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說不長也長,說短卻也短,當阮蘇收起最後一根線後,外面太陽已經西斜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林雲婉,她還在認認真真地繡着花,阮蘇將東西都收拾好,纔出門去找沈曦靈她們。
沈曦靈和蘊仙沒有穿一根針線,兩個人估計已經放棄了,像這種針線活,實在不適合她們。乾脆在院子裡和幾個新認識的人聊天。
阮蘇過去的時候,她們聊的正興起,她也就沒有多做打擾,難得蘊仙能在這麼多人面前開口說話,於是自己找個地方聽蘊仙說她父親哥哥的歷史。
這個時候的天空已經染上的豔麗的色彩,西方的半邊天空都是明麗妖嬈的火燒雲,清風吹過來,溫度剛剛好。
幾個姑娘聚在一起,一時也忘了明天要面對的事,阮蘇聽着蘊仙的故事,思緒不知道怎麼了忽然想起那日在看到的場景。
樓上落下的手帕似鮮花飛舞着旋下,周圍的聲音如潮水一般涌來,騎在馬上的少年俊朗,不知折了多少人傾慕的眼光。
阮蘇先前見過幾次慕關,卻從來沒有第一眼來的那樣鮮明,或許是對方換上了常服,看上去與普通人無異,也或許是那天的場景太過震撼,讓她一時忘不了。
阮蘇覺得自己是魔障了,忍不住搖了搖頭,將那些東西從腦子裡甩出去,繼續聽蘊仙講故事。
“仙兒,你父親和哥哥都去過北漠打仗嗎?”沈曦靈軟軟的嗓音響起,她手裡還拿着一樣點心,腮幫子有些鼓,嘴角還沾上了一點碎屑。
“我爹去了,大哥沒有,不然到時候搶風頭的就不止慕將軍一個人了。”蘊仙提及自己的家人,語氣裡都帶着一點驕傲。
若是以往,被她的態度嚇跑了不少人,更別說有這麼多人願意圍着她聽故事了。如果不是沈曦靈央着自己,說要聽打仗的事,她也不會有這麼個機會。
“蘇蘇,你來了?”蘊仙歇會喝茶時,看見阮蘇站在人羣裡,不由叫了一聲。
阮蘇點點頭,又催促着,“嗯,繼續呀。”
“其實也沒什麼。”蘊仙有些不好意思,她坐在桌邊左右見沒有位置了,乾脆拉阮蘇過來讓出自己的位置。
旁邊的一位姑娘看見了,也讓開給蘊仙坐着,“那你知道慕將軍什麼英雄事啊?給我們講講。”
這讓蘊仙有點爲難,“我又和他不熟,就我爹回來時去看過一眼。”
“蘇蘇你吃嗎?”沈曦靈將一盤子糕點推到阮蘇面前,阮蘇見了讓她少吃一些,省得晚飯什麼都吃不下。
“哎呀,將軍回城的時候我也瞧見了,真真俊俏!”旁邊有姑娘說起慕關,其他人也應和着。
阮蘇見沈曦靈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有點意外,她還以爲她會接着她們說下去。不過想想沈曦靈似乎不怎麼和別人提起自己家裡的事。
又過了會人都散開了,蘊仙呼出一口氣,“終於走了。”
“剛纔聽你講故事我看你還挺高興的,這會怎麼了?”阮蘇見她放鬆下來,以爲她不適應人多。
“沒什麼,還是和你們在一起自在些。”蘊仙給自己倒了杯水。
西方太陽只剩下一點點就要落下去了,天際出現一抹豔麗的紅色。
阮蘇偏過頭看過去,忽然發覺,時間過的真慢啊。
第二天杏月她們開始收刺繡,每個繡品都用筆寫下了她們的名字,等着第二天開始公佈。
臨走時杏月杏玉給她們介紹了一位夫子,專門教她們北漠那邊的語言。
夫子看上去年紀很大了,阮蘇和其他人一樣打量着這位,聽兩個嬤嬤說他精通邊塞那邊的語言,偶爾隨行打仗也會帶上他。
這位夫子姓顧,頭髮已經花白了,臉上都有皺紋,看上去不苟言笑,一身粗布藍衣,頭髮也只用粗布繫着,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錦衣玉冠,穿戴打扮都十分的普通。
明天就開始上課,阮蘇和衆人散去,杏月她們也沒有說結果什麼時候公佈出來,帶着幾個宮女將那些繡品帶走。
晚上阮蘇有些睡不着,她剛要起身給自己倒一杯水,就看見屏風後面有人影閃過,隨後就是開門的聲音。
剛纔那個是林雲婉嗎?她猜測着起身下牀,走到屏風後面,靠窗的牀榻上沒有人。
阮蘇沒有點燈,也沒有倒水,而是回到了牀邊坐下。
這是阮蘇第二次發現林雲婉深夜出門了,不過她沒有跟上去,她也很好奇,甚至猶豫,但是最後她沒有這麼做。她重新躺下,閉上眼卻依舊睡不着。
她對林雲婉幾次示好,對方根本不在意,她或許是明白爲什麼沒有人願意和她交好,但是她們住在同一屋檐下,阮蘇無法不在意。
