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接着狐狸又是擡抓一踏, 地面上又飛速的竄起了一連串的地刺。那些地刺好像殺生丸他如何躲都沒有辦法完全躲掉。總能預測到他下一個動作一樣。
殺生丸就這樣被這些地刺刮出了一身的傷口。
現在的瀟瀾其實是把他當成了獵物一般對待了。攻擊越發的狠戾,下一支地刺冒出,只要一下, 就可以要了殺生丸的性命, 這是沒有半點疑問的了——
可是事情的走向出現了偏差。一陣帶着炸裂的電光飛出斬斷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地刺。而且這道電光在削斷了地面的地刺後飛向了狐狸。
狐狸卻只是稍低了低頭, 面前不知是築起了什麼結界, 電光打在上面好像一盆水潑在了玻璃上一樣無力。
殺生丸左手的袖管爛成了碎布。原本失去了的左手此時完好無損, 正握着一把手柄純白的武器,刃尖插在地面的土壤裡支撐着身體。殺生丸腹部的傷口頗爲嚴重,喘息間殺生丸擡頭見狐狸改蹲爲站, 甩了下尾巴悠然走了過來。
他視線模糊的好像出現了幻覺,幾百年前母親帶她到自己面前, 那時候這隻狐狸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知道, 她習慣於變回狐狸的模樣縮在他胸口, 而就是在後來不再變回原身,也還保留着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記得很清楚。殺生丸很清楚的記得瀟瀾身上有一股清水的味道。
狐狸停在了他面前, 她要咬死這個重傷了的獵物。殺生丸沒有動,狐狸張開嘴露出了尖銳的犬齒。
……
——還差一點點。就還差一點點狐狸就要咬斷殺生丸的氣管了,忽然有無數藤蔓制住了她的四肢,更有一條纏住了她的脖子。
周圍多出許多提着宮燈的少男少女,幾名老者從陰暗處踱步而出。夜九塵搶先把殺生丸帶離了狐狸身邊。緊接着天空中聚起了烏雲, 一道雷落下來正打在狐狸身上, 當即發出了悽慘的唔鳴。
慘叫了一聲, 狐狸的身子屈了屈, 掙扎着要扯斷綁在身上控制了自己的東西。捆着她的藤蔓逐漸收緊, 這時冒出墨綠色的火焰順着藤蔓燒起,要熔斷藤蔓。
旁邊跳出來無名少年在地上劃出一道劃痕後將手中的長劍刺入了土壤裡。墨綠的火焰滅掉, 他們手上捻了決,又是一道雷落了下來打在狐狸額頭上,“靜!”
從劍身上爬下來的銘文像是鎖鏈一樣爬到了狐狸身上,滑動着縮緊。保持着這樣沒多久,面前的狐狸瞌上了眼睛,變回了人形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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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九塵站在大廳的正中。正位上坐着了狐族的族長,手下左右兩邊各做了四名長老。他們已經商量完了,夜九塵站在那裡,低下了頭,順從最後族裡要帶走瀟瀾的決定,應聲道,“是,夜九塵無任何異議。”
……
在內室的百筱替瀟瀾換上了衣服之後退了出去。安靜的屋子裡沒過一會兒就多出了一個人影來。爆裂牙別在腰間,破爛的衣服已經換了下來。殺生丸走到瀟瀾牀前低下了身去,額頭與瀟瀾相抵,疲憊的閉上眼睛,咬着瀟瀾的嘴脣,伸手抱住她雙臂慢慢收緊。
他以前是不是太篤定了這隻狐狸是不會跑太遠?可是最近他突然發現爛校並不會永遠都在他可以立刻找到的地方了。雖不願承認,但他真的快抓不住她了。
昨日打鬥時留下的傷口眼中,那種程度的傷饒是恢復能力頗強的妖怪體制也不能只過了一夜就完全癒合。隱隱的已經有血絲外滲。
殺生丸銀色的髮絲滑過肩胛,他終是沒有再猶豫,將躺在牀上昏睡過去的瀟瀾抱了起來,轉眼間從屋子裡消失了。
……
大約過了半刻種之久。禮青推開了屋門,見到空空如也,再就沒有了瀟瀾的影子的房間時,他沉默了半天還是嘆了口氣。之後平靜的帶上了門,對身後的百筱說:“告訴族上大人和長老們,王長大人不見了。”
百筱連探頭看一下都免了,只是點了點頭轉身走開。
待百筱走遠之後,禮青關上了門,擡手在牆壁上劃了一個十字,他將手指點在了十字中心的交點出,隨後沿着十字的痕跡分成了四個部分的牆壁被不知是什麼力量往外拉扯着,不多時一個通道出現。
做了個深呼吸,禮青看起來心情不錯的走如了通道的入口。
……
走過的通道連接的是一處初春時寒冰始解的地方。一片積雪初階凍,溪水邊還留有着沒有全部融化的殘雪。
地面上突起的部分和新生的草芽。梅樹上還有積雪,遠處是一面懸崖高得看不到頂,幾乎是高入了雲層中。
禮青面上波瀾不起,穿過依然落有雪花的梅林(這個詞真的讓我覺得瞬間無言以對,唯有噗——的聲……)停在林子裡一處水塘邊。
塘子裡中了一簇荷花,七片大小不一的葉子,兩朵沒有長成的青荷色花苞以及一朵已經半開了的粉色荷花。
墨竹就站在水塘邊上,他垂眼看着的是在水塘的水下沉着的堅冰裡被封凍了整整兩千年的人。她閉眼躺在水底,水波一動,她的面容都會變得模糊起來。
禮青歪頭對墨竹道,“如若是要復活死去的人類,這可是違背天理的。”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墨竹蹲下去,伸手探入了水中,手掌抵在了冰面上。雙手在袖下交握,禮青偏了偏頭,繼續說:“瀟瀾被夜九塵家的那個小子給偷走了。”
水塘邊的梅樹上,一捧花瓣連串着落在水面上。四下裡無半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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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瀾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處森林裡。頭靠在一個陌生的傢伙肩膀上。她歪了歪脖子,迷惑的看着那個傢伙好一會兒,身處手戳了戳對方的臉。
見是沒有反應的,便動了動從他懷裡爬了出來。之後跪坐在地上直直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很是狼狽的傢伙,努力回想了半天之後心裡還是沒有半點映象。
——哎,是誰呢?
