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錦年!你他媽的是傻嗎!咱所裡是隻有蘇特和我倆人嗎!你就不知道調配開!”成果抓狂,把自己特有型的劉海倒騰成了亂雞窩,不停的踱來踱去,嗒嗒的跺着木地板,趕上了敵軍搜查。
“你懂得什麼叫慕名而來麼!”餘錦年也不急,斜勾着一邊脣角,仰靠在皮質的大轉椅上,兩條腿交疊着架在辦公桌上,看着成果氣急敗壞,滿臉都寫着幸災樂禍。
蘇特惡寒,這老狐狸一露出這樣的表情,估計滿肚子的壞水兒又開始咕嘟咕嘟的冒泡了,離着開鍋不遠了。
“和着我是那頭牌,人家客人點我我就得去接客!”成果兩手狠狠的拍在辦公桌上,“啪”的一聲巨響,蘇特的耳膜跟着嗡嗡的蕩起迴音。成果眯着眼,緊緊的咬着一邊的牙:“那餘媽媽,本姑娘今兒來月事,怕掃了客人的興致,能否休息!”
“不行!”餘錦年斬釘截鐵,抽回腿站起來,雙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就是死在牀上也得給我出場,再說了,”說着他回頭看了看蘇特,蘇特立馬感覺從尾椎骨竄起一陣電流,渾身的汗毛一瞬間都豎了起來。
“人蘇特可是花魁,你啊……”餘錦年故意把尾音揚得很高,衝着蘇特媚眼如絲的一掃,又似是而非微翹着脣角看着一臉陰鬱的成果:“也就是個粗使丫頭,不好好接客你想紅?門兒都沒有!”
“你!”“停!”蘇特站起身來攬住成果的肩膀,成果掙扎,蘇特攬得更緊,回頭衝着餘錦年眨眼:“餘老!別逗他了!”
餘錦年不語,坐到離辦公桌遠一點的沙發上,漫不經心的抓起旁邊的一張報紙,似是喃喃自語:“我也沒有辦法啊,人家指名道姓的要委託你倆,我能說不行,那倆人正替你老婆調查你呢?”
成果氣悶,抓起對面的那張大轉椅,“哐”的一聲甩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狠狠的坐下去:“那你說怎麼辦,萬一兩邊的時間有衝突,是先忙活哪邊的好?”
“那就分開!”蘇特輕輕把身子靠在桌子上看着成果,露出肯定的微笑:“果兒!你現在絕對能出師了,這麼長時間還讓你跟着我,我都覺得屈才了,不過說實話,你那拍攝技術,我還真是自嘆不如!”
成果微微抿着脣,最後有些擔憂的擡起頭來:“可是萬一有一天他倆真的對簿公堂了,要是知道對方手裡攥着的證據是出自同一家事務所的,他們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年輕人,放輕鬆!”餘錦年悠閒的踱到成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兩隻眼睛眯成月牙:“他們永遠不會說出這是在偵探事務所裡得到的證據。”
沒錯,這就是國內私家偵探事務所的現狀。在法庭上,當事人只會說那些證據是朋友幫助取得的,因爲他們知道,如果如實回答,這些證據可能就不會被採信。
私家偵探的取證過程,就像是行走在一棵鋼絲線上。他們要小心的避免觸犯法律,抑或是在違法和犯罪的準繩之間遊走。也許有時他們花費時間、金錢乃至承受生命危險所獲得的證據,根本不會被呈到法庭上。
市場有需求,法律卻沒保障,也許存在的不都是合理的。這就是現在的私家偵探業所面臨的尷尬而又無奈的處境。
劉均庭簽了協議,讓蘇特他們幫助調查他妻子的出軌證據。夫妻雙方互相調查,這還真是第一次遇到的最辛辣的烏龍。
蘇特就覺得,那個女人當初委託他們調查劉均庭的時候,似乎是有所隱瞞,果然麼,有時職業的敏感還真是所言非虛。
所有人都有一瞬的沉默,緊接着就像是各自按了啓動開關一樣,紛紛動作。
成果打着電話,估計又是找那個保安喝酒。餘錦年又回去看那張過了期的報紙。蘇特走到門口,拉着門和倆人打了聲招呼:“我先走了哈!”成果立馬扭過臉來,像是要說什麼,被蘇特攔住了:“放心!我不會遲到的,待會兒見!”