阮蘇腦子裡想了許多,最後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她又聽見開門聲音,她閉上眼當做不知道那個腳步走近,見她依舊睡的很熟,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牀邊。
黑暗裡阮蘇睜開眼睛,將頭轉向屏風那邊,又閉上了眼睛。
這些事其實都與她無關的,她只要安安全全的等到二十幾天後結果出來,她就沒什麼事了。現在這個敏感時期,她不能做出一點點讓自己陷入絕境裡面。
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往上爬,但是阮蘇卻無法理解。作爲太子,他終究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這後宮裡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的。
阮蘇將自己的位置壓的很低,她這次能過來是因爲她的父親,但她卻不想要這個機會。如果她有父親,也許會和其他人一樣早早嫁人,而不是現在在這裡等着未知的命運。
第二天吃過早飯,阮蘇她們就要開始另一項課程,學習禮儀以及北漠語言。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學習,就比如阮蘇也不太喜歡,尤其在發現皇宮這些規矩十分繁瑣後,她就更不喜歡了。這種想法不止她一個人,但大部分都忍耐了下來。
還是二十幾天的時間,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只需忍忍她就能回去了。
同樣的沈曦靈和蘊仙也不太喜歡,過了幾天新奇的時候,發現這些東西實際上十分的枯燥乏味時,她們的熱情並沒有持續幾天。
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如此,唯一不一樣的是,阮蘇憑着這次機會認識了不少人。但是阮蘇不屬於那類很特別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人,她的存在感太弱了,如果不是主動說話,或許旁邊都有人忘記她的存在。
這也體現在她的性格上,阮蘇雖然和人交往不多,但是卻極易與人相處,但是真正能夠成爲朋友的,也只有沈曦靈和蘊仙。她從來都做不了主動的那方,反而是被動承受的那一方。
她的爲人處事讓她顯得毫無特色,不爭不搶,甚至主動退出。
所以,她能和即使是表面傲慢的蘊仙能夠成爲朋友,都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或許是因爲出身原因,讓她顯得卑微謙讓。
今日太陽有些烈,阮蘇感覺周圍的花草都有些蔫蔫的,沒什麼精神,就連人也是。
中午吃過飯後,教導她們禮儀的杏月就宣佈下午太陽下山再說。
她甚至將手裡的名冊交給阮蘇,讓她送到飛鸞殿,阮蘇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盡責的答應下來。
飛鸞殿她只去過一次,如果皇宮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話,阮蘇還能記得路,現在也只是儘量想着自己該往哪邊走,或者是遇上一個宮女或侍衛問上一問。
她頂着大太陽,在猶豫了一番後,往左邊那條路踏過去,沒走幾步就看見上次見過的太子。
以及他身邊的那個人。
阮蘇站到路旁邊低眉斂目等他們過去,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問路的,但是對方站在太子身邊,阮蘇沒有那個膽子。只等着兩人過去,才拉住他們身後的一名侍從,小聲詢問路徑。
對方見她身上什麼品級的飾品都沒有,穿着素淨的水綠宮裝,不是剛來宮中穿着白色沒有品級的女子,明白她的身份,隨後也恭敬起來。
但是二人交談不免還是讓前面兩個人聽見了,慕關回頭就看見阮蘇仔細聽着侍從的話,一邊用空出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季白卿也回頭看了一下,見慕關一直看着阮蘇,忍不住問:“認識?”
