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漢軍水師主力都已經沿着鴻溝轉移到了大河,不再是之前和北周水師“不相上下”的那些舢板了,單說白袍佈局冀州這麼多年,難道是吃乾飯的?
只可惜侯莫陳芮此人深居簡出、埋頭練兵,卻忽視了很多更加重要的東西。
自己在變強大,卻無視了對手在其餘方面上的努力。
失敗,是可想而知的。
殷僧首伸手指了指輿圖上的“勳掌城”:“現在侯莫陳芮率領殘兵不過三四千,向勳掌城撤退,這勳掌城位於軹關西側、齊子嶺西北側,齊子嶺已經爲我軍所有,按照太尉府的計劃,此時周將軍應已經和蕭校尉會師,兩人共同掌兵率軍直接進攻勳掌城,另外水師也會沿着沁水北上,爲我軍提供器械等後勤支援。”
“勳掌城倒是不急,縱然依憑天險,不過是孤城一座。”李藎忱笑道,“沁水已經爲給我們所有,侯莫陳芮甕中之鱉也,不足爲慮。”
揚了揚馬鞭指向前方,李藎忱徑直說道:“走,入河內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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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水南岸的河內郡是河內的心臟所在。
一條條大路從這裡出發,向東和向北連接冀州,向西連接河東,向南則連接廣袤的中原大地。
拿下河內,就相當於拿下了從南向北的十字路口。
說句實話,李藎忱也沒有想到漢軍竟然用這樣的方式拿下河內,只能說侯莫陳芮作爲一名來自於北方的將領,到底還是忽略了水師的強大。或者換句話說,在他的思想之中,來自於南方的水師只能活動於江河湖海之上,沁水固然是一條水路,但是漢軍水師的活動範圍也就是在水面上,和水路兩側的城池並沒有什麼關係。
在原來的時候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因爲來自於南方的水師的確在陸戰上很是丟人,往遠處說就要說到“孫十萬”兵敗合肥的“英勇事蹟”,往近處說,“元嘉草草,贏得倉皇北顧”,這些無一不是南方的精銳水師上岸之後被北方軍隊吊着打的典型例子。
可惜侯莫陳芮卻不知道,大漢的水師,論戰力,可不一定就比陸師來的差,尤其是水師的人數少,相應的裝備就好,專門爲水師和海軍改良設計的短管火槍,幾乎做到了人手一支,這樣的隊伍拉到城下一通開火,城上守軍還能夠堅持多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漢和北周之間的戰鬥,已經從原來的人與人之間的戰鬥,逐漸變成器械與器械之間的戰鬥,再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理念和理念之間的戰鬥。
當比拼人力的時候,漢軍率先裝備了更加優良的器械。當北周也開始打造甲騎的時候,漢軍對將領的培育重點已經不再是能不能指揮使用新式的武器裝備,而是戰鬥的理念。
一座座軍事學院的建立,讓漢軍將領,尤其是很多“自學成才”的將領,能夠接受系統化的教育,學會從戰略層次上和整個戰役層次上看待問題,並且掌握協調指揮多兵種作戰的能力。
相比於北周軍隊,漢軍軍中的兵種數量已經越來越多,重甲士、陌刀隊再加上現在甲騎的出現,讓漢軍在冷兵器和火器兩個方向上齊頭並進。
如果一名主帥不能充分地認識到每一個兵種的優勢和劣勢,那麼很難在戰場上讓他們發揮出配合的作用,尤其是兩個可能互相幫不上忙的兵種放在一起,可能會導致人力的浪費並且向敵人露出破綻。
今日一戰,無論是從整個戰略佈局上還是從戰術安排上,更或者戰鬥中的每一步變化上,漢軍都完成了對北周軍隊的碾壓,這纔是李藎忱想要看到的結果。
說明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隨着水師先一步抵達河內郡的張須陀已經迎了上來。
“臣參見陛下。”張須陀的臉上帶着笑容,“幸未辱命。”
李藎忱點頭:“河內已爲我所有,拿下勳掌城也不過就是旬日功夫,而且勳掌城的守軍並不算多,就算加上侯莫陳芮的殘兵敗將,也已經不足以對河內戰局產生影響,接下來,太尉府是如何計劃的?”
張須陀的心中顯然早有拿定了主意,急忙說道:“沁水現在已經盡在掌控,沿沁水而上,水師也可以攘助陸師包抄勳掌城的後路,快速解決勳掌城對我軍側翼的威脅。另外渡過沁水北上便是汲郡,之前水師就已經派人聯繫上了陳將軍。”
“陳智深到哪兒了?”李藎忱眉毛一挑。
“兵鋒已過汲郡,向鄴城推進,”張須陀引着李藎忱看向輿圖,“陛下且看,現在周人正沿着鄴城南側的白溝水列陣,另外在鄴城以南又集結了至少四五萬新編練兵馬,單憑陳將軍麾下各部,現在可能一時間難以突破,不過水師也已經組織船隻進入白溝水,有水師戰船幫助,想來可以事半功倍。”
“儘快渡過沁水前往汲郡。”李藎忱拿定主意。
重中之重還是拿下鄴城,河內戰事基本告一段落,以禁衛軍爲首的漢軍主力不能久久停留在此。
“另外還有河東呢,楊素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齊子嶺拿下之後,我們和河東的消息往來已經更加順暢。”張須陀說道,“現在楊巡撫已經率軍沿着汾水北上抵達鼠雀谷,和宇文純對峙於此。”
“鼠雀谷?”李藎忱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感慨,“當初宇文憲進攻齊人的時候,就曾經鏖戰於鼠雀谷,恐怕現在他也沒有想到,曾經一心想要突破的防線,現在卻成了自己的保命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