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陸騰,北有尉遲迥,若不是兵力實在不足,又沒有想到南陳竟然會放棄長久以來的淮北進攻方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宇文邕的這個佈置安排真的沒有什麼問題,放在平時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當然李藎忱並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僥倖,江陵城外、章山郡城上堆積如山的自家將士屍體,都在說明這一切都是南陳實打實用刀槍劈砍出來的勝利。
誰都搶不走的勝利。
突然想起來什麼,李藎忱轉而看向輿圖:“現在尉遲迥到什麼位置了?畢竟弟兄們久戰疲憊······”
提到這個該死的對手,蕭世廉便忍不住笑意:“這你可就不用擔心了,江陵一戰尚未落下帷幕,淳于將軍便已經率軍強渡沔水,包圍了武寧郡,如果不是尉遲迥回師快,恐怕他的後路都被切斷了。現在淳于將軍率軍守住武寧郡南面幾處山丘高處,監視武寧郡,這尉遲迥想要繼續南下來找我們的麻煩,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一邊說着,蕭世廉一邊走到輿圖旁邊,又向南一指:“另外任忠將軍也率軍趕來,估計過不了幾個時辰你就能見到了;而魯廣達將軍和荊州刺史樊毅已經率軍佔領漳川郡,從荊山西側進逼襄陽,這可足夠尉遲迥喝一壺的了;還有啊,這淮西也是打的如火如荼,那樊猛到底是沙場百戰殺出來的,一戰拿下光州,現在大軍逼迫王軌的側翼,迫使王軌只能安安穩穩的坐下來在淮東和我們對峙······”
李藎忱微微頷首,自失的一笑,反倒是自己擔心過度了。
南陳大軍拿下江陵,又逼退了尉遲迥,這功勞可以說是有南陳一朝以來數得上的了,絕對不亞於吳明徹拿下淮南對南陳的重要,而毫無疑問,這一場大勝也徹徹底底的奠定了蕭摩訶在南陳軍中的地位和聲望,這些將領只要是不傻,肯定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怎麼做。
諸如魯廣達、任忠等本來就和蕭摩訶沒有多少過節的將領,自效之心那自然是攔都攔不住,就算是樊毅、樊猛這原本對蕭摩訶多有不滿的樊家兄弟,也得努力再拼一把,不爲別的,也得爲樊家將門的未來着想。
樊家以武立家,以後兄弟子孫想要出人頭地,還不得靠戰場搏殺?一旦樊毅和樊猛因爲上了歲數離去,蕭摩訶刻意打壓樊家子弟的話,那樊家豈不就走到絕路了麼。
更何況現在南陳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和勝勢,痛打落水狗這樣暢快的事情都不去做,那還做什麼?
李藎忱深深呼了一口氣,這一戰打到這個程度,可以說已經到尾巴了,至少現階段他還不指望南陳能夠依靠久經大戰、疲憊不堪的軍隊擊破尉遲迥、拿下襄樊,宜將剩勇追窮寇固然不假,但是這窮寇現在還不能算是沒了牙的老虎,多少還有些威脅。
“走吧,咱們先去看看弟兄們。”李藎忱笑了一聲,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這些生死與共的將士。
畢竟這些都是自己的兵啊!
亂世之中,有兵纔是草頭王,這個道理李藎忱可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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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名傷兵看着驟然出現在視野中的身影,頓時忍不住激動的叫了出來。
“將軍!”正在休息的將士們都是紛紛站起來,看向李藎忱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敬佩甚至狂熱的神情。
如果說在大戰之前,李藎忱在他們的心目中更多的是一個“指手畫腳”的軍師的話,那麼李藎忱在這一場大戰之中的表現可以說徹底征服了這一支軍隊之中的每一個人。
從來沒有一個將領能夠如此膽大妄爲,也從來沒有一個將領打起仗來能夠這樣令人痛快,可以說李藎忱帶着他們在公安、在望北寨、在紀南城、在章山郡,做過的每一件事、打過的每一場仗,都是那麼的暢快人心。
誰都不會想到一支偏師竟然能夠第一個殺到江陵城下,誰都不會想到堂堂的西樑皇帝竟然會狼狽不堪的成爲自己的階下囚,誰都不會想到那個手上沾滿了南朝將士鮮血的大敵尉遲迥,竟然會在一個小小的章山郡面前撞得頭破血流。
這些都是李藎忱帶給他們的榮耀,帶給他們的勝利。每一個將士都能感受到這一份勝利的彌足珍貴,對於李藎忱自然也是充滿了敬仰甚至崇拜。
更何況不僅僅是如此,李藎忱在之前的血戰中身先士卒,自己也受傷多處,依然堅持在城頭,可以說當時他的那一面殘破不堪的將旗,就是很多將士繼續廝殺下去的勇氣。
感受着一道道灼熱的目光,李藎忱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這一支軍隊已經被打上了難以抹去的自己的烙印,在這亂世之中,自己終於擁有了一支效忠於他、效忠於那一面將旗的軍隊。
而且這支軍隊不是喊口號喊出來的,不是用金銀細軟打賞出來的,而是用一場場血戰、一次次勝利緊緊粘合在一起的。李藎忱和這裡的每一個將士有同患難的情誼,有共血戰的經歷,這是其餘再響亮的口號、再耀眼的金銀都沒有辦法取代的。
想要徹底贏得一支軍隊的忠誠,不僅僅是要贏得士氣和利祿之心,因爲換做其餘人,只要能夠調動起來士氣、能夠給予這裡的將士們更多的金銀,照樣可以取代之前將領在他們心中的位置。
因此對於一支軍隊,最重要的是要贏得這支軍隊的人心、軍心。而現在李藎忱無疑已經做到了這一點,用勝利和鮮血做到了這一點。
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辛苦了,”李藎忱微笑着拍了拍身邊一名傷兵的肩膀,“好好養傷,老子還等着咱們一起並肩殺敵的時候呢!”
那傷兵頓時眼眶就變得通紅,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就算是精銳的士卒,在很多將領眼睛中也不過只是珍貴一些的籌碼罷了,大戰過後,像這樣自己帶着傷還來慰問將士的將領,又有幾個?
而李藎忱緊接着走向下一個人:“你小子老子可還記得呢,一個人宰了他孃的三四個蠻子,是條好漢!” Wωω▪ттκan▪C〇
那漢子頓時詫異的叫了出來:“將軍,您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