“我表妹的一個朋友。”慕關回話。
季白卿瞧了他一眼,又看向阮蘇,只覺得眼熟但是忘了在哪見過,也沒多在意,只喊了一下侍從,“秦西。”
“太子。”秦西立即轉身面對他。
“你送這位姑娘去飛鸞殿吧。”他道。
等兩人走遠後,他看着慕關挪揄,“這下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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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多慮了。”慕關搖了搖頭,當做沒有看見季白卿眼裡十分明顯的戲謔。
說到底他也只是見過對方几面,因着曦靈的朋友纔多看了幾眼。
但是季白卿顯然不這麼想,手裡拿着一把摺扇敲着,往前走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慕關也不分辨,等時間久了,季白卿也就知道他對那個女子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阮蘇手裡拿着名冊,低頭跟在秦西后面,一路低頭走到飛鸞鳳,等到了地方她才反應過來,擡頭看了一眼那恢宏雄偉的牌匾,飛鸞二字大氣磅礴。
“前面我就不送了,我就在這裡等姑娘。”秦西站在殿門外,沒有進去的打算。
阮蘇謝過他,轉身進了大殿,往正中央的金凰宮走去。
等人稟報之後,阮蘇才被同意進去,跪下請安後將手裡的冊子呈交給皇后。
皇后就如那天一樣,只是這次身上穿着常服,依舊華貴逼人,她看着底下的阮蘇讓她擡起頭來,讓人將阮蘇手裡的名冊拿上來,然後打開了阮蘇送過來的名冊。
上面的名字被畫了好幾個叉,而被圈起來的卻少之又少。她看着名冊,頭也不擡的問,“你叫什麼?”
阮蘇心其實不如表面那麼平靜,她不知道皇后問這些做什麼,但還是如實回答。
皇后翻到一頁,上面寫着阮蘇的名字,後面寫着她的家世。她只瞧了一眼,便讓阮蘇離開。
“民女告退。”聽見皇后讓她離開,阮蘇才呼出一口氣,後退着快要出門時轉身踏過門檻。
殿中皇后讓身邊的人拿一隻筆過來,在阮蘇上面畫了一個叉,“家世太低了。”
杏月挑的人確實有模有樣,只可惜家世不行,若是她父親還在世,那還兩說。
皇后嘆了一聲合上冊子,忽然又想起什麼,又翻開了冊子,在林雲婉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
阮蘇回去的時候也是秦西帶路,她不太能記得住皇宮裡的路,好在安然無恙回去了,她對秦西道了聲謝,等他離開了才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容易結束,有人看見一位侍從送阮蘇回來,自然要八卦一番,尤其那個侍從她們還曾經見過一次,甚至是印象深刻。
林雲婉知道這些事,還是近幾天交好的幾個朋友告訴她的,她們和阮蘇不同,完全是利益至上,想要藉着林雲婉往上爬,就算太子妃的位置已經被人預訂了,但是還有側妃的位置。
一開始聽見這件事,林雲婉並沒有將阮蘇往懷裡想,因爲她的爲人林雲婉就算不完全瞭解,但是畢竟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
更何況阮蘇幾乎很少出去,大多數時間都是和她朋友在一起,她不認爲阮蘇能夠在短時間裡認識季白卿。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