韓默正端着一本物理書發呆。書上記滿了各種公式和解題技巧,字體不算漂亮,但是很規整,也許變得剛勁飄逸,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韓默把書扣在桌子上,仰起臉狠狠的喘出一口氣,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吊燈。
蘇特告訴他,已經幫他聯繫好了學校,等一開學就要轉過去,讓他自己先看看書,千萬別荒廢了。
韓默緊緊的咬着脣。
韓東說過,默默學習這麼好,哥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完大學。
如果不是自己,哥是不是就不會因爲學費的問題而動邪念了。
韓東還說,你要好好聽蘇大哥的話,哥是入室盜竊,刑期肯定少不了,哥現在唯一後悔的,就是那時把你也一起帶過去了,還好,你被人攔住了。
如果不是凌浩在他進到屋子之前就攔住了他,他也許不會只是被批評教育那麼簡單。如果留了案底,學就不好上了,哥的所有希望也都泡湯了。幸好,幸好……
韓默忽然嚶嚶的哭了起來,嗚嗚的聲響全都悶在了胸口裡。如果自己沒上學,哥就不會因爲失業而偷竊,如果自己沒上學,就能出去打工掙錢,讓哥過上好日子,如果自己沒上學……
“默默!默默!你在裡面嗎?”敲門聲把韓默紛亂的思緒打散,他慌忙的用袖子蹭了蹭臉,跑過去把門打開。
蘇特看着韓默微紅的眼眶,呼吸一滯:“默默,你……”他想伸出手去,卻在還未觸到韓默臉龐的時候就停住了,他放下手,悻悻的笑了笑:“默默,我買了鱸魚回來,一會兒咱們就開飯!”
蘇特回身進了廚房,手下忙活着收拾鱸魚,嘴裡絮絮的叨唸:“我吃完飯還得回公司,也許得晚些回來,門我從外面給你鎖上,鑰匙在鞋櫃的抽屜裡,沒事兒別出去,外人叫門看好了再開,不認識的千萬別開門……”
韓默一直仰靠在廚房的門框上,忽然喃喃的說了一句話:“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什麼?”蘇特把放好作料的鱸魚放在蒸鍋裡,疑惑的回頭看着韓默。韓默搖搖頭:“沒什麼,我知道了。”然後轉身,嘴角輕輕扯動,似是要露出一個微笑,卻終究沒有成形。
蘇特剛把筷子撂下,成果的電話就過來了,蘇特看了看韓默,輕輕走進了陽臺。
劉均庭打來電話,說他妻子晚上要出去,估計不會回來過夜,讓他們趕緊趕到他家樓下,然後查出他妻子到底去了哪裡。
蘇特哭笑不得,去哪裡,去見我唄!
蘇特回頭,韓默正端着盛剩菜的餐盒站在他身後,他微微愣怔,韓默靜靜的看着他,然後掠過,把空餐盒扔在了垃圾箱裡,路過他身邊時說:“一會兒你出去的時候,把垃圾袋也一起帶出去吧!”
蘇特先騎車趕到了事務所,然後兩人分別開着兩輛車趕往約定地點。
這是必要的掩護,女人也許會和他們一起走出約定地點,那麼勢必會看到他倆走進同一輛車子裡。要再繼續跟蹤,就必須再換一輛車,並且兩人要分頭行動。
女人一直很鎮定,看着那些調查來的資料和那些畫面清晰的照片,輕輕的抿了抿脣。蘇特看的出來,即使表面上再鎮定,她表情下的暗潮洶涌,也是難以抑制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女人執煙的手微微的顫抖,點了點照片上那個攬着她丈夫的脖子,笑得一臉甜蜜嫵媚的女人:“我早該想到的,其實我也早想到了,只是,算了……”說着她輕輕的笑,猛地灌進嘴裡一口酒。
其實有的時候,強迫自己面對現實,是件比遭受欺騙更加殘忍的事情。
蘇特張了張嘴,卻感覺到桌子下面,成果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襬。蘇特扭頭,成果對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帶着深深的無奈。
蘇特想說些什麼提醒她,告訴她,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的出軌,最好現在就斷絕關係,因爲她的丈夫正在調查她。可是蘇特不能說,這是職業操守,他必須爲顧客保密。
女人起身,瀟灑的用手撥了撥自己蓬鬆的捲髮,欠身和蘇特還有成果握手:“謝謝兩位了,我想不會很久了,我們的委託就要圓滿結束了!”說着她直起身子,眼睛望向酒吧窗外的街景,忽然咬牙切齒:“我要讓他傾家蕩產!”
蘇特坐在銀灰色的車裡,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火紅色的跑車,忽然覺得有些疲累。
這是一場荒唐的夫妻戰爭,而他們就是兩方共同的偵察兵,在無形的槍林彈雨中穿梭往來,左右逢源。
蘇特當初做這一行的初衷,無非是因爲一個人,現在想來,單純而又無畏的幾乎可笑。成果呢?那個笨蛋更加的讓人無奈,他只是單純的崇拜蘇特,從入學開始,就對這個在協會裡叱吒風雲的會長充滿了敬佩,要成爲像他一樣優秀的人,這是年輕的成果唯一的夢想。
算了,蘇特無謂的撇了撇嘴,想着成果是不是已經把車開回了事務所。
無論當初是怎樣走上這條路的,他們都不會退縮。心力交瘁,卻又樂在其中。這麼刺激的生活,也許是別人渴望而又不可及的。
寂靜的車廂裡忽然響起了手機鈴聲,業務專用的那一支,蘇特看了眼手機屏幕,戴上耳機,然後清了清喉嚨,按了接聽鍵:“喂?劉先生啊!是的!已經跟上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