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祭梵擡眼,滿目深情:“嫁給我好嗎?”
安以然慌了,咬着脣皺緊了眉看他。舒榒駑襻實在躲不過他款款深情的注視,不得不逃避似地微微拉開目光,不安的轉動漆黑的眼珠子,沈祭梵那樣溫柔細膩的目光令她迷醉,令她無法正常思考,她根本沒辦法在這樣已經被他蠱惑的情況下做出符合心意的決定。輕輕咂巴了下嬌豔欲滴的脣瓣,目光再拉回去,看了下沈祭梵,又看向他手上拿着的戒指。伸手輕輕碰了下,又縮回去,然後低聲說:
“這個,很漂亮,但是……”又伸手輕輕合上蓋子,在沈祭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變臉時她說:“沈祭梵,這個問題我能不能,吃完東西后回答?”
沈祭梵眉峰微擰,握着她的手往脣邊拉,輕輕在她溫軟的指腹間吻着,溫暖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指尖,有些癢,暖意四起,緩緩的,侵入心間。
沈祭梵像個肅穆虔誠的王者一般,輕輕膜拜着心中的月亮女神,她的迴應讓他膩滿溫柔的眼底滑過一絲憂鬱,如同南極白茫茫的冰川上透亮的天空忽然被罩上了一層薄霧輕煙一般,天地不再通透敞亮,霧靄靄的一片暗沉。
忽而低聲輕笑,道:“是怕說了讓我不高興的話,我不讓你吃東西了嗎?”
安以然嘟嚷了聲,有些面紅,要不要這麼直接把她心裡想的說出來礙?很讓人難爲情的,她是想着都來了難道她要餓着肚子回去嘛?
“然然,別逃避,想想現在回答,要不要嫁我?”沈祭梵手不鬆手,緊握着。
“沈祭梵…”她沒想好,太早太早了,結婚那是個很遙遠的事,她纔多大啊?
“嗯?”溫柔的出聲,溺愛的眼神,依然不怒不惱的注視着她。
安以然印象裡他就沒有這麼溫柔過,苦拉着一張臉,他就是故意這樣來誘惑她的。頓了下,拉他說:“沈祭梵,你先起來,你起來我們再說嘛,好不好?”
“然然,你要反悔嗎?難道你已經忘了你答應過的事?你簽過字按了手印的,想抵賴?你是不是想着一直這樣拖着,拖上幾年這事就作數了?”沈祭梵低低的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
安以然連連搖頭,反駁道:“沒有沒有,我沒那麼想,我沒想抵賴。”
“那爲什麼不答應?”沈祭梵步步緊逼,再度反問,安以然咬着脣,頓了下說:“沈祭梵,那個手印按的是白紙,你說的我們只是試試,是試試,沒有說要嫁你了。所以你不能用手印的事來說我,都跟那個無關的。”
“然然,你這是要抵賴了?”沈祭梵聲音有幾分暗沉,握她的手緊了幾分。
安以然吃痛的要縮手卻被他緊緊握住不放,安以然懊惱:
“沈祭梵,我說了我沒想抵賴。”她就算說了手印那不算也不能改變沈祭梵什麼,所以也沒準備抵賴,只是,現在太早了,她覺得自己還不夠成熟,完全還不到考慮婚姻這個問題的時候。再說,她的公司剛起步,她有更多事要忙。
“沈祭梵,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一刀跟她男朋友戀愛談了六年今年才結婚,我們才半年多呢,我認爲我們應該再相處幾年,或許,在未來幾年我們可能會遇到更好的,嗯不,也不是說更好的,就是更適合自己的,那時候……”
“然然!”沈祭梵臉色瞬間黑了,“你這意思是想等着往後再遇更好的?”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覺得我們應該對自己更負責一點,我們纔在一起多久啊?沈祭梵不覺得我說得其實挺有道理的嘛?”安以然趕緊搖頭否認他的話,皺吧着一張臉慌張解釋,她覺得她說的沒錯啊。
沈祭梵站了起來,盒子放回了衣懷裡。目光已經轉冷,看她不帶半點溫度,道:“嫌我老?想拖我幾年物色更好的,比我更年輕的長得更帥的那個更大的?”
