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禮儀課結束後,阮蘇回到自己屋子裡想洗一個澡,卻不妨林雲婉還在屋裡。這個時間大家都應該去吃飯了,但是也有例外。
阮蘇對她點了點頭準備去打水,剛拿水桶出門就聽見林雲婉問,“你中午遇見太子了?”
“嗯。”阮蘇停下腳步,回頭答應了一聲,不免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的?”
林雲婉沒有回答,而是又問,“他和誰在一起?”
阮蘇忽然反應過來,對方和太子兩情相悅,林雲婉只是想知道太子的消息,問問好像也沒什麼,“中午送東西的時候看見太子和慕將軍在一起,我不太認路,所以讓人送我回來的。”
“是嗎?”林雲婉沒有去看她,而是偏頭看着外面,“我知道了。”
阮蘇對她這種冷淡的反應一時不明,但是沒有再多話。
次日阮蘇還是有點不明白,去問蘊仙,被旁邊一個少女聽了,忍不住譏諷一句,“還不是怕你去勾引太子,擔心自己位置沒了嘛!”
“小言!你小聲一點!”旁邊又有一個和她關係很好的少女捂住她的嘴,向阮蘇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平日就這麼口無遮攔,你別太介意。”
阮蘇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並沒有多想,只看着那個少女拉着小言走開。
但是那句話她沒可能不介意,她不知道林雲婉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說辭,但是阮蘇卻覺得自己與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爲朋友,她們之間的溝壑太大了。
這次在皇宮住了這麼多天,阮蘇也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期盼着你好,也有人會樂意在你身上加上一根柴火,讓火焰燃的越高越旺。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學會一些簡單的東西,但是臨到最後幾天,杏月她們也沒有說考試的事情,也沒有再教她們禮儀語言。
阮蘇知道最後幾天尤爲關鍵,她小心期盼着那一天的到來,可以離開這個牢籠,回到她心裡嚮往的家。
最後的結果並沒有公佈,但是她們一開始比試的名次,全部出來了。
林雲婉當仁不讓就在第一位,那一天也是阮蘇她們歸家的一天。
她一路獲得了無數羨慕嫉恨的目光,卻始終揚着頭直至離開。
沈曦靈卻看着她高傲的樣子,忍不住嘀咕一句,“太子難道沒和她說?”
蘊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阮蘇卻聽懂了,不過她沒有開口,看着自己稍微靠前一點點的名次,放下心來。
這一下她沒有顧慮了。
出宮的時候,其他人都有家裡人來接,阮蘇將杏月還回來的步搖戴在頭上,摸了摸腰間的護身符,準備自己一個人回去。
只是路沒有走兩步,就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沈曦靈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對她伸出手,“蘇蘇。”
阮蘇見是沈曦靈,連忙小跑過去抓住她的手,跳坐到車轅上,“謝啦。”
“客氣什麼,麻煩英叔了。”沈曦靈拉着阮蘇進來,對外喊了一句。
“哎。”車伕應了一聲。
“姐,你是不是該向你朋友介紹一下我這個弟弟啊!”車外突然一個少年嚷嚷起來,惹得沈曦靈翻了個白眼。
阮蘇有點好奇,邊掀開窗簾邊問,“那是你弟弟嗎?”
“是。”沈曦靈撇了撇嘴,然後扒在阮蘇身上,從車窗口對着外面做了個鬼臉。
鬼臉做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慕哥哥?”
阮蘇愣了會往外面看去,果然看見慕關騎在馬上和少年交談,見沈曦靈喊他,朝這邊看了過來。
沈靈犀見了,驅着馬往這邊近了一點,“這是你那個天天掛嘴邊的朋友嗎?”
“禮貌點!”沈曦靈搬出姐姐應該有的架勢,還不等阮蘇說話,就將簾子放下來。
隨後她又不管沈靈犀在車外大喊大叫,對阮蘇道,“蘇蘇你別理他,你越理他他越來勁。”
阮蘇點了點頭。
忽然沈曦靈又想起什麼,掀開簾子看着慕關,“慕哥哥你怎麼來了?”
