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盤中餐

姜嘉彌一動不動地站着, 還維持着剛纔被親吻的姿勢。

窗簾被男人單手拉上,掩蓋住他剛纔的“罪行”。

她一點一點回過神,細細地喘着氣, 隔着一層窗簾聽他若無其事地跟助理說話, 一本正經到了極點。

門關上後, 套房裡驀地安靜下來。

“出來吧。”

話音落下, 一旁靜止垂落的窗簾鼓動幾下, 邊緣被一隻手慢吞吞地撩開。

四目相對。

周敘深鬆開整理領帶的手,端詳似地看着她微微一笑,目光微微下滑, 落到她顏色明顯淺了一層的嘴脣上。

原本濃郁鮮亮的草莓紅變成了薄薄的水紅色。

她不自覺抿脣,顏色隨之被抿得更加均勻, 脣肉也因此微微充血, 變得越發紅潤。

周敘深收回目光, 不緊不慢地後退兩步,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她走出來。

他一退後, 壓迫感頓時小了不少。姜嘉彌從窗簾後走了出來,邊走邊捋了捋鬢髮,整理那些被弄亂的髮絲。

再一擡眸,他們又對視一眼。

“怎麼會想到躲在這裡?”

“我本來是想嚇你一下的,誰讓你當着我媽的面那麼突然就把房卡塞給我。”

結果他沒被嚇到, 反倒是她躲得膽戰心驚, 還爲他的惡劣趣味提供了“便利”。

想到這, 姜嘉彌目露控訴, “結果你裝睡。”

周敘深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 “看來我應該一直假裝下去的,這樣你才能成功嚇到我, 讓你出氣。”

一被順毛捋姜嘉彌就沒了氣勢,訕訕地抿着脣不說話。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拿準了這一點,所以故意順着她的話說,面對惡作劇也包容到沒有底線。

周敘深笑了笑,轉身走向吧檯。

吧檯邊是櫃門透明的酒架,上面放着不同種類、不同年份的酒。他抽了一瓶出來,動作忽然一頓,轉頭問她,“要不要喝一點?”

淺酌、聊天,再到調.情與親吻。他或許該試試這樣按部就班的步驟。

姜嘉彌一時沒想那麼多,點了點頭。

周敘深又拿出兩隻杯子放好,背對着她站在吧檯前,不疾不徐地開瓶倒酒。

他一手握着酒瓶,一手隨意搭在臺面上,整個人的狀態很放鬆。深灰色的西裝馬甲加強了寬肩窄腰的視覺對比,也顯得他雙腿越發修長,斯文的裝束下卻又隱隱浮動着荷爾蒙與力量感。

原來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能賞心悅目到讓人移不開眼。

眼看着他倒好了酒準備端着杯子過來,姜嘉彌忙在沙發上坐下。

套房客廳裡有不少小的功能分區,這一片是爲入住者提供的會客區域,沙發都是面面相對的兩排,中間擺着配套的茶几。

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對着剛剛周敘深假寐時坐的那一側。

腳步聲漸漸靠近,周敘深俯.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卻沒有坐到對面去,而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側。

“度數不高。”他手指抵住杯座,將高腳杯推到她面前。

姜嘉彌點了點頭,端起來遞到脣邊時纔想起來自己喝不了,於是只淺淺地沾了一下嘴脣就把杯子放了回去。

她拿起手機給樑荷發了微信,謊稱自己已經到停車場了,剛停好車。

對方回了個“好”,又叮囑她晚上記得早點休息。

回完消息後她放下手機,慢慢有點無措。

他們現在……是要坐在一起聊天嗎?

正想着,周敘深低頭看了眼腕錶,問她:“時間還早,有什麼想做的嗎?”

於是姜嘉彌下意識回道:“聊天?”

他擡眸,姿態隨意地微微後靠,笑着略一點頭。

“或者……補課也行。”她又趕緊改口。

“補課?”周敘深失笑,“現在?”

見狀,姜嘉彌小幅度地飛快搖了搖頭,成了棵隨風搖擺的‘牆頭草’,“我就是隨便說說。”

“也不是不可以。”他說,“只不過出差這幾天太忙忘了安排,需要秘書把東西整理一下發給我。”

“那還是不要了。”她頓時覺得過意不去,“你好好休息吧,也不要讓你的秘書加班了。”

想也知道這幾天他一定很忙,大概也沒休息好。好不容易有了空閒,怎麼也不該用來辛苦幫她補課和分析數據。

周敘深微微頷首,忽而擡眸看着她勾脣笑了,“其實和你待在一起,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很好的休息方式。”

暖色燈光下,他眼瞳邊緣的一圈黑色顯得眼眸深邃迷人,近距離專注地看人的時候彷彿包含着某種情意。

姜嘉彌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和她待在一起嗎?

原本她打算說“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現在只能把這句話嚥了回去。

“和我?”她眨了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爲什麼呀?”

而且從某個方面來考慮的話,難道不是應該避免和她見面才能好好休息,節省體力嗎?