“我不是……”反應過來他後面那話墓地臉色爆紅,雙手捂臉,跺腳嚷嚷道:“沈祭梵,你別亂冤枉人,誰說我要找別人了?真是,這麼多人吶!”丟臉死了!
沈祭梵目不斜視,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雙手插褲兜裡,居高臨下看着她漆黑一片的頭頂。完全無視她急躁慌亂的樣子,語氣不鹹不淡的繼續道:“不然是什麼?想在找到好的之前免費嫖我幾年,直到厭倦了我你轉身就走,是嗎?”
“沒有,沒有那樣,沈祭梵你能不能別那麼說,我沒那麼想,從來沒有!”安以然被他說得已經有些暴躁了,很不高興他這樣冤枉人,她沒那麼想過。
安以然擡眼瞪着他,眼底已見氣怒之色,沈祭梵神情依然淡淡的。安以然深吸了口氣說:“我只是想再過幾年而已,我們纔在一起多久啊?我什麼不都好,沒一點可取之處,我是爲你考慮,我這樣的人你不多想一想嗎?你那樣的人那麼高的位置,你的家裡肯定是高門中的高門,他們會同意你娶我嘛?”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只說要不要嫁我就是。”沈祭梵淡淡的開口。
“礙…”安以然覺得跟他無法溝通:
“我不是說不要嫁你,是現在…那這樣,沈祭梵,我手下你的戒指,答應嫁你。但是,我們要過幾年再說結婚的事,嗯,起碼兩年,好不好?”
安以然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走他身前,竟然自己伸手往衣懷裡摸,自己把盒子拿出來打開,鑽石耀眼的光芒扎疼了她的眼,合上,揚揚手裡的東西望他,再道:
“好不好?你別不高興了,我收了,現在你總相信我沒那麼想了吧,再兩年。”
沈祭梵冷漠的眼底浮現了絲喜色出來,伸手揉着她頭頂,伸手把她拉進懷裡,低聲道:“乖寶,再過幾年你依然年輕,有活力,這個世界對你來說什麼都是那麼新奇,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多大了?”
亞赫家族史上不止一位家主爲家族事業孜然一身,光輝與功績永載族譜上。功成名就了,卻做了孤家寡人。沈祭梵並不排斥婚姻,不排斥身後有個家庭。但也更向往婭赫家族史上最偉大的家主雷恩伯爵的生活,終身未娶,他的生命與熱情全部奉獻給了婭赫家。從當年宮廷政變中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整個家族,併爲其奉獻一生。雷恩伯爵是婭赫家永遠不滅的神話,是後輩子孫爭相效仿的英雄。
沈祭梵向來順心而走,二十歲從家族候選人中崛起,此後便一鳴驚人,繼承家主之日同時受封公爵,一躍成爲婭赫家族中爵位最高的家主掌權人。二十歲公爵加冕,一心壯大家族,大刀闊斧進行改/革,並着手建立自己的各方勢力。身心全耗在家族和事業上,三十歲其功績已然不可小覷,黑白勢力早幾年就滲入各大國高層。功成名就,卻依然無心兒女情長。
三十歲後,幾年來注意力從歐美大陸撤回,開始奔波在亞洲大陸,事業中心最終落到z國京城。三十三歲那年冬天,遇見她,動搖了他一顆鋼鐵鑄成的心。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東西是他需要的,更是他想要的。三十四歲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渴望她的溫暖,渴望她的一切。那麼平凡一無是處的女孩子,卻沉載了他最原始的渴望,他的鐵血柔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全全傾注在她身上。
三十六歲的今天,他向她求婚。
他自信有能力在擁有自己家庭的同時兼顧沈家,如今的沈祭梵,有足夠的能力放開手做他想做的事情。他想做的,即便天崩地陷也不能阻擋。
有了跟一個女人過一輩子的心思就越發抑制不住,他開始渴望家庭,渴望孩子,渴望溫暖。大概,是心太疲累了。人一輩子能找到一個令自己身心放鬆的人,那是多大的幸事。那份安寧和溫暖,不足以跟權利、慾望抗衡,卻有足夠大的力量控制一個人,改變一個人,誘惑一個人。
這個讓他溫暖,讓他愛戀的,讓他心疼的女孩子,他不想放手,想緊緊抓住,想百般疼愛,想揉進骨血,永生相隨。
沈祭梵揉着她頭頂的手順着臉輕輕磨蹭她的臉頰,一下一下輕揉着,清冷淡漠的目光緩緩轉暗,緊緊鎖着她,無形的氣勢逼迫她做出他想要的選擇。
安以然一張臉都皺變形了,推開她後退一步,他不說年紀還好點,一說她就更猶豫了,他都那麼老了,再過幾年都成猥瑣大叔了,她是真覺得自己很吃虧礙。
抓着頭髮眼珠子左右動着,嘟嚷着嘴不出聲,良久才低低的說:“那,可是我也…我還這麼小,沈祭梵,我不想這麼快就說這個。”
頓了下,仰頭望着他,問:“沈祭梵,你很急嗎?”
