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明的文臣們怎麼看朱由棟,但小朱自己覺得他還是很穩健的:從四歲有了自己的班底能夠做事開始,十七年間,他確實做了很多事。但有一條原則他是基本把持住了:循序漸進。
大明的軍事制度早就爛的不成樣子了,但在他拿到監國大權後卻忍着沒有去動,一直到今天才動手,真的是夠穩健了。
不過呢,社會是一個有機整體,彼此之間的聯繫是很緊密的。他這麼一搞軍改,嗯,軍隊的戰鬥力是上來了,軍戶家丁化以致將門軍閥化的苗頭也徹底掐斷了。但也帶來了一個問題:以前有軍戶制度,軍戶們生生不息,大明的士兵也自然生生不息。而現在軍戶沒有了,大明以後的新兵在哪裡?
這就涉及到徵兵制度的改革了。
大明的衛所兵是父傳子,子傳孫,世代傳承。軍鎮兵呢,一開始是招募,但是後來也逐漸的世襲化。而到了現在,朱由棟當然是想搞義務兵役制——日本、暹羅什麼的,一是本身體量太小,二是那兩位穿越者種田的時間都太短,所以打下來不費什麼事。將來和西班牙的決戰,那可是以全球爲戰場的舉國之戰啊。不把大明的人力充分的動員起來怎麼行?
要搞義務兵役制,首先得黃冊清晰——這個他做到了。其次就是得新建一套徵兵制度:沒錯,大明和西漢不一樣,從未搞過義務兵役制,根本就沒有負責全國徵兵的機構。
這就又涉及到政府機構的改革了。
不過這一步朱由棟是暫時不準備跨出去了:政改的難度和風險可比其他改革大多了。軍改徹底完成後,先看看國家情勢,在足夠穩定的情況下,才能去動政改。
他這邊是消停了,而此刻在大明的東南,臺灣島上,無數的戰艦和士兵,正在逐漸的彙集於此。
“末將等參見上將軍。”
“哈哈哈,各位看來還沒有徹底搞清楚這軍改後,軍銜與軍職的區別啊。”坐在上首的曹文詔爽朗一笑:“本將和招孫一樣,是上將軍銜,這僅僅是軍銜。而本官本次的軍職,乃是這新編成的臺灣集團軍總司令啊。此戰期間,大家叫我司令就好。”
“是,我等遵令。”
“好,多的話就不說了。這一次,大家聚集在這裡,當然是奉皇上旨意攻打西班牙人盤踞的呂宋島。現在是天啓三年八月五日,在這之前,帝汶島、馬六甲、爪哇島、沙廉、澳門等地都已經拿下來了,就只剩下了呂宋。各位,雖說拿下了這麼多地方,但實際上,這些地方除了帝汶島我軍遭遇了比較頑強的抵抗的外,其他的地方,幾乎可以算是兵不血刃。而呂宋島和前面的幾個地方是完全不同的,大家切不可因爲前期戰事的順利而輕敵大意!”
“謹遵司令訓令。”
從這一年的四月開始,大明陸續的在東南亞對西班牙的殖民地動手。其他地方都是一鼓而下,就是在帝汶島上遭遇了抵抗:這個地方的聚居者主要是葡萄牙人。但是這羣傢伙的理念在這個時代過於理想化:我們不認西班牙,也不認葡萄牙。我們自己開拓了這片土地,就想在這上面好好的生活,我們不去招惹別人,但是也麻煩大家不要來管我們。
吶,這種想法呢是很好的。但是不管是朱由棟還是菲利普都是不會認同的。
所以,這一次熊廷弼還是派了三千人進行了登陸作戰,在島上遭遇了頑強但稱不上激烈的抵抗:對方作戰意志極爲堅定,總共兩三千的葡萄牙人近乎全民皆兵。但是,還拿着火繩槍和已經部分換裝了後裝槍、機關槍的明軍作戰,無論如何都不會給明軍造成多大的壓力。
總之,現在西班牙在東方的殖民地,只有呂宋島這麼一個據點了。
“現在,由錦衣衛臺灣百戶陳孝天爲大家介紹敵情。”
“多謝司令。”越衆而出後,陳孝天走到曹文詔背後牆壁掛着的海圖前:“各位,攻佔呂宋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攻佔馬尼拉城。因爲西班牙在當地的軍隊、艦船,乃至在當地營生的西班牙人,基本都蝟集在該城內周圍。拿下了此城,西人在整個呂宋島上的統治自然土崩瓦解。”
看到衆人都點了點頭後,陳孝天舉起指揮棒,啪的一下點在了馬尼拉所在的點上:“這座城,位於呂宋島的西側。其西,是馬尼拉灣,這個港灣的地形與我大明的渤海灣有些相像,都是被陸地從南北兩面伸出所環抱的港灣。如此港灣,由於被陸地所遮護,因此海面的潮差極小,真要進入該灣後,海面也很平靜。但由此帶來的問題便是,如果我們的艦隊進了灣,而敵軍在港灣外面把我們堵住,我們除了戰而勝之一條路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可想。”
