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蛇在小院上的槐樹樹枝上爬行,三足烏從天而降,落在了槐樹上,利爪抓住了兩頭蛇,尖嘯着展翅高飛。
辰若端着果盤,從這座小院中的偏房走了出來,就見到了焦慮的青嵐,在神輿下來回疾行個不停。
“多動症啊你?”辰若迎了上去,打趣的說到:“要不要找個厲害的鬼醫來,給你開點藥?”。
青嵐這才停下了疾行,拉着辰若走到了一邊去,急聲道:“辰若,可能不好了,一個時辰前來了個玄教教徒,在神輿下遞給了主公一封密信,主公一看頓時面色都變了,又驚又怒的。現在他都回神輿上去一個時辰了,也不讓我們進去神輿裡,說要和國母聊聊,你說會不會出事啊?”。
“能出什麼事?”辰若這沒心沒肺,不以爲然的道:“國母和主公兩口子,聊點悄悄話貼心話怎麼了?”。
青嵐急的一個跺腳:“不是,我懷疑那密信是小翁主的死訊。”。
“不可能吧?”辰若一愣,蹙眉道:“國母不是說了嗎?這事她自己和主公交代,哪裡還用得着密信?”。
“跟你說也是白說;現在國內無反叛國外無入侵,主公一看密信就驚怒交加的,我猜只能是看到了小翁主的死訊了。而且我今早起來一指眼皮跳個不停。”青嵐又腳不停步,圍着辰若來回轉圈。
辰若順着他這個思路想了想,也覺得很有可能就是如此,頓覺不妙。
也跟着青嵐在神輿外,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慮的來回走動。
神輿中,鬼母望着從牀上倏地坐起的丈夫,小心翼翼的問到:“你要千刀萬剮了誰?”。
“塗瑤清。”一字一頓說着的蕭石竹,止住淚水後把雙眼一眯,眼中殺氣畢現。
鬼母聽得心頭咯噔一跳,她之前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塗瑤清殺不得;一開始鬼母也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塗瑤清千刀萬剮,剁成肉泥也不解氣。但冷靜下來後她細細一想,這塗瑤清不只是蕭石竹的小妾,也是連接着九幽國和青丘狐國的橋樑。這樁政治婚姻打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讓塗瑤清有着這麼一道護身符。
應該說是免死鐵卷更貼切。
如果蕭石竹非要在這個時候,不管不顧一切就殺了塗瑤清不是不可以,但會給青丘狐國中一些激進分子,有了挑起戰爭的藉口。
這是塗瑤清的錯,可這些激進分子也不會在意的。
而且倒不是九幽國怕了青丘狐國,只是這樣一來會壞了九幽國的名聲。那些激進分子會怎麼詆譭九幽國,鬼母不用細想也能知道這些激進分子首先會這樣做。
九幽國正在和北陰朝談判的緊要關頭,這種節外生枝無好過有。
“你先消消氣。”鬼母一把抓過蕭石竹緊握成拳的手。指甲已經深入了掌心肉中,一縷縷鬼血從指間滲出。
鬼母看得心疼抽搐,使勁掰開了蕭石竹的手指,急聲大喊了起來:“鬼醫,鬼醫。快來人啊。”......
大風呼嘯不斷,拂過了黃土地上一片片零散的朱木和甘華樹。
紅色枝幹的朱木在風中搖曳,花朵上的青色花瓣,隨風而落。
而有着枝條和莖幹都是紅色的甘華樹,還未到秋天,就滿樹的葉子都已金黃。陰日之光下金燦燦的樹葉,像一道道黃色的海浪。
如今的嘯風平原不再是放眼望去,一片荒涼。從九幽國完全接手了這片土地之後,蕭石竹就讓共工之子句龍,拿出一個綠化此地的方案來。
而句龍的辦法是在這片少雨乾燥的土地上,種上幾種適合的樹木。一類是死後也不會輕易腐爛,有着“生千年,死千年”說法的朱木。以便九幽國可以以此來建造更多的船槳和桅杆。
還有堅硬實用的傢俱。
一類是果實吃了後,能滋補體魄的甘柤和甘華樹。
這些樹木都適合在嘯風平原上生長,加上靈渠隨後也修倒了平原上,遍佈荒野,這地方也不再向過去一樣的荒涼荒蕪了。
過去傳說中古神在此地設下的詛咒,也就此被打破。
隨後有了靈渠的灌溉,當地鬼民們也能大範圍種植一種陰曹地府的稻穀,顏色爲金黃如金粒的黃米。
賦稅不高,當地鬼不再忍飢挨餓,居住於此的鬼民也紛紛效忠了九幽國。
加上此地礦脈豐富,就算不種地也能去朝廷的礦井裡做礦工,腰包也不憋。治安也得到了改善,當地鬼民更是忠心了。
還有別的地方的鬼,也願意遷居於此居住,整個平原上比過去更熱鬧了。
在通往嘯風郡郡府嘯風城的冥道上,一隊衛士護衛着一輛車輿,在筆直冥道上緩緩向前。
坐在車輿中的不是他鬼,正是蕭石竹的小妾賴月綺。跟在她身邊隨行的,是左瞧右看,看什麼都好奇的蕭茯苓。
當年她隨着蕭石竹親征時,走的是讙頭郡,只是隔着大海溝看到過嘯風平原。那時候的嘯風平原,還是一片荒涼。
現在已是綠洲點綴,平原上不再是隻有灰黃色的荒蕪,倒是讓蕭茯苓看得應接不暇。尤其是各種各樣的樹木,和連橫在一起的黃米農田,總能讓蕭茯苓大開眼界。