“是,我很急了。然然,你要清楚,我不會一直在原地等你。我現在還有耐心順着你,有精力陪着你。可是幾年後我身心疲憊時你依然年輕,活力四射,我卻已經無心在這些上面,那時候,我不想成爲孤獨之人。然然,我不逼你,你願意,我們就結婚,你不願意,那我就找別人。你應該知道,我要找別人結婚,不難,投懷送抱的自然不少。”沈祭梵語氣淡淡的,目光已經從她身上轉移開。
頓了頓,轉身走對面在他剛纔的位置上坐下,優雅的起手刀叉,熟練的切着着鮮嫩的牛肉,動作高貴而優雅,微頓之際,又擱下刀叉擡眼看她,低聲道:
“先吃東西吧,吃了東西再告訴我你的答案。你點頭,我們關係就更親密一層,你若搖頭,那麼這就是最後的晚餐。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見面,過幾天就回去西班牙,往後絕不再見你,你那麼想擺脫我,今天過後,總能如你所願了。”
安以然一張臉已經通紅一片,是給激的,胸脯上上下下起伏着,心底酸得發脹,眼眶已經霧水一片。狠狠咬緊了脣,目光直直望着沈祭梵,嘴角已經開始顫動,心痛了,眼淚“譁”地滾下來,擡手狠狠擦了下眼淚,低低的控訴着:
“沈祭梵,你真的好狠心啊,你怎麼可以把這樣的話說得這麼輕鬆?”
他隨便都能找人結婚,那她成什麼了?非要那麼急嗎?她說了就等兩年而已,兩年都不行嗎?等不了爲什麼還要來惹她?本來對他沒有任何幻想的,可他卻硬跟她在一起,當她開始喜歡他的時候他卻說要分手,他就那麼隨便決定別人嗎?回西班牙是找那個什麼公主吧,她知道,既然還想着那個女人,爲什麼還要跟她求婚?直接去找那個女人好了,何必在這樣的時候來氣她呢?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說?嗯?你說出來,我能辦得到的我一定照辦,畢竟,我們很快就要分手了,你最後的要求我一定滿足。”沈祭梵身軀靠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氣息倒不如剛纔陰沉了,似乎還帶着絲笑意。
安以然心痛死了,手中的戒指盒子磕疼了柔嫩的手心,眼淚嘩啦嘩啦的滾。這麼多人看着,很丟臉,可想控制卻沒辦法控制,一下一下擦着滿臉的淚。心裡酸脹得發痛,忽地氣怒而起,大步走近沈祭梵,盒子猛地朝他扔去:
“還給你,我不稀罕,分手就分手,你找別人去啊,隨你的便!我受夠了,早想分手了,沈祭梵,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我恨死你了,老混蛋,再見!”
轉身大步而走,走了兩步又折回去抓着包滿臉是淚的跑出去。
本來想挺直後背瀟灑走出去的,可心就跟被手掌緊緊攥住了一樣,好痛好痛,眼淚止不住的滾,只能抱着包包跑出去。第一次被謝豪說分手,她哭着求他說別走,人卻無情的轉身。第二次還是被人說分手,她不會再哭着求人。已經被甩過一次了,狼狽過一次就夠了,不會在做第二次可憐。分就分吧,她這麼年輕,還怕找不到對她好的人嗎?他不是不相信她嗎,好啊,順他的意思做給他好了。
沈祭梵暗沉臉,見她竟然真的跑出去,當即高大身軀站起身,大掌猛地拍在桌面上,桌面連帶着擺滿的東西全都震了幾震,沈祭梵赤紅着眼,怒喝道:
“然然,你要走了,就別在回來!”