“母親讓我過來接你,順道捎話讓你明天去我家。”慕關道。
沈靈犀不甘自己被忽視,湊近了馬車後,將臉伸過去,“姐,你有沒有想我啊?”
沈曦靈當即不客氣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不想,看路!”
阮蘇坐在車裡,車廂還有點搖晃,她看着沈曦靈毫無顧忌的和自己兄弟相處,心裡多少涌上一抹悲涼。
她掀開另一邊的車簾,看着外面的光景,頭上的太陽依舊明亮,頃刻慕關出現在她眼睛裡,她有點愣住。
慕關因爲沈氏姐弟還在那吵,所以換了一個邊,看見阮蘇便向她點點頭,沒有說什麼,阮蘇也只是回了一個笑臉,然後看了一眼天,將簾子放下來。
似乎爲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她沒有再掀開簾子。
等到了阮府,阮蘇跳下車,目送沈曦靈他們走遠了之後,才轉身往家裡走。
平日裡大門都是虛掩着,阮蘇一推就開了,但這次門卻拴上了,阮蘇沒法只好敲門。
敲了一會沒人,阮蘇心裡有點奇怪,只好喊門。
過了好一會纔有人過來開門,老管家見是阮蘇,臉上立即笑開,“小姐回來了。”
“嗯。”阮蘇點點頭應了聲,踏過門檻左右看了看,院子與平常並無分別,“奶奶現在還好嗎?”
“……”管家看着阮蘇欲言又止,阮蘇也發覺到不太對勁,不由着急起來,“卓叔,我不在的時候家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管家看着阮蘇,最後只是嘆了一聲,“小姐去看看老夫人吧。”
阮蘇聽了也沒有回家的喜悅,而是憂心忡忡地往她祖母的院子跑去,急匆匆的。
到了她祖母屋前,阮蘇喘了幾口氣,才平復心情走進屋。
雲彩夕顏都在,老太太躺在牀上睡着了。
兩人看見阮蘇回來,一陣驚喜,剛要說什麼就被阮蘇一個手勢給止住了。阮蘇走過去看着她外祖母,雲彩和夕顏也意識到老太太還躺在牀上,也斂了神色。
“小姐。”雲彩上前小聲喊了一下。
阮蘇蹲在牀邊回頭看她,“這是怎麼了?”
“許世昌來過,把老夫人氣着了。”雲彩回答。
阮蘇斂下眉眼,轉回頭看着她祖母,一句話也沒有說。雲彩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辦,回頭望着夕顏,見她對自己搖搖頭,只好往後退了幾步到她身邊,與她一同出了屋。
屋裡只剩下阮蘇和祖母,阮蘇將她臨走給自己的護身符拿下來,放在枕頭邊上,她將頭埋在枕頭旁邊的被子裡,“我回來了奶奶。”
阮蘇在老太太跟前呆了會,她一路回家連口茶都不曾喝上,剛想去倒杯水,老太太醒了。
“蘇蘇?”老太太睜開眼,看見自己孫女趴在自己牀邊,有些緩不過神。
“奶奶!”阮蘇聽見祖母喊自己,剛要起身的動作停了下來,恢復剛纔的位置握住她祖母伸出被子的手。
老太太神情有點激動,看着她好一會才說一句,“回來了?”
阮蘇拼命點頭。
“奶奶老了。”老太太看了一眼她,手摸了摸阮蘇的臉,隨後將目光放着頂上的牀帳上。
阮蘇不太明白祖母爲何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但是還是搖頭道,“沒有,奶奶沒有老,奶奶還要看着我出嫁呢!”
