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喜極而泣。
她以爲她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勸阻蕭珊，沒有想到蕭珊居然和他們心意相通。
之前她總認爲蕭珊太鬧騰，沒有大家閨秀的嫺靜，覺得自己沒有教養好這個女兒，誰知道關鍵時刻，這個讓她最不放心的女兒卻守住了底線，保住了尊嚴。
“知道了，知道了！”姜氏攬着蕭珊的肩膀，抽泣道，“我們這就回姑蘇去，大娘還等着我們呢！”
蕭韓也很是感慨。
有多少人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選擇遵循本心。
他這個讓人諸多詬語的女兒做到了。
人活在這個世上，除了榮華富貴，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他爲蕭珊驕傲。
“我這就去給長公主寫信。”蕭韓道，“宮裡的事，恐怕還需要杜女史和鄭大人周旋一二。”
他們可以拒絕夏侯有義，可怎樣拒絕，卻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至少蕭韓做不到。
姜氏連連點頭，和蕭珊一起送走了蕭韓。姜氏指使侍女們收拾箱籠，自己則和蕭珊在內室說着體己話。
“你也別傷心。帝王家原本就沒有什麼真心，天子就算再喜歡你，也比不過他手中的權柄。”她道，“我和你父親之前之所以反對你們姐妹進宮，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現在鬧成了這樣，別人我是不知道的，可我心裡卻很高興，覺得慶幸。”
蕭珊紅腫着眼睛，赧然地低頭，爲之前對夏侯有義的心動不值。
她道：“我沒有想到，在他的心裡，我是這樣一個人。”
隨時可以被推出去交換利益。
姜氏輕輕地嘆氣，拍了拍女兒的手，道：“還好沒有晚。你應該往好的一方面想纔是。”
蕭珊“嗯”了一聲，道：“我想提前離開建康城，您看可以嗎？”
那些善後的事，由她父母出面就行了。
姜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被天子相看後女方拒婚的事，也不知道有些什麼事需要交待，但他們低調一些，謙遜一些總不爲過。
“還是和我們一起回姑蘇好了！”她道。“路上也有個照應的人。如今你大從兄據說在東平郡，家中的部曲幾乎都跟着你大從兄走了，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回姑蘇，太危險了。”
蕭珊點頭。
鄭芬卻被這消息弄得懵了，半晌纔回過神來，問蕭韓道：“你說什麼？你們家二娘子不願意進宮？爲什麼？你們這不是胡鬧嗎？就是尋常人家議親，也不能說退就退，何況是天子呢？你不會是在姑蘇城裡呆的時間長了，呆傻了吧？！”
話說到最後，是滿滿的嫌棄。
蕭韓就知道會這樣，爲了女兒，他並不覺得惱火，反而是等鄭芬把脾氣發完了，這才告訴他夏侯有義招他去都說了些什麼話。
“他是不是瘋了！”鄭芬話還沒有聽完就跳了起來，直言不諱地罵起了夏侯有義，“我們這還沒有把他怎麼着呢，他就開始防着我們了。要不我怎麼說夏侯家全是些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年要不是我爹，武宗皇帝能上位嗎？可你看他上位之後都幹了什麼事？我阿妹被逼不說，我也被逼去了荊州。這件事你別管了，直管收拾行李回姑蘇，蕭桓那裡，我來說。”
蕭韓之前隱隱聽說過鄭芬不靠譜的傳聞，可見到他此時的簡單粗暴，蕭韓不得不相信那些市井傳言都有幾分道理。
他忙道：“我還在旁邊協助大人吧！大人若是有什麼事，我也能幫着跑跑腿。”
鄭芬很嫌棄地道：“你能幫個什麼忙？”
蕭韓尷尬地笑。
在他們這些頂級門閥的眼裡，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商賈罷了。
鄭芬看着他的樣子卻想起了一件事，道：“你還真不能走！改立蕭氏女郎爲妃的事，還得你做個證。”
“啊！”蕭韓愕然。
鄭芬卻站起來就走，一面走還一面喝斥蕭韓：“快點跟上，我們這就去謝丹陽那裡。天子要娶盧氏女，盧淵知道了肯定會有所舉動，蕭桓那邊，得快點差人去報個信纔是。”
說到這裡，他開始抱怨蕭韓，“你是什麼時候得到的消息？怎麼不快點來找我？顯陽宮像個篩子，什麼事都往外露。你和天子的話恐怕早就傳到盧淵耳朵裡去了。他有了準備，我們就更加不好對付他了。但願他還不知道你們拒絕了天子，在費心地爲那個盧氏女郎選陪嫁之人。”
然後又刻薄地道，“那女郎可真醜。也難怪天子敢跟你們說等到盧淵致仕就改立你們家女郎爲後。看樣子天子是真心瞧不上那女郎的姿色……”
蕭韓聽得滿頭大汗。
鄭芬豪放之姿，真是名不虛傳啊！
兩人一起去了謝丹陽那裡。
謝丹陽知道他們的來意之後也慌了神，忙道：“大都督那邊可派人送了信去。”
“沒有！”蕭韓硬着頭皮道。
這全是他的錯。
謝丹陽催他：“你快寫封信給大都督。就在這裡寫。我立刻就派人送去。”
蕭韓應諾。
鄭芬就隨口問了一句：“長公主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因事關重大，書房裡服侍的僕婦全都被遣了下去，蕭韓磨着墨，答着鄭芬，“我從宮裡一出來就寫了一封信給長公主。若沒有長公主的同意，我是不敢委言拒絕天子的。”
鄭氏和謝丹陽不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道：“不用了。長公主既然知道這件事了，那大都督那裡肯定也知道這件事了。”
像蕭韓這樣的人不知道這其中厲害，他們這些封疆大吏心裡卻很清楚。
以夏侯虞的爲人，出了這樣的事，她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蕭桓的。
鄭氏和謝丹陽沒有猜錯，蕭桓已經接到夏侯虞的家信。
開始他還高高興興地，特意把公事都趕完了，提前回了他臨時的住所，喝了口茶，拿了隱囊，在紅漆素面的羅漢牀上倚着，這才拆了信封，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起來。
可當他看到最後一半的篇幅都在寫蕭珊拒絕成婚的事，他難掩心中的失望，心情沮喪了良久，這才叫了蕭備過來，讓他去給夏侯虞送信。
蕭備一時沒有忍住，道：“大都督，您不是昨天晚上差人送了封信回去嗎？怎麼又要送信？”
還是給晉陵長公主。
蕭桓聽着微微有些不自然，輕咳道：“讓你做事就做事，你怎麼這麼多話。要不我把你送去服侍韓七爺家裡的小女郎如何？”
蕭備明明知道他這是說笑話，也免不了面紅耳赤，連聲道：“我和二娘子沒什麼的？只是那次偶爾過來玩遇到了而已。”
蕭桓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蕭備還想說些什麼也沒有機會了，只好憋屈的退了下去。
*
親們，今天的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