“誰稀回來!”安以然已經跑下了樓梯,快步衝出餐廳,在門口扶着大門大口大口呼吸着,眼淚連着翻滾,狠狠一抹臉,拔腿就跑。
沈祭梵大步追過去,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該死的!
“人呢?”良久,沈祭梵抹了一把臉接通顧問,聲音是滿滿的躁怒和陰冷。
“爺,安小姐上車了,我跟在她身後面。”顧問低聲迴應,已經頭大了,難道事情不順?爲了今晚,沈爺可是提前幾天就在籌備,哪裡出問題了難道?
“把她給我擰回來!”沈祭梵低怒出聲,額間青筋直冒怒氣怎麼也壓不下去。
顧問爲難:“爺,安小姐上自己打車走的,需要強行帶回來嗎?”
沈祭梵“嘭”地一聲砸碎了琉璃桌面,精美的食物和桌面精緻的擺設瞬間稀拉嘩啦碎了滿地,沈祭梵陰沉着怒氣,“讓她走!”
摔了電話坐回椅子,擡腳踢了身前只剩個架子的桌子,對着全廳恭敬如同木偶一般的人大聲怒吼:“通通滾下去!”
“是,爺!”這些,不是侍者,全是暗衛營的人,即刻訓練有序的迅速消失。
沈祭梵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就不該再慣着她,竟然這麼走了?好啊,沒了她他就不能活了?三十幾年沒有這個女人他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分手?分手!
他堂堂沈家家主爲了一個女人已經做到這個程度還要他怎麼樣?對她是一步一步退讓,什麼都按着她喜歡的來,事事順着她,完全了沒了底線,可恨的小東西不感恩竟然還越發猖狂,他要再慣下去,還不得無法無天?
偌大的餐廳裡沈祭梵坐了近兩小時,氣怒過後還是期冀着門口再出現令他暴怒的小身影。可越等,心越涼,想問顧問人的情況,可誰讓他手賤把手機給摔了。
沈祭梵坐到半夜才起身,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到底也是介意從沒這麼花心思在一件事情上,爲了今晚,大到整個場景,小到桌上的琉璃花幕,細到每一道食物,點心都是他親自過目認可的,餐後的活動也都是沈祭梵苦想了幾天才敲定的行程,然而,卻在首戰就宣告結束。
魏崢的車過來,沈祭梵親自開車回去的,繞上了高速度,用速度和刺激令自己鎮定,他不想回別墅時候見到她忍不住掐死她。從高架橋上衝了下去,速度極快的轉了一圈,待心情逐漸平復之後,才往淺水灣去。
到底是意志力強大的人,再大的失落和憤怒只要想,就能壓得下去。到了別墅,顧問等在別墅大門口:“爺,安小姐提着行李走了。”
沈祭梵瞬間臉色黑沉,黑雲壓頂般蓋面而來。好得很,走了,竟然給他走了!
顧問也爲難恭敬的立着,連呼吸都不敢。他之前是沒錯吧,爺是說讓安小姐走吧?他是想跟上來着,可打不通電話他就沒那個膽子擅自跟在安姑娘身後啊。
“爺……”魏崢上前一步,是想問要去找人嗎,可沈祭梵側身怒聲道:
“讓她走,誰也不準管。”
他不信治不了她,總有她想回頭卻發現物是人非的時候,也得讓她知道他不是非她不可,這次,非得讓她自己求着回來。
魏崢和顧問微微欠身,逃命似的趕緊離開。顧問上了魏崢的車,大大吐了口氣,有氣無力的靠在椅背上無奈道:“我們幾個是上輩子欠了安姑娘的吧,這小姑奶奶完全折騰的是我們脆弱的心臟。我有預感,總有一天我們會被她玩兒死。”
“少說一句,小心禍從口出。”魏崢低低的警告。
自從被舒默陰了一次後幾人之間的關係一度變得有些僵冷,見面時候不多,卻在難得碰面的時候氣氛尷尬。魏崢是個謹慎的人,從不會給任何人留下把柄,上次照片的事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棍,不得不對身邊人更加謹慎。
暗衛營裡還得以魏崢爲馬首是瞻,魏崢這話一出,顧問就沒說話了,自然也想到舒默那起事。其實也都清楚,事不是舒默讓人做的,可這事兒肯定是舒默知道的。照片能傳到沈爺那,沒有舒默的首肯傳得上去?
