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2077年的科技產品,竟能把小型化做到這種程度。那麼多功能,全都塞進一個小小的腕錶裡……”
黃昏將至,宮保一有意不開燈,在研究室內再一次跑起了不知跑過多少遍的心血之作。只不過這一次,連入設備的,不再是那些看着沉的慌的軍用級別計算機,而是一隻小小腕錶。屋子裡的虛擬交互界面開始,投射出一道金黃色的虛影——其外形無比古怪,約莫一個車頭大小,像是《聖經》上座天使的本相,由數不清的金環鑲嵌而成。
海量數據流在金環中如水一般淌過,匯聚成一行浮在空中過的文字。
【逆向分析工程當前進度:94%。】
高帽男的影子在房間中出現,飄忽不定,時不時向這顆由金色光環鑲嵌而成的光球,投下好奇的目光。
“這是什麼?”
“從未見你對此世之物好奇過。”宮保一略帶揶揄地刺了他的盟友一句,隨即轉過頭,便帶着幾分癡迷、深沉的眼神,無比自豪地介紹道,“這是艾瑞斯,可以說,是我的畢生心血!”
“您好,米歇爾·德·諾特達姆,感謝您對少爺一直以來的幫助。”艾瑞斯的女聲相當柔和,聽不出一點機械的意味來,說話時,金環的一端還會微微震顫,好像真的是一個人在面前震動咽喉發聲一樣。
短短一句問號,讓高帽男第一次露出驚駭之色。
“它……她竟然……知曉我名?”
“這就是真正的強人工智能,蒐集、分析信息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人腦。只要給她足夠多的信息,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析出未來的走向。”宮保一像是一個介紹女兒技能證書的自豪老父親,把成就感寫在了臉上,“老天感念我的誠心,才把這份2077年的完美模板親手送到我面前。”
“這麼說來,她也算是個預言家了。”高帽男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意味深長地盯着半虛擬的金環界面看,笑道,“要不怎麼說,同行之間,纔是赤裸裸的仇恨呢。”
“上一個版本的艾瑞斯,距離真正的強人工智能,還差了那麼一點點。我一直覺得硬件方面沒問題,只是算法上的限制,框死了這個時代的上限。如今,2077年的最新算法就擺在眼前,只要逆向解析出其中門道,便可以一騎絕塵,直抵2044年一切人工智能之頂峰。”
“如此……我千辛萬苦蒐集齊的動作數據,也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動作數據?”高帽男拿手撥弄了一下光球,手掌直接從其中穿過去,只覺一陣冷颼颼的,“就是你穿着緊身衣,在屋子裡比劃的那些?”
“那不是緊身衣,是動捕衣,而且是由twm開發,經過市場檢驗,動作丟失最少的動捕服。”
宮保一做了個手勢,其中一道金環震顫起來,驟然放大,將視野拉進。仔細看去,這道宛若城牆一般的金環,分明是由一張張虛擬硬盤堆疊而成的。每一張硬盤上,都分門別類地標註好了名字,全都是古今中外有過的武術門類。論古早的,有撂跤、十六路小擒拿,論近現代的,也有拳擊、柔道、截拳道之類的武術分類。
“如果只是記住這些內容,上一版的艾瑞斯也足以做到,但……要想在實戰中靈活對敵,她的算力還不夠。”
“現在好了。”
他張開雙臂,
將金環所承載的信息盡數展開,原先還算寬敞的研究室瞬間被填滿,其狀若癲狂,大笑不止。
“這次更新後,有了足夠的算力支撐,我費盡心力收集的動作模型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逆向分析工程當前進度:99%。】
“不會失手、不會疲倦、不會犯錯,武術的終極形態,已經在我手裡完成了——!!”
進度條悄無聲息地滑到了100%,彷彿是爲了呼應他說的話,原本散開的金色圓環驟然收攏,濃縮成一個小小的光點。調轉方向,注入到他原本披在身上的納米甲冑中。
“咔咔咔咔……”
感應到軟系統的升級,甲冑表面泛起漣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片刻過後,機甲正面打開,露出其內部複雜的操作系統。
“看,我的朋友,從這一刻開始,武術再也不是需要日夜苦練的東西了。”宮保一恍若解鎖了某個不得了的成就一般,張開雙臂,緩步邁進,無比陶醉地踱入甲冑內部,“穿上它,誰都可以是千年一遇的武學天才。”
“咔!”
甲冑合攏,他的聲音被蒙上一層莫名帶勁的金屬質感。
“出發吧!”
————
“砰——!!”
幾乎是一路飛奔而至,葉觀武用肩膀撞開了若水館的大門,幾乎在木門上留下一個凹痕來。
然而,今晚的若水館,卻是出乎意料的安靜。館內空空蕩蕩,訓練器械都被收起來了,因而顯得格外空曠。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四下望去,一臉茫然。
把杜瀟瀟一個人捆在家裡,怎麼都有些不放心,也就順勢一併帶來了。好在她個子小,土庫曼戰馬寬厚的馬背,也不缺這點兒重量。
“啥情況?”緊跟其後,剛剛把馬栓好的亞瑟見此情景,臉上也是大寫的懵逼,“你不是說有很多人嗎,人呢?人哪兒去了?”
“我也不清楚,按理說是……”
“小葉子,這麼晚了,你找誰啊?”
“??!”
葉觀武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亞瑟的應激反應則更誇張,槍都直接拔出來了,本能指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順着看去,才發現一個瘦小老人竟然就坐在一個蒲團上,雙腿交疊,五心朝上,像是在打坐參禪。在亞美莉加,亞瑟從未見過如此年邁之人,頓時大爲驚駭——這老人臉上的褶皺之密集, 簡直和是冷血動物的鱗片一樣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推門就進,打量了一番,竟然都沒察覺到他的存在。好像他就是一塊石頭、一座木雕,眼神從他身上飄過,下意識地就滑過去了。如果不是他主動出聲,或許一輩子都發現不了。
將自己的氣息完全沉寂,與周遭的環境融爲一體,這無疑是武學修行到極其高深境界後的表現。
“師爺!”事急從權,葉觀武連帶着手腳比劃,急聲道,“你這裡有沒有一個杯子?應該是杯子形狀的,我們管他叫聖盃,現在有人……”
“送走了。”姜永夏淡淡地說道,“半個小時前,你師父親自來辦的。沒當着我,我也沒問送去哪兒了。今天閉館,我讓其他老師和學員都回去了,我一個人留下。”
短短几句話,邏輯清晰,反倒把葉觀武原先要說的全給堵住了。他的腦筋轉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師爺,您原來什麼都知道啊?”
“也只比你早知道半小時而已,哈哈哈……”姜永夏朗聲笑道,聲音極其洪亮,足以穿透這間空曠的武館,中氣十足,壓根不像個垂暮老人,“難爲小葉子你這通跑了,你心裡掛念着我們啊……師爺先謝謝你了。待會兒,我送你一件珍藏的禮物。”
不等葉觀武開口拒絕,他便重新閉目養神,老神在在地說道,“不過,你來的這個時候……倒也算巧。”
“和宮家的小夥子,趕了個前後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