而就在這個時候,侯亶詫異的伸手指向前方:“將軍你看後面!”
只見原本上前接應沈君高左翼潰兵的傅縡所部,竟然掛上了白旗,而且果斷的將那些潰兵收攏控制起來,顯然一路追殺的李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留下來羅毅一部和傅縡所部接洽,自己則果斷的率領剩餘兵馬直接轉向,徑直殺向沈君高的側後方!
“有趣,”蕭世廉笑道,“現在沈君高就是甕中之鱉!”
而沈君高顯然也注意到了身後的變化,看着傅縡的將旗消失,他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傅縡沒有控制住他的那些手下,現在這些嚴關守軍倒戈了!
“該死!”沈君高暗罵一聲。
現在自己反而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