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的隊形雖然已經越來越散亂,但是至少還都在拼盡全力一齊向前航行,沒有任何一個掉隊的。
這應該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至於上吐下瀉的陸軍們,戚昕也顧不上了,至少現在也沒有真的出人命,這幫傢伙難受點兒就難受點兒吧。
船隊從朱崖起航的時候,天氣就有些變化,出於一切都要求穩的態度想法,戚昕和羅毅最終還是決定只攜帶五千人,事實證明這的確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否則八九千人一起在擁擠的船艙中搖搖晃晃,光是嘔吐物的味道就已經足夠讓人暈厥了。
水手們在打舵,避開前面的大浪。
其餘的船隻也有樣學樣。
這一次出海,基本上都是有資格的老船長,這點兒風浪還真算不得什麼挑戰。
“還有多久才能到?”羅毅伸手扶着欄杆,因爲嘔吐,他的臉都有些發白,甚至發綠。
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來說,乘船本來就已經很容易讓人腳下發虛了,更何況在這樣搖搖晃晃的海面上。作爲一名主將,羅毅不僅僅要克服自己暈船的痛苦,甚至還得在大多數的將士們面前儘可能維持自己的形象。
“估計就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了,如果這一份海圖沒有什麼問題!”伸手拉着繩索,戚昕大聲說道,不過他眉頭緊鎖,顯然這樣的風浪讓出身水師的他都心中惶然。
畢竟這樣的情況,一切都要聽天由命。
“難不成全都看這份海圖,什麼都不知道?”羅毅哭喪着臉。
這是事實,但是他真的不想承認。
把命運寄託在一張海圖上,確實是很難讓人放心,尤其是這幾天的海況這麼差,誰知道船隻就一定是在沿着海圖上標註出來的路線向前走呢?
“昨天已經看到了輿圖上標註上來的礁石,所以沿着這條路繼續向西航行沒錯!”戚昕一手攥住繩索,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繩索上,風雨拍打着他的臉頰,讓戚昕遠遠地看上去更像是一座雕塑,“你相不相信某?”
羅毅反倒是沒有了剛纔的沮喪,驟然站起身,大聲說道:“事已至此,除了相信你之外,還有什麼別的選擇?”
戚昕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反胃的感覺再一次涌了上來,羅毅卻在衝向欄杆之前先跟着戚昕一樣大笑了幾聲。
風雨裡,他們的笑聲分外響亮。
什麼沒見過的大漢將士,哪裡還怕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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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噼裡啪啦的下着,敲打在茅草屋上,發出刷刷的聲音,而水窪中雨水也是不斷地盪漾起漣漪。
屋子中已經有了積水,讓人根本難以下腳,不過舉着油燈的人們還是湊到了一張桌子邊上,桌子上一片片水跡,而人們並不在乎,一個個目光炯炯,看着桌子上擺放的幾塊木牌。
“午時,大漢海軍會如約出現,在這一個時辰之前,我們就要有所行動,兩百人從碼頭的北方發動進攻,務必要儘快控制碼頭上的所有船隻,另外兩百人從碼頭的南邊發動進攻,碼頭上的林邑士卒雖然有兩百人上下,但是這種天氣下他們恐怕也很難保持警惕。”站在最中間的大漢沉聲說道,手指撥動木牌,分別把他們推到了不同人的面前,顯然有資格拿木牌的人也是帶隊的人。
“兩百人就想要進攻軍隊,是不是有些託大?”
有人忍不住問道。
在場的大家都是這一次碼頭上起義的核心人物,甚至其中還有不少已經是白袍的人,所以忠誠完全可以保證,他們提出的問題也是基於這一次起事的實際需求。
“我們兩百人的作用只是負責擾亂敵人,真正負責解決敵人的是大漢的海軍。”大漢微笑着說道,“只要我們能夠創造機會,那麼海軍必然就能趁虛而入。”
“可是······”
“再加一百人,”大漢皺了皺眉,“但是務必要確保能夠完全吸引敵人的注意。”
“沒問題!”這一次負責南邊的人不再有問題。
多了一百人,自然多了不少底氣。
“另外,記住我們的主要目的不是爲了殺敵和報仇,誰想要殺人、想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只要合情合理,朝廷絕對不會阻攔。但是這一次如果誰違背了計劃和命令,哪怕是沒有約束好部下,那就不要怪某無情了。”大漢緊接着說道。
“頭兒,已經聯繫上海軍的戰船了。”一名瘦弱的年輕人快步走進來,他的聲音並不算高,但是整個茅草屋中的人聽到之後都精神一震,同時看過來。
這一切的計劃都是依託在海軍能夠成功搶灘登陸的身上,若是海軍遲遲不見蹤影,那麼他們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甚至還有可能引起林邑王室的警覺,百無一利。
畢竟這些天林邑王室已經開始調動兵馬,而象林作爲林邑的都城,是整個林邑防線上的核心,哪怕是認爲敵人不會從海上過來,林邑還是加強了碼頭上的防衛。大多數的平民百姓都是手無寸鐵的,真的可以稱之爲揭竿而起,讓他們來對付林邑王城精銳的衛兵,自然不啻於以卵擊石。
所以縱然是最擅長創造奇蹟的白袍,也不敢把希望寄託在這個上面,只能希望自己能夠爲海軍創造足夠的機會。
“海軍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準時到達,的確出乎意料,不過他們都已經這麼拼命,我們如何還能落後?”大漢霍然攥緊拳頭,慨然說道,“一切按照計劃,今天,就讓林邑王室好好的看一看,我們這些平民羣衆的力量!”
年輕人們轟然應諾,一個個推開門,衝入風雨之中。
他們將會負責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組中的每一個人,而就在兩個時辰之後的子時,碼頭上已經完全聯合起來的人們,將會發動一場推翻林邑王室的暴動。
外面的風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大漢是最後一個離開茅草屋的,他站在門口,伸手扶住門框,看着外面的風雨,他想要透過風雨看向遠方更加廣闊的海面。
期待着從那裡出現的艨艟鉅艦。
而在他的身後,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已經站了起來。
風雨中,他們挺直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