安以然氣得不輕,本來想回岳陽安家的,可自己這狼狽的樣子實在不敢回去,怕安父安母擔心,又拉着她問東問西,所以不得不打消了回家的念頭。
安以然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三毛,三毛是跟工作室同事合租的房子,有獨立的房間,安以然想就借宿一晚上,明天就去找房子。三毛答應得很爽快,讓趕緊的過去,正好一起吃飯。安以然總算鬆了口氣,掛了電話直接打車去了三毛那。
車子開到小區外,三毛在小區門口接她。見她竟然還帶着行李,愣了下:
“喲,可樂,這是怎麼個意思?你不會被你那暴力男朋友趕出來了吧?”
安以然通紅着一雙眼,想逞強笑笑都不能,吸了下鼻子,沒說出一句話出來。想到沈祭梵淡漠的神情墓地心底一酸,眼眶再度通紅。三毛一看她那架勢立馬出聲道:“行了行了,我不問不問。走吧,上去把東西放了,我們吃燒烤喝啤酒去!”
不問也知道,看那落魄樣兒,不是跟男人鬧掰了還能是什麼原因?
安以然點頭,沒說話,跟着三毛進了小區。電梯有點舊了,像貨梯一樣,裡面還老大股味兒。安以然吸了下鼻子,當下給那味兒頂得不行,立馬伸手捏住鼻子。三毛聳聳眉看着安以然,伸手拍她肩膀:“可樂妹妹,你家裡很有錢吧?”
“沒錢。”安以然低低的應着,她現在沒心情嘮嗑,心裡難受。
三毛撐開兩條眉毛,不說她也知道,這小妮子還是間公司的老闆吧,公司不大,可好歹也已經從被剝削階級上升到剝削階級了啊,這跟她全年無休的苦逼畫手也好了不知多少倍了。三毛是小農資產,難得逮住這麼頭腦子不靈光的小肥羊,能不打主意?心裡一會兒還幾個主意冒出來。
眼神兒在安以然身上上上下下瞄着,心裡感嘆着這老天就是瞎了狗眼啊,愣是讓有些人可憐死,有些人被嫉妒死,就不能公平點兒的?
進屋時候三毛跟合租的另外一男一女打了招呼,簡單介紹着,其實大家都不是生人,都是漫客網站的畫手,只不過安以然的名卡是她一個人完成,可三毛他們的作品是由工作室的團隊完成的。所以他們的漫畫有速度,每天能更新別的畫手好幾倍的量,當然他們也不止一部漫畫,還同時兼顧了多部。
一聽說安以然是畫《名卡奇遇記》的“翅膀”時那先還聚精會神在《劍三》裡打怪的兩人立馬回頭看過來,“翅膀?真是畫那個名卡的翅膀?幸會幸會!”
男的已經先站起來了,因爲《名卡奇遇記》連載兩年,到目前在漫客網站已經小有名氣了,基本上一說名字畫手們都能對號入座了。不少人都以爲《名卡奇遇記》是工作室的作品,因爲個人作品還沒有這麼長的。起初三毛也是不信,現在纔信了。男室友叫一賤,上前就抓着安以然的手說:
“聽說《名卡奇遇記》是你一個人畫的?你真是太厲害了,你怎麼堅持下來的?你專職還是兼職?”頓了下立馬又補了句:“結婚沒有,有沒有男朋友,本地人還是外地人?”
三毛上前推開男的,“得得,就算單身怕你也高攀不上,你也不睜開你的狗眼好好可樂妹妹穿的什麼,用的什麼?你看看她這氣質,能是一般人家姑娘嗎?”