“出嫁……”老太太似乎想起什麼,用手撐着身子想要做起來,阮蘇扶着她起來,在她背後放了一個軟枕。
“蘇蘇大了,不能再留家裡了。”她似感嘆一下,讓阮蘇給她倒杯水。
阮蘇不清楚許世昌和祖母說了什麼,單看她現在的光景,她實在心疼,想問卻又怕觸及她傷心。
阮蘇起身給祖母倒了杯水,一時也忘記了自己也需要喝口茶解渴,陪着祖母到了正午吃飯的時候才離開,留夕顏照顧她。
吃過飯阮蘇找到家裡僅有的幾個人問這些天發生了什麼,只是當時在場的除了她祖母也就老管家和夕顏,老管家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阮蘇也不再多問,準備去問問夕顏當時的情況。
下午阮蘇等祖母睡着了,將夕顏給叫到屋外,這時候的陽光毒辣,阮蘇和她找了處陰涼的地方。
夕顏告訴阮蘇她走後,許世昌來過幾次,有兩次是提及婚事,還有兩次是把這裡當做自己家,來找老太太要房契,最後老太太被他的混賬舉動氣的不輕,找來了族裡的一位族老,才解決這件事。
阮蘇聽完整個過程,只覺得全身血液開始逆流,渾身泛冷,然而外面就是炙熱的太陽,她也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阮蘇不知道許世昌做了多過分的事,多過分的話,讓她祖母受了這樣的刺激,她知道夕顏並沒有全部複述出來,只是簡述了那個過程。
阮蘇不想深想,她讓夕顏回去看顧祖母,自己一個人順着牆邊走到長廊,慢慢走到書房。
月季已經不如一開始開的那麼豔麗了,現在只剩那麼零星的幾朵花開着,阮蘇站在書房門前推開門。
裡面的擺設並沒有因爲她一個月沒回來落多少灰塵,仍舊乾淨整潔,她的東西還好好的放在原來的位子上,一點也沒有變。
她將畫缸裡的那幅唯一的畫卷拿起來,將它打開。
她看着畫裡的女子,心中的委屈難過瞬間涌上來,她抱着畫卷蹲下身,“我該怎麼辦呢?孃親……”
即使她再不願意去面對,日子依舊要過。如今祖母倒下了,家裡一半的生活來源也已經空了,阮蘇第二天就帶着雲彩去找書肆的方老闆,好在對方還記着自己。
方老闆交給阮蘇幾本書,“麻煩阮姑娘了,你走了有好幾個主顧催着,印刷的到底是沒有手抄的名貴。”
阮蘇向他道謝,明白他也只是客氣而已,她一個女兒家,寫的字不過盡是些小家子氣,方老闆的客人哪個不是見過大場面的,怎麼會一直念念不忘。
她心裡記着對方對自己的恩情,儘管他並不在意這些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小事情,她也依然記着。
回去的路上,阮蘇偶遇她那位表哥,對方沒有看見阮蘇,而是和其他幾人拐進了花街。雲彩也看見了,朝着他的方向呸了一句,“畜生!”
阮蘇沒說話,但是表情也不是那麼好看,側過頭對身邊的雲彩道,“走吧。”
“少爺,你看這家應該是表小姐…誒!”
阮蘇被人撞了一下,對方立即反應過來道歉,她只是搖搖頭表明自己沒事,又轉過頭看雲彩,“走吧,一會還要抓藥。”
七山望着人離開的背影,回過頭,“少爺,那個好像是表小姐的朋友。”
“嗯。”聞言慕關回頭看了一眼,人已經進了人羣不見了。
七山眼尖,看見地上掉了一樣東西,在被人踩到之前連忙撿起來,才發現那是一枚護身符,下面墜着穗子。
“少爺?”七山將東西交給慕關,他接過看了幾眼,七山見他目光在這上面,問,“好像是那位姑娘的,要還回去嗎?”
“回去給曦靈,讓她還吧。”慕關將東西收了起來,這枚護身符其實沒有什麼不同,他曾經在阮蘇身上見過,也沒多注意。不過既然是隨身佩戴的東西,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吧。
慕關道,“你剛纔說哪家來着,曦靈還等着呢?”
“表小姐說的應該是這家。”七山立即反應過來,指着不遠處的一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