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當地土著已經有相當多的人信奉了真主,爲了擴展教衆,西班牙傳教士們把目光投向了北方的馬尼拉,那裡有大量尚未信奉上帝和已經信奉了上帝的漢人們。
於是傳教士們在國王和羅馬教廷的支持下,開始有計劃地招募漢人來這裡拓荒,據說條件相當優惠,無論是在此地經商還是分配土地等方面。
當然了,想要獲得這些優惠的前提條件是:你和你的家人必須信奉上帝。
換句話說,與掉進錢眼裡的荷蘭人不一樣的是,西班牙人在這裡建設堡壘和城市,其初衷並不是發財做生意,而是因爲虔誠的宗教因素。
對於這一點,朱北國是清楚的,作爲一位歷史專業人士,他非常理解西班牙人的這種對基督的近乎偏執的狂熱,在那個歷史階段,西班牙人正好處在兩大宗教的接觸線上,那裡成爲宗教戰爭的最前沿。
畢竟當新月的綠色旗幟橫掃北非、其前鋒直指歐洲西南部的時候,是伊比利亞半島的人們,正是依靠信仰和爲了信仰勇於犧牲的精神,頑強地擋住瞭如潮而來的綠色旗幟。
假如歷史上伊比利亞半島上的人們沒有用基督的信仰作精神支柱,就不會有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兩個民族國家,那麼,綠色的新月旗幟很可能會飄揚在英吉利海峽的海岸上……
如今,距離修建三寶顏的基督城堡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傳教士們多年努力的實際效果如何,歷史書上的記載非常少,朱北國自然也不知道的,所以他想要親眼去那裡看看。
六月二十六日中午,驕傲號終於出現在三寶顏港的外海,此時的海面上非常平靜,遠方的熱帶風暴並沒有影響到這裡,驕傲號上的船員們紛紛走出船艙,拿起望遠鏡對着遠方的陸地觀察起來。
藍天白雲之下,熱帶雨林隨着地形如波浪般在遠方起伏着,近處的海岬之濱,赫然聳立着用黑灰色火山岩石料建成的石頭城堡,大約三到四米高的城牆,圍繞着幾座歐洲中世紀風格的石頭塔樓,上面飄揚着十幾面畫有複雜徽記的彩色旗幟,塔樓之間有一座半圓的拱頂建築,上面高聳入雲的硬紅木十字架在陽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與遠處的教堂尖頂交相輝映。
不過,與之相比,海灘上的碼頭設施就簡陋多了,木製的碼頭呈東西走向,T型的碼頭棧橋只有不到百米,而且還有些殘破,沿着碼頭棧橋向陸地望去,那裡除了低矮的灌木叢和椰子林,令人失望地什麼也看不到。
這就是三寶顏?
除了城堡和教堂,外加一條連接着城堡入口和遠處的教堂的、數米寬的青石板道路?
就這些嗎?
船員們越看越失望。
而且碼頭上所謂的廣場也只是一片稍微平整過的、裸露着紅土的開闊地,可以想象,如果遇到下雨天,那裡必然是泥濘一片。
而且這大白天的,碼頭上居然看不到人!
整個碼頭安靜得能清晰地聽到海鳥的鳴叫,完全沒有人頭攢動、桅杆林立的商港景象。
顯然,這個所謂的港口目前是什麼也沒有,對於見識過霍洛港和澳門港繁華的驕傲號船員們而言,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荒涼和簡陋,確實太令人失望了。
不過,隨着驕傲號的逐漸靠近,碼頭附近突然有了一些活力,首先是一羣身穿紅綠袍子,頭裹綠色頭巾的漢子突然從灌木叢和椰子林裡涌出,顯然這些人看見了驕傲號,從人們手裡提的,懷裡抱的東西判斷,應該是一些當地的土特產。
當人們涌到碼頭棧橋附近的時候,城堡的鐘聲突然響起,一隊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和火繩槍的士兵出現在城牆門洞處,片刻之後,一位頭戴船型寬沿帽,身着對紅藍襟短衫,黑色燈籠褲,打着白色綁腿的官員模樣的人上到棧橋上,此人拿出單筒望遠鏡開始瞭望驕傲號。
“升貿易旗!”
“升貿易旗收到!”
李三多的喊聲立刻在瞭望員那裡得到迴應。
片刻之後,遠處棧橋上的官員收起望遠鏡,回頭對身邊的隨從說了幾句什麼,就轉身帶着這隊士兵回城堡了,只留下幾個士兵和兩位身穿灰色布袍,手拿賬簿的人在棧橋上等待着驕傲號的靠近。
“這是要收稅?”
“聽說西班牙人收稅多少要看人,不同身份的人稅率是不一樣的。”
“看人下菜碟,這世道,哪裡都一樣......”
聽着甲板上船員們的各種議論,李三多和朱北國兩人默默地做下船準備,此時水手長彭強也在安排守船輪班值守的船員。
自打從紅碼頭出海到現在,船員們在船上已經呆了一週了,也該輪班下船鬆泛鬆泛,至於船員們的安全問題,李朱二人認爲問題不大,只要不要落單跑遠,堅持集體行動不挑釁的原則,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何況大夥的腰裡都彆着柯爾特蟒蛇呢,真打起來也不吃虧。
關鍵這裡不是蘇祿國的霍洛港,是西班牙人控制的港口,畢竟到現在爲止,我們還沒有得罪西班牙人,按照常理推斷,三寶顏的西班牙人也犯不着仇視我們。
而且遠遠望着碼頭廣場上聚集起來的花花綠綠的土著男女們,各個都不是空手而來,看着這羣人笑逐顏開的樣子,顯然是來做生意而不是打架的。
於是李朱二人決定,兩人各帶十二人輪流下船三個小時,活動範圍僅限於碼頭廣場,距離最遠就到廣場邊緣的椰子林和城堡大門附近,讓船員放鬆一下下,因爲,後面的航程除了抵達目的地外,原則上就不會再停靠任何港口了。
第一批上岸的,是朱北國帶着的十二個船員,其中包括漁家子弟出身的劉一爽和關宏宇,這兩位與萬銘和葉嘉良同是漁家子弟,而且是結拜兄弟,哥幾個是閩南老鄉。
朱李二人之所以要把這四人分爲兩隊帶着,是因爲語言方面的考慮,這四位都是客家出身,雖然客家話也是流派繁雜,但大體上可以通譯,根據歷史資料記載,這裡如果有漢人的話,也應該是以客家人爲主的,如果真的遇見了,應該有利於雙方的交流。
上安岸的第一件事是繳納船隻的泊系費,這是各個港口的規矩,也不管你貿易不貿易,是船隻靠上港口就收你一筆,這個時代泊系費的收取沒有一定之規,各個港口也是各行其是,不過大體上都是按照船舶大小來收的,便宜的小船收一個西班牙銀元,大船最高要收一百個銀元。
這裡不是歐洲美洲,人們也不知道西班牙人的貨幣單位比索是什麼,總之就是數着銀元的個數或者拿相應的大約等值的貨物繳納即可,朱北國上岸前估摸着,咱們這艘船也挺大的,雖然不比西班牙大帆船高大,但長度差不多,因此多少也要繳納六、七十枚西班牙鷹洋的泊系費,朱裡李二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拿幾罈子紅薯酒充抵泊系費,這樣做的目的倒不是心疼那幾十兩銀子,而是想着咱們好不容易來這裡一趟,爲什麼不趁此機會拿咱們的貨物去探一探市場虛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