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廣達喝了一口水穩了穩心神:“將軍,剛剛收到的消息,李藎忱自請爲徵北大將軍,同時爲裴子烈請鎮東將軍,爲少將軍請鎮北將軍,爲陳智深等一干麾下將領請雜號將軍以下各官銜不等。”
頓了一下,魯廣達有些無奈:“而李藎忱自請之後,直接將他的旗號換成了徵北大將軍,同時軍中各部也依次變更旗號。”
“自請?”蕭摩訶眉毛一挑,李藎忱還真的是膽大包天。
這個自請已經足夠不要臉面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自己給自己請求官職的,而李藎忱顯然連自請也只是走一個過場,很乾脆的就已經把封賞落實下去了。
不過想想也是,李藎忱現在實際上已經自成一體,如果不給手下將領足夠的獎賞和升職,那麼這些將領對李藎忱的忠誠肯定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並不是大層次上的利益約束和理想的誘惑就能夠讓所有人從一而終的跟着李藎忱走下去。
所以李藎忱這樣做實際上也是早晚的。
這應該也是李藎忱在爲最終的獨立做試探了,如果南陳的反應不算激烈的話,想來李藎忱接下來就是自立了。
更讓蕭摩訶爲之擔心的是,對於這一次的封賞,顯然李藎忱麾下的將領都是坦然受之,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默認了現在的事實,並且已經做好了未來成爲從龍功臣的準備。不過想想也是,現在南陳朝堂上,老一輩的臣子和將領還沒有離開,而年長一些的人諸如蕭摩訶纔剛剛走到高位上,等蕭摩訶年老解甲歸田的時候,下一代的蕭世廉和裴子烈等人年齡也不小了。
更不要說跟着李藎忱的其餘人,比如陳智深、戴纔等人了,如果繼續作爲南陳的將領,那麼他們這輩子的成就可能都沒有辦法超越現在的李藎忱,畢竟南陳朝廷也不可能看着李藎忱這樣的封疆大吏直接坐大。
現在甚至就連曾經參與到創造這個王朝之中的人,諸如徐陵、吳明徹和淳于量等人,都已經站到了李藎忱這一邊,就更不用指望年輕一輩還能有多少忠誠可言。對於這些早早地已經在外面拼搏的年輕小子們,南陳顯然沒有多少值得他們留戀的,相反李藎忱給他們勾勒出來的美好未來纔是他們想要的。
因此無論是裴子烈等年輕一輩將領,還是陳智深等也已經三十或者四十的將領,跟着李藎忱顯然更有盼頭。
而且李藎忱也已經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值得他們追隨。
今日李藎忱自請爲徵北大將軍,明日恐怕就是稱王稱帝了。從依舊接受南陳的冊封到現在的自封,李藎忱最終還是邁過了這道門檻。
蕭摩訶一時間有些蕭蕭然。
畢竟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對李藎忱的一步步提拔,可是到頭來卻是爲南陳橫空創造了一個強大到無可戰勝的敵人。這個敵人之所以強大,是因爲他已經不知不覺之中將整個南陳抽空了。
對北周,李藎忱主要是挑唆之後硬碰硬,可是對於南陳,李藎忱實際上從來沒有放鬆過步步蠶食,只不過這種蠶食不是對土地,而是對人,當南陳的文武官員都追隨李藎忱的時候,那麼李藎忱就算是直接將整個南陳納爲己有,又會誰有意見?
相比於真刀真槍的和北周戰鬥,蕭摩訶覺得李藎忱對付南陳的方法更加可怕。尤其是淳于量留在襄陽,更是讓蕭摩訶一時間有些無措,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向朝廷請罪,畢竟淳于量雖然名義上聽從於他的指揮,但是在官銜上比之蕭摩訶也是不遑多讓,更何況還多着這一份資質在這裡,因此淳于量是去是留,蕭摩訶實際上是根本攔不住的,但是蕭摩訶對此應該負責任,而且他對於這樣的現象有些恐懼。
誰知道昨天是淳于量,今天不會是其他人,比如任忠,比如眼前的魯廣達?
李藎忱的觸手到底伸到了哪裡,又有多少人已經動搖,蕭摩訶心中真的不清楚。他真的害怕有一天起牀之後發現,江陵城周圍已經全是李藎忱的大軍。
現在的李藎忱,並不缺這樣的實力,更不缺這樣的膽子。只不過李藎忱既然已經打算自立門戶,那麼爲什麼還要讓裴子烈繼續和蕭家的婚姻?
說句不好聽的,蕭摩訶之所以依舊贊同這麼婚事,甚至允許家中大張旗鼓的操辦,還是爲了試探李藎忱那邊的態度,如果裴子烈斷然退婚,那麼就說明那邊和這邊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可是裴家那邊一直也沒有提出反對的意思,甚至裴子烈的父親裴猗已經從江州趕了過來,一來是押送聘禮,二來自然也是準備北上參加婚禮。
蕭摩訶雖然不知道裴猗現在對李藎忱的態度是怎麼樣的,但是他既然有膽量直接前去襄陽城,那麼一切應該也不用多說了。裴子烈現在已經是李藎忱的股肱之臣,到時候必然是妥妥的開國重臣、公侯萬代的,裴猗蹉跎了大半輩子,這個時候應該如何選擇想必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
“將軍······”魯廣達看着陷入沉思的蕭摩訶,欲言又止,他這一次前來實際上主要是想要請求蕭摩訶取消蕭家和裴家的婚禮,不過從現在看來,蕭摩訶似乎並不太情願。
至少他沒有回頭阻止身後正在忙碌的那些僕人們的意思。
“將軍,襄陽消息!”陳禹此時快步走過來,打破了魯廣達和蕭摩訶之間有些尷尬的沉默,“李藎忱任命周人降將李詢爲安東將軍,都督白帝城兵馬,即刻繞閬中南下!”
“什麼?!”魯廣達和蕭摩訶都一怔。
陳禹急忙說道:“斥候剛剛送來的消息,屬下知道耽誤不得,急忙告知將軍,算起來這個時候李詢應該已經開始動身了,同時原本在白帝城的曹忠和徐德言應該也已經開始整頓兵馬,準備北上。”
“讓李詢來對付某······”蕭摩訶微微眯眼。
李藎忱這個選擇倒是沒有錯。
只是不知道他接下來的主攻方向又是哪裡,關中、中原,還是······腳下的江陵?
“將軍,襄陽送來的信,李藎忱親筆!”又是一名親衛飛快趕過來。
這一次蕭摩訶和魯廣達徹底不明白李藎忱想要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