周敘深平靜道:“因爲可以換一種角度去感受當下,而不是以我一貫的思維方式。”

姜嘉彌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這樣不是應該會更累嗎?”她茫然地看着他,“違背了自己從前的習慣,還需要重新去適應。”

他眼底的神情難以辨明,只有脣角殘存一點淡淡的笑痕。

“假設一個人一生只吃過苦味的東西,某一天他嚐到了‘甜’,你覺得他會難以適應,懷念以前只有‘苦’的日子嗎?”

她一怔。

“一旦嘗試過,就很再難想象失去的滋味。”周敘深垂眸微微一笑,“當然,我舉的這個例子或許比較極端。”

姜嘉彌看着他狀似漫不經心的模樣,忽然聯想到了今晚樑荷說的那些話。

周家有家底不假,但卻給不了他實打實的能力,也沒法讓惟森財務報表上的數字輕輕鬆鬆翻倍。“才三十歲就有現在的成就”並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誇獎,誰也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那天的交流會上,他發言時是衆人矚目的焦點,淮大官網首頁現在還掛着相關的圖文,但人們往往會忽略光鮮背後的東西。

包括她。

之前所懷有的仰慕,現在都被一種微妙的情緒代替了。

夜晚的確是容易感性的時刻,伴隨着“崇拜”而誕生的“同情”更是有千百倍的威力。

“但也正是因爲有了‘苦’,才更能襯托出‘甜’。”姜嘉彌順着他的話想了下去,笨拙地想要搜刮出一點‘人生哲理’。

說完,她忐忑地擡眸,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安慰到他。

周敘深靜靜地注視着她,仔細將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你說的對。”他若有所思地笑了,“我很幸運。”

人一輩子能幸運多少次?或許很多,或許寥寥無幾。

他不相信好運能夠永遠眷顧、永遠停留,所以一旦遇見一次,就要想法設法地抓住——這是過去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的。

“你心情有好一點嗎?”姜嘉彌問。

“我沒有心情不好。”

“那你現在還很累嗎,”她雙眸亮晶晶的,“有沒有輕鬆一點?”

周敘深挑眉,笑着“嗯”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輕鬆多了。”

姜嘉彌莫名感到滿足,這種成就感或許僅次於她幫他解決了什麼工作上的難題吧。當然,如果哪天后者實現了,那她可能會興奮到想打滾。

或許是雀躍的心思從眉梢眼角流露了出來,顯得她神態有些孩子氣,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晃着腿哼歌了。

看着她這副模樣,周敘深忽然問:“這麼開心?”

“嗯?”她轉過頭來。

“能幫到我,很開心?”

姜嘉彌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想象出來的喜悅之情感染,而且太喜形於色,忙收斂了臉上的小表情,矜持地點了點頭,含糊道:“是吧。”

“爲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你的能力和閱歷都遠勝過我,按理來說我應該幫不了你什麼的,但是你剛纔說有輕鬆一點,我就覺得……”

他目光溫和,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這種感覺有點像你工作上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然後我幫你解決了。”姜嘉彌把這個例子搬了出來,說着說着又覺得不好意思,忙補充道,“當然啦,這兩件事完全不能比,能讓你都頭疼的工作我肯定更沒辦法,我只是放在一起類比一下。”

她笑得有點靦腆,但是卻期待地看着他,“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崇拜和仰慕藏在她琥珀色的眼眸裡,被浸泡成了最甜最勾人的誘餌,她卻毫不自知。

周敘深喉結動了動。

如同主動咬鉤的魚,細而尖銳的痛感一瞬鑽進去。

“我明白。但有一點,你說的並不準確。”

“是什麼?”

“這兩件事的確不能相比。”他手搭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如同環抱她的肩,“你能做到的事,要難得多。”

姜嘉彌怔怔地看着他,正想要思索這句話的含義,就看見他慢慢低下頭,搭在靠背上的手也擡起來扣在她腦後。

脣上一熱。

她眼睫顫了一下,下意識地垂了下去,男人溫熱的指腹隨即落在她眼角輕輕摩.挲。

終於,脣上最後一層薄紅也被輾轉吻去,只剩越吻便越濃墨重彩的濡.溼豔色。

他們這麼坐並不方便接吻——姜嘉彌模模糊糊有了這個念頭,下一秒就被周敘深攔腰抱起來放在腿上。

寬大且長的白色裙襬垂落下去,蓋在筆挺的西褲上。杏色的緞帶纏繞着纖細伶仃的腳踝,穿着細高跟的腳晃晃悠悠地垂在他腿邊。

裝在高腳杯裡的紅酒放在一旁無人問津,只能作爲黑白交織時的一抹點綴。

姜嘉彌手撐在他肩上,被抱起來時自然而然地低頭繼續這個吻,脣卻找偏了位置胡亂印在他的下頜上。

周敘深想也不想就擡手輕輕捏住她下巴,引導她重新找準位置。

她不好意思地抱住他後頸。

吻到中途,姜嘉彌忽然察覺到他手托住了她的腿彎,顯然是打算抱着她站起身。

至於起身之後要去哪裡,不言而喻。

她如夢初醒,慌忙阻止他,“等一下!”

周敘深動作一頓,挑眉無聲詢問,擡眸時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已將她劃爲盤中餐。

“今天不行,不太方便。”她訕訕地笑了笑,後悔沒有早點說明,“我……我生理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