“沒有,不是,你別聽三毛胡說。”安以然有些窘迫。
那邊剛也在玩遊戲的女的也走了過來,臉上掛着高興的笑容,“別把這傢伙的話放心上,這人成天油嘴滑舌的到處撒網,上了三十歲沒結婚的男人那就是各種急,所以這位哥只要看到是女的都得這麼問,所以翅膀,你別理他。”
三毛哈哈大笑,拍着一賤肩膀說:“賤哥,今兒可不是我拆你的臺啊,你要報復就找二兩,跟我無關。”轉身對安以然介紹說:“這是二兩,之前跟你說過的。”
“我知道,你好,二兩,我們之前有說過話。”安以然勉強笑着,低低的說。
“哈哈你還記得啊,美女記得,榮幸榮幸。”二兩哈哈大笑,安以然心情總算好了點,她算是知道三毛性格爲什麼那麼好了,因爲跟她住一起的人都很可愛。
三毛把安以然的行李放進了屋裡,外頭一賤對安以然那熱乎勁兒上來了愣是纏着人不放,巴着巴着問:“行李都帶來了,可樂妹妹這是準備要長住吧?”
“沒有,我明天就去看房,已經聯繫好了,我不會打擾你們太久的。”安以然以爲一賤這意思是打擾到他們了,所以當下急急解釋。
“說哪的話喲妹妹,我巴不得你住一輩子不走呢。別找房子了,就住我們這吧,你要是跟三毛住不習慣,我可以把我那屋讓給你住,我睡沙發,水電房租全免,怎麼樣?”一賤立馬從沙發後面翻到了前面,湊近安以然一臉興奮道。
那邊繼續同怪獸進行虐戀情深的二兩忙裡偷閒的翻了下白眼,送了句忠告過來:“可樂妹妹啊,你要明白天上是不會掉餡兒餅的,可得小心別把自己給賣了。”
安以然笑笑,對着二兩應了句又對一賤說:“這裡我不大方便,離公司太遠了。我有點暈車,不能每天暈乎乎的去上班,所以謝謝你的好意。”
一賤表示惋惜,可身邊坐着這麼個水靈靈的姑娘他要裝啞巴那簡直就是對不起上帝。見安以然不鬆口就岔開話題問她工作的事,當一賤聽說她自己開了家公司時候噎住了,狠狠捶了下胸口抓着安以然的手滿臉痛苦的指着空中問: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什麼?”安以然一臉莫名。
“血,鮮血兩斤!”一賤捶胸頓足,人家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自己開公司了,這叫他拼死拼活打拼了十幾年的窮屌絲情何以堪?這姑娘就是純粹來刺激人的。
“呵呵…”安以然笑起來,覺得一賤這人挺搞笑的。
一賤那邊沒了說話的興趣,實在是有夠打擊的,好在是有自知自明放棄了把她的意思,就他這窮屌絲,得,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女老闆啊,女企業家!想想,渾身都刺痛刺痛的。見安以然笑了,又坐起來,說:
“好吧,能搏美人一笑也值了。”
安以然心情好了不少,可忽然眼神又暗了下去。因爲她想起沈祭梵是從來沒有逗她笑過,一次都沒有。分手好,早該分手了,她氣什麼呀,有什麼好留戀的。
三毛從屋裡出來,三兩步走他們跟前,一屁股坐下去,愣是小小粗魯了一把將一賤給擠沙發角落去了。轉身抓着安以然說:“可樂啊,好歹你男人青年才俊長相過關,你別奢侈品扔了自暴自棄撿地攤兒貨啊,你看不出這廝心懷不軌嘛?”
“礙喲,沒有啦,就是,聊天而已啊。”安以然話有些打結,覺得那邊被擠到沙發角落的一賤挺可憐,她倒是覺得一賤挺可愛啊。她身邊可愛的人不少,小趙兒小助理和策劃組的職工們都這一型,因爲這樣,所以相處得很開心。
“算了算了,走吃東西去,賤哥,二兩,你們去不?”三毛不怎麼真心的喊着,往常三毛說出去吃東西時候,這兩隻懶鬼是死都不願意動的,可今兒一賤立馬蹦了起來,雙手雙腳的贊同:“去去,可樂妹妹請客怎麼也得給面子。”
那邊二兩聽說有人請客,立馬回城打坐,起身說:“免費的晚餐可遇不可求。”
三毛扭頭看安以然,“你請客啊?”還想說她請來着。
“那就,我請吧。”都到這份兒上了,安以然能說不是嗎?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走吧,吃燒烤去,喝點兒小酒。”三毛高興,後倆也高興,安以然看着大家高興她也挺高興。幾人前前後後出了小區,去了中心廣場。
這邊是文化中心,晚上這邊買小吃的挺多,燒烤什麼的賣得最火。人不少,基本工作一天的人下班回來,晚上就約三兩好友在這吃點東西喝點小酒,暢談下人生,總之挺隘意,而三毛一賤他們自然也是這裡面的常客。
廣場人已經很多了,小桌子基本上都做滿了,三毛找到位置,那邊一賤已經動作迅速的搬了一箱冰凍啤酒過來,三毛撐起身去看咋呼着問:
“青島還是燕京?姐喝青島純生。”
“青島青島,趕緊點菜去吧,我去弄兩盤田螺來下酒,可樂妹妹你要吃什麼告訴二兩和毛子,讓她們去點菜,你就佔座兒,記得,不能給人擠走了,這裡可難得等到一個位置。”一賤快速的交代着,說話間人已經奔向田螺小炒去了。
三毛那邊點吃的,東西差不多大半小時後才上齊,藉着喝了點兒,三毛這才問安以然:“說說你那暴力男友吧,你倆爲啥吵架啊?”