總的來說,馬尼拉灣是個優良的海灣。做個不恰當的比喻便是:左右手伸出,雙手手指朝着中央逐漸靠攏(不要完全靠攏)。然後,雙手圈下來的範圍,就是馬尼拉灣。而你心臟所在的位置,就是馬尼拉城。那雙手之間剩下的縫隙,就是出入馬尼拉灣唯一的通道。
“目前,錦衣衛已經探明的情報是,西班牙人呂宋島總共有近兩萬陸軍,二十艘1200噸級戰艦,三十艘600噸級二級戰艦。此外,在馬尼拉城,西班牙人於今年的六月開始動員,又從當地組織了一支五千人上下的軍隊,這支軍隊裡,軍官基本都是西班牙人擔任,士兵嘛,有當地土著,也有,呃,也有我們漢人。”
“啥?”參會衆將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坐不住了:“陳百戶,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事情,本官來回答吧。”
按照新軍改的精神,如何具體作戰的權力,全部劃給了樞密院。所以,文臣再也無法干涉怎麼打仗了。但是,臺灣島作爲這次征戰的大後方,其行政主官孫傳庭,是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的。
“各位,本官雖然是山西人,但是來了南邊也好些年了。在臺灣島開拓之前,我華夏東南各省,尤其是福建,因爲地狹民稠,所以多年以來,都有很多沿海百姓下南洋求生。這其中,因爲西班牙人佔領了馬尼拉,相對於其他還處於刀耕火種的當地土著來說更有規範,也更有商機。所以,我大明很多百姓出海後,去了馬尼拉。
多年以來,我漢人在呂宋人口越來越多,最多時曾達到四萬以上,而彼時西班牙人若無珍寶艦隊經過是,常駐者不過兩三千人。故而西人防備我之心漸起。
萬曆二年(1574),有海商林鳳兩次攻打馬尼拉城,未克。萬曆二十一年(1593),呂宋當地漢民潘和五因不堪受辱,手刃西人當地總督。此後,我旅居馬尼拉之漢民,與當地西人關係愈發緊張。西人已經開始對我漢民在當地的發展心生忌憚,只缺一個動手的名義。
萬曆三十一年(1603),有刁鑽之徒名張嶷着,謊報太皇曰呂宋島上有機易山,生產金銀。太皇遂遣內臣到呂宋島考察。雖說明確了張嶷所言乃是無稽之談,但卻給了西人藉口。當年,西人便發出謠言,謂我大明將攻擊馬尼拉,在馬尼拉居住之漢人,將成爲我之內應。於是,西人、當地土著,對我漢民羣起而攻之,我漢民雖然奮起反抗,但到底事發突然,加之火器、組織均無,故而慘敗。此役,我四萬餘生活於馬尼拉之漢民,生還者不足三百人。”
“呯!”下面性子烈一點的武將頓時拍案而起:“這西班牙人好大的膽子!”
“孫太守,那後來我大明就沒有發兵征討?”
這個......孫傳庭突然有點後悔爲什麼把這是給講出來了:當年萬曆知道這個事情,確實下旨讓福建的地方官去責問西班牙人,而西班牙人擺足了低姿態解釋了一番後,萬曆也就沒有再追究了:那時候大明已經缺錢缺得到處收礦稅了,怎麼可能再搞勞師遠征?
再說了,就是孫傳庭本人的思想,也是最近這些年才逐漸扭轉過來的。以前他還不是認爲拋棄祖墳,遠赴海外的漢人都是不忠不孝之輩。他都這樣想,你怎麼能指望萬曆這樣的吝嗇鬼爲了這些人興兵?
所以,對於下面武將的提問,他也只能尬笑以對。
“咚咚咚。”坐在上首的曹文詔敲了敲桌子:“不要吵,聽孫太守繼續講。”
會場再次安靜了下來,孫傳庭對曹文詔點頭致意後繼續道:“雖說西人在馬尼拉屠殺了我漢民三萬多。但是一方面,呂宋島上的土著又懶又蠢,西人需要我漢民去那裡經商、務農,另一方面,則是在今上對內變革前,我大明沿海除了月港,仍然是整體禁海的。所以沿海的百姓,尤其是福建的百姓,活下去很是困難。故而,萬曆三十一年後的呂宋屠殺後,我大明還是有很多漢民又去了馬尼拉。各位,本官在臺灣待了這麼多年,對一海之隔的福建也多有了解。當地宗族勢力極強,一人出海,略微安穩後,往往就是把整村整鄉的人帶走......故而此時的馬尼拉城,經過近二十年繁衍生息,又聚攏了大約兩萬漢民。而剛纔陳百戶所言的西班牙新組建的軍隊裡的漢民,就是來自於此。”
“混蛋!”兩側肩膀各掛着一個金星的現任安遠侯,新任第十一師師長顧大理拍案而起:“這些人怎麼這麼賤?活不下去出海討生活去了馬尼拉就罷了,怎麼現在居然還要參加西人的軍隊對抗王師?”
“安遠侯。”陳孝天再次發聲:“根據我們錦衣衛瞭解到的情況,目前,我馬尼拉漢民中的老弱婦孺,已經被西人集中管制起來了。所有青壯,如果不加入他們臨時組建的軍隊,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