走了半晌,頭頂上的陰日已經東落,蕭茯苓眼前又浮現了另一道景色。
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冥道邊上,有一口口豎井,整整齊齊的排列在路邊。每個井口上都橫着一個轆轤,卻是無繩無兜。
這正是嘯風平原上,不少見的礦井。
自從進入了嘯風平原後,這樣的礦井可沒有少見。方的圓的,一一俱全。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就在沙丘巖壁上,開鑿出來的,大的如甕,小如小窗的各式各樣洞窟式礦井。
總之一路走來,蕭茯苓見到最多的還不是當地特產的黃米農田,倒是這各式各樣的礦井。
不過現在蕭茯苓見到的礦井,倒是有些奇怪。周邊不但沒有工棚沒有礦工,也沒有官吏和看守鬼兵,就連井中也填埋了沙土石子,堆得在井口之上冒尖。
“娘。”看了半晌的蕭茯苓,對開着的車窗裡望去,看向了依窗而坐的賴月綺後,蹙眉問到:“這些礦井怎麼和之前見到的不一樣啊?”。
說着又望向了身邊路盤,一口井口上堆着冒尖沙石土塊的礦井。
賴月綺也順着蕭茯苓目光所及之處望去,也看到了那些奇怪的礦井。
就在此時,蕭茯苓繼而蹙眉道:“你看那些礦井,好像是填滿了。”。
“嗯。”賴月綺點了點頭,道:“這些就是填埋了的礦井,已經廢棄了。”。
“好好的礦井,怎麼給填埋了?”蕭茯苓又問了一聲。
賴月綺淡淡一笑;這事情,蕭茯苓還真問不倒她。賴月綺掌管多年軍器監,而軍器監雖然不管礦產的時,但製造武器需要礦物,都來自於這些礦井。對九幽國的礦井制度,賴月綺是多少知道一二的。
當下給女兒微笑着,解說道:“我國規制,但凡礦脈上礦井,無論是官營還是民營,都是小井直徑不能超過五尺,大井不得超過一丈。相距是小井之間不得短於一丈,大井不得短於三丈。至於深度,小井深不得超過五十丈,大井不得超過一百二十丈。”。
說到此,賴月綺頓了頓聲,趁此也看了看路過的那些路邊礦井。目測井口大小和相距距離尚未違規後,又道:“這些礦井填滿,要麼就是礦井內部建造不符合規矩,被掌水土事冬宮派出的巡查官吏查到,被查封了。可附近沒有查封封條和告示,不會是內部違規,只怕是已經挖到了規定的深度,被迫停下。”。
“但爲了防止諸鬼圖謀礦物的豐厚利潤,冒險再開礦井。官兵會運輸土石沙子,將其填埋了。”把水壺遞給了窗外的蕭茯苓後,賴月綺又補充說到:“這樣一來,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
“哦。”恍然大悟的蕭茯苓,微微頜首。
她緊接着開了水壺壺蓋,喝了口其中清水後,道:“以前沒聽我父王母妃說過此時,今日還是跟着娘你出門來了,倒是長了見識。”。
“娘也就只懂得這些了,你再問,娘可就被你問倒了。”賴月綺說罷,莞爾一笑。
“可爲什麼有這麼繁瑣的規定?”蕭茯苓不依不饒,好奇好像永無止境一樣,想了想後又問到。
“你這是要問倒我才罷休啊。”賴月綺笑意不減,瞧着蕭茯苓說到:“問到我答不上來爲止?”。
蕭茯苓當即調皮的眨眼吐舌,笑嘻嘻的道:“娘,我這可是叫學無止境,我父王和母妃可沒少教育我,要我不懂就問。我這已經問了,你不吝賜教吧。”。
“好吧好吧,不懂就問。”賴月綺也很有耐心,當下又對女兒蕭茯苓說到:“因爲向下挖去,上方土石就會有所鬆動。而礦井中的鬼工安全,就難以保障。雖然我國的一些修建技術,還是能保證百丈深度的礦井不坍塌。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父王就和冬宮的官吏,技術上的百工和司空句龍一起商議了這個深度。當時你還是連走路,都要人扶着的小孩呢,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加上你在學宮,主修的是修身治國平天下的本事,沒有涉及工程和水利,不知道也不奇怪,更沒有必要學這些。”。
“我母妃說技多不壓身嘛,長長見識也好。”蕭茯苓嘻嘻一笑,就見到了有十幾輛馬車從冥道的另一側迎面而來。
車子車廂上不封頂,可以看到車上載着的又是土石,來到了那些礦井邊上停了下來。
蕭茯苓注視着這些馬車,只見得車子才停下來後,車上的馬伕和隨行的壯漢就抄起了鐵鍬和扁擔籮筐躍下,打開了車廂後面後開始剷土。
蕭茯苓下令隊伍暫且停下後,於是朝着冥道中間的鐵欄而去。
站到了鐵欄邊上後,她隔着鐵欄對對面那些忙碌的鬼們好奇的問到:“勞駕問一下,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填井。”其中一鬼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