安以然都已經憋一晚上了,三毛這時候一提起,藉着酒意就大聲痛哭了出來:
“不是吵架,是分手,我們分手了,三毛,他不要我了……”
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桌上另外兩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都愣了。這姑娘,說哭就哭啊,剛還猜拳玩得好好的,怎麼忽然間就哭這麼傷心來着?
三毛也給嚇了一跳,周圍人都看過來,有些坐得遠的還站起來看。三毛來火,立起身來對着瞧熱鬧的人大吼:“看毛看啊,沒見過人失戀啊?活該光棍一輩子!”
人羣收回目光,不就是看一眼嘛,兇毛兇?潑婦一個,嫁得出去纔怪。
三毛好難得才把安以然給安撫好,又滿上一杯酒推她身邊:“哭完了?”
安以然點頭,拿着酒當水喝。三毛擺開架勢,準備開始循循善誘,想了下道:
“我覺得你吧,以前就是太乖了,對你男朋友太言聽計從了,你問問別人,哪對成功的情侶沒鬧過分手沒吵過架?能成夫妻的之前哪對沒分過幾次手?你這次啊,就得沉住氣,別睡一晚上後又覺得捨不得了,明兒巴巴的跑去求他。不能這樣,你得端着點兒你的態度,這次讓他來找你。要每次都你先低頭,你在他心裡就廉價了知道不?他會認爲你缺他不可,得意着呢,往後還得這麼對你。”
遞個雞翅給她,安以然順着就咬了下去,三毛苦口婆心的說着她的戰略計劃。完了老長一通後見她竟然還吃得歡,當下伸手拍了下她腦門兒,問她:
“姐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安以然立馬瞪她,她腦門兒上頂了個包,不能拍。三毛被她一瞪,立馬又笑過來,說:“剛纔手賤,一時失手。唉,問你呢,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嗯,懂了,就是說,如果,他不主動來找我,我就不找他,是這意思吧?”安以然總結道,其實姑娘已經有些憨了,對她不怎麼會喝酒的人來說,啤酒也是能醉人的,況且她喝了不少,一瓶都快空了。
“good!”三毛拍了下她肩膀,“你得沉住氣,記住姐的話。”
安以然點頭,吃到最後索性抱着酒瓶子喝,喝完又開始哭:“可是,我現在就開始想他了,毛子姐,他要一直不來找我怎麼辦?”
三毛也喝得二暈二暈的了,“嘭”地拍了下桌子說:“不來找你,你就不要了唄,就你這小妖精臉還怕找不着男人?你看你看,我身邊這就有個備用的呢。”
“不要不要,我不喜歡,我就喜歡沈祭梵,我就喜歡他……”說着又是大哭,最後也不知道三毛是被感動了還是抽瘋了,竟然抱着安以然兩傻妞兒哭成一團。
一賤喝了不少,搖搖晃晃的去結賬,二兩的酒量一直穩居孤獨求敗的巔峰,看着安以然跟三毛哭得稀里嘩啦覺得有趣,竟然無良的用手機錄了下來。
所以吧,這樣的朋友,也夠損的。
安以然第二天頭痛欲裂,看房都耽誤了,到下午才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後就匆匆去了趟公司,小助理去了小趙兒提供的公司選址考察去了,安以然在公司坐了會兒又聯繫了幾屋主,打車過去看房。
安以然因爲公司的選址還沒確定,所以也就是看看,並沒有衝動的交押金。
在三毛那擠了兩晚上後第三天搬進新家的,公司也在附近。是在新華都商業街的一棟商業大樓裡,公司挺寬敞,也夠亮,安以然很滿意。
新公司搬遷,小趙兒愣是拄着柺杖從醫院出來了,他想第一時間坐近他的辦公室。公司搬遷持續了三天才全部搞定,安以然站在空曠的新公司外面感覺空氣裡都有香味。
安以然回頭,小趙兒拄着柺杖在她身後站着,眼淚汪汪的看着新公司。安以然嚇了一跳,頓了下走近他問:
“副總啊,您老哭什麼呀?”
