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唐亦舜不得不承認,李藎忱這樣在市井嘈雜之中走一遭,還是有用處的。
雖然不知道李藎忱是怎麼想到這種辦法的,但是唐亦舜對李藎忱的評價更升高了幾分。
這位年輕的巴蜀新主人,顯然並不僅僅擅長於打仗,對於處理庶政,李藎忱並沒有多少經驗,這從之前李藎忱安排任務只是粗略的佈置就可以看出來,畢竟人無完人,唐亦舜等民政官員也不可能寄希望於李藎忱對軍事和庶政都很清楚,那要他們也沒有多少作用了。
不過很顯然李藎忱還是很願意學習和發現問題的,至少現在唐亦舜自問自己做的就沒有李藎忱好。這位年輕人似乎永遠都有很多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
更或者說唐亦舜發現,李藎忱思考問題的方式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李藎忱總是會尋找到唐亦舜從來沒有發現和注意到的點,喚作平時,生長於世家的唐亦舜怎麼都不可能想到會坐在這街邊的茶攤上,從這些商販和士子的手中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或許這和李藎忱的生長環境有很大的關係,畢竟李藎忱不是從小錦衣玉食、生長於豪門望族,但是唐亦舜纔不會天真的將一切都歸於李藎忱的出身。
在這亂世之中本來就是英雄輩出,不過儘管如此,寒門士子想要嶄露頭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南朝和北朝的朝政大多數終究掌握在世家的手中,因此李藎忱能夠在南陳衆多年輕小輩之中脫穎而出,一步步走到今天,唐亦舜當然不會認爲這是巧合。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比自己想象之中還要成熟,更讓唐亦舜覺得他是一個活了四五十年甚至六七十年、已經習慣了宦海浮沉、看遍了人生百態的老狐狸。
可偏偏李藎忱就是隻有二十多歲,他的容貌也在證明這一點。
因此讓唐亦舜來形容的話,只能說“天意如此”。
或許正是老天爺想要降下來這麼一個妖孽,來徹底結束這紛繁的亂世。想到這裡,唐亦舜只能慶幸,至少現在看來,峽江唐氏的選擇並沒有什麼錯誤。
雖然不知道唐亦舜在想什麼,但是看他的眼神也能夠猜測到幾分,裴子烈不由得低聲說道:“世忠的心思和打算,總是出人預料。”
“但是他總能證明自己做的是對的。”唐亦舜緊跟着說了一句。
說到這裡,裴子烈和唐亦舜相視一笑。
跟着這樣的主帥,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運還是挑戰,不過至少裴子烈和唐亦舜相信,時間會來證明對錯,而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緊緊跟着李藎忱,寸步不退。
此時身在局中,他們也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
而此時那邊李藎忱意猶未盡的和幾名着急想要啓程的士子拱手告別,方纔微微皺眉走過來坐下:“大士、伯賢,剛纔的話想必你們也都聽見了?”
裴子烈和唐亦舜同時點頭。
李藎忱沉聲說道:“看來還得召集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剛纔那幾個士子說的不錯,我們現在着急建設學堂不假,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先生,那麼只可能事倍功半,給地方財政平白增加壓力。”
裴子烈是軍方將領,這本來就不是他分內的事情,此時唐亦舜又在身邊,所以他謹慎的保持了沉默。而唐亦舜斟酌說道:“將·····李兄,歸根結底這還是人才的問題,我們巴蜀經過幾次戰亂,這些年一直沒有振興的跡象,所以短時間內缺少人才也在情理之中。”
實際上不僅僅是李藎忱說的學堂的問題,包括其餘的工坊組建、百姓安置之類的,甚至小到解決蜀郡城中道路的問題,都需要人才,需要人來指揮和統籌,可偏偏現在李藎忱缺少這樣的人才。
峽江唐氏的年青一代之前都已經被李藎忱抽調一空,現在唐亦舜就算是想要從家族之中抽調人手也無能爲力了。
整個峽江唐氏早就已經融入到了李藎忱的體系之中,而李藎忱依舊需要更加新鮮的血液。
李藎忱輕輕敲着桌子,壓低聲音:“這樣,之前商討過的招賢的事情不能放鬆,某相信巴蜀就算是經過戰亂,這些年也應該恢復了一些元氣,不可能一個人才都找不到,現在是有一個就是一個,有總比沒有來得好。”
頓了一下,李藎忱又加了一句:“當然那種蛀蟲是堅決不能要的。”
唐亦舜臉色同樣凝重起來,他知道李藎忱的擔心,如果只是這樣不分好壞的吸收人才的話,肯定會留下後患,現在他們還有時間,自然應該儘量保證人才的質量。
所以這本來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正在喝水的裴子烈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說道:“世忠,實際上有的時候沒有必要需要那麼多的人,或者說有一些人或許可以用起來。”
李藎忱眉毛一挑:“大士你直說。”
裴子烈將茶碗放下,沉聲說道:“之前在石山郡的時候,某發現就算是沒有官員,本地的一些吏員依舊將府庫打點的井井有條,至少能夠在我們入城的時候向我們移交完整的賬簿和戶口,因此某覺得這些有經驗的老吏,甚至要比找一個沒有經驗的新官來的靠譜,世忠,何不嘗試着將任務直接分配給他們,這樣就少了一層的人,或許還可以辦事快一些。”
李藎忱和唐亦舜都怔了一下,所謂“流水的官,鐵打的吏”,官員管着吏員,而吏員纔是真正逐項操辦各項事務的人,相比於那些可能沒有多少經驗的官員,這些吏員對於府庫之中的糧餉存儲、城池中的戶口人數恐怕更爲熟悉。
因此在李藎忱現在缺少人才的情況下,直接將任務分配到這些吏員身上,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屬下以爲可行。”唐亦舜沉聲說道。
而李藎忱也點了點頭:“安排一下,明天先讓蜀郡的吏員過來見某,某好好問問他們。”
唐亦舜應了一聲,而李藎忱端起茶碗:“來,以茶代酒,慶祝我們又想到了新的辦法!”
唐亦舜和裴子烈一邊端起碗,一邊哈哈大笑。
李藎忱喝了一口茶水,微皺的眉頭鬆開了不少。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但是他會一個一個解決的,否則以後又如何將整個天下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