她不大能想明白。思考了一陣兒之後就剛纔放棄了回想,拍了拍衣裳從地上起來,扭頭觀察着周圍,考慮着要往哪邊走纔好。至於那個重傷的不知是死是活了的在她眼裡是陌生傢伙的殺生丸,就被完全無視了。
四周下望了望,找定了一個方向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過去。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陣亂響,到最後連這些草木樹葉聳動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可憐被劃爲陌生人範圍了的殺生丸,就這麼被丟在了原地。
……樹林裡安靜了下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附近的矮樹叢又沙沙的響了起來。殺生丸完全沒有動一下。這響聲好半天之後才止住了,藍面雲紋的小巧鞋子踏過了地上的嫩草走了過來。她在殺生丸面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正是去了又返的瀟瀾。
走進俯身下去,瀟瀾跨跪在他雙腿上,手掌撐在殺生丸肩膀上,鼻尖靠近了他的臉龐,小心的嗅了嗅。——還是沒有映象啊。
苦惱的退了退,瀟瀾坐在殺生丸平放的腿上,鬱悶的想着。明明是沒有映象的氣味啊,爲什麼她卻又跑回來了呢?
伸出五指纏繞着對方的手法,收攏了手指用力的抓了一下。撇了撇嘴,瀟瀾收回手又利落的爬了起來。——既然已經確定了是不認識的了,那麼就走掉好了。
她抹去了衣襬上的草屑兒,無意識的又回望了殺生丸一眼,接着又走掉。
……
不過瀟瀾最終是沒能徹底走掉。她這麼來來回回的走了又回來了若干次。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烏雲密佈,瀟瀾都沒有察覺。
這一次她只是彎了彎腰探了下他的鼻息,最後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決絕而堅定的走了。
在她折騰了這麼老半天時間裡,殺生丸也醒了過來。身上的傷口在緩慢的癒合,沒想到他會第二次落得如此狼狽。
閉着眼的殺生丸最終是沒有出聲,剛纔他醒來時有看到,瀟瀾轉身沒有停滯的離開。——還是走了嗎。
又是陷入了一陣死樣的沉寂無聲。一聲悶雷過後,忽然天降大雨。雨點打在他衣服上,血跡又氤氳開了大片。
沒有試圖掙扎着起來避雨,殺生丸還是坐在哪裡,聽着耳邊雨聲不斷,竟然還算的上是悠然了。
這雨氣勢洶洶的下了一陣之後漸漸變小了,不過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矮樹叢傳來嘩啦啦的響聲,樹葉上的雨水從樹上震了震,順着輪廓掉了下去。衣服和頭髮全部溼透了的瀟瀾細喘着跑了回來。
她站在那邊看着殺生丸,臉上是溼漉漉的一片,不知是雨水還是她又哭過了,那模樣顯得可憐又無辜。
“幹什麼又回來了。”殺生丸平平淡淡的開口,語調平緩沒有起伏。瀟瀾聽着後退了一步,眼中有些慌張不知所措。那邊殺生丸看她這個樣子,靜靜的看了半天沒有說話,最終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猶豫了下,瀟瀾舉步走了過去,蹲下來才靠近對方身邊就被他鬆鬆的抱住,抱着她的殺生丸輕聲說:“那麼就別走了。”
在他懷裡的瀟瀾扭了下脖子,直白的問,“吶,我認識你嗎?”
“嗯。”對此殺生丸沒有半點意外。他知道靈魂不齊的瀟瀾記憶自然會倒退回多年前。所以他很確定的應了一聲。
“你是誰啊?”瀟瀾又問。
“你主人。”殺生丸脫口回答。
“主人?”
瀟瀾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就如此相信了殺生丸的論調。“這樣啊,那我忘記了還真的是太過分了啊。”她想自己剛纔想把他丟在這裡的做法真的是太過分了啊。也怪不得自己走了幾次都還是忍不住要回來,原來不是個不相干的傢伙啊。
“沒關係。”殺生丸說:“現在記住了就好。以後不許違抗,不許離開,這樣就原諒你。”他抱着瀟瀾在她耳邊輕聲的說着。後者聽話的跟着重複了一遍,“絕不違抗,決不離開,我會記得的。”
就這樣讓她親口承認了的,就這樣讓她承諾不會再離開了的。雖然是用了那麼不光明磊落的手段,也沒有關係了。
殺生丸摸了摸瀟瀾的頭髮,理所當然的在瀟瀾脣咬了一口,之後在她的扶持下站了起來。
——現在需要找個地方把傷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