“我高興,誰哭了?”小趙兒死鴨子嘴硬頂出聲,這公司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就跟襁褓中的嬰兒一樣,一點一滴的照顧着,看着它慢慢成長壯大,到今天的規模。小趙兒抹了下眼睛,“頭兒,晚上請你喝酒,叫上全公司的人,咱們喝到天亮,不醉不歸!”
“呃……”小趙兒請喝酒?這千年鐵樹開花啦?
“喝到天亮,胃會受不了的。”安以然老老實實的說,小趙兒還在情緒裡沒出來,聽見安以然這句煞風景的話立馬拉下臉子吼她:
“你也可以喝水!喝水!”
“礙礙…”安以然連連推開幾步,真是的,這人一會兒哭一會兇人,要不是看他依然不能動的腿,她都要懷疑他傷到的是腦子了。
新公司逐漸迴歸正道,小趙兒是帶傷工作,來得比誰都早,走得比誰都晚,甚至直接睡在公司了。
安以然要出去旅遊,這事小趙兒準了,因爲他一個人這公司完全能應付得來。
安以然出去旅遊這主意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出的,這麼幾天過去,沈祭梵愣是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她是害怕接漏了電話每天晚上連睡覺都抱着的,也不怕輻射什麼的,聲音開得大大的,抓着睡覺。可事實告訴她,這幾天他是真沒給她打電話,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連魏崢,顧問都沒有出現。
一遍一遍撥着沈祭梵的號碼,又一遍一遍刪掉,每晚上都哭得稀里嘩啦睡去。
是真傷心,要麼早點說分手,在她還沒開始喜歡他之前說,她也不會這麼傷心。要麼就別說,她恨死了沈祭梵的不近人情的德行了,每次這樣他說的話能把人傷死,可她偏偏左右不了他。
一起出去的人當然少不了三毛,走那天一刀和她未來老公愣是跟上來了。想蹭點兒車旅費啊,食宿費啊什麼的。因爲這一對兒根本沒計劃蜜月旅行,結果一刀聽到三毛說要跟可樂去旅遊,這不,拖家帶口的來了。
一刀那理由的說的是陪安以然散心,開導她這個失戀的傷心人,所以食宿車旅什麼得安以然出,因爲三毛那一份兒是安以然出的。出了一刀一個,也在乎多一個了,所以一刀男人那份兒愣是賴上了安以然。
安以然以前有點小摳,那是因爲沒錢,所以很省,像這樣的情況那完全不可能。可如今情況不同,她有點錢,所以她覺得請朋友去旅遊是可以的,因爲她現在負擔得起,所以就同意了。
他們去的是雲南,那個安以然曾經無數次想去的地方,安以然走的時候就帶了張銀行卡,證件和幾張衣服,其他什麼都帶,並且她離開只有小趙兒知道。小趙兒是用副總的位置發誓,擔保不會說出去的,所以,基本上就等於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在沈祭梵失眠了幾個晚上之後,總算按捺不住了,開始反省,覺得自己也挺過分。當時怎麼就沒先答應她再等兩年結婚?她答應了,等不等都得是看他的,他當時也真是軸了,她本來就逆反得厲害時候再逼她,她能不反抗?
倒好,沒等到她的後悔先把自己後悔個半死。天知道當他看到她拖着行李來找她的時候他有多高興,明明她對他的心已經表現得明明白白了,偏還要這樣的時候逼再逼她,他這就是自作自受……
可當沈祭梵準備找人的時候,人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