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測試溫度的方法似乎給了周敘深新思路。只不過這裡終究不太方便, 於是他們換了個更合適的地點。
考量起這些東西來，他就又換上了那副嚴師的模樣。
試過好幾個位置之後，他換了種工具, 直接用手, 畢竟這樣才能更直觀和深入地感知。
手指粗淺地探尋出結果, 他耐心地繼續推進, 如學生時代將手指探入窄小的試管口那樣, 去觸碰盛在裡面的液體。
腦子裡的那根弦因此而緊繃着，彷彿連呼吸都能撥亂它。
窗外寒風凜凜，匯聚成束逼近窗戶沒關嚴的縫隙, 再強勢地汩汩涌入，塞滿整個溫暖的室內空間。最終, 裡外的溫度徹底融合。
姜嘉彌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眼睫哆嗦起來。風幾乎要將眼淚吹出來時, 她聯想到了昨天他在自己耳邊唸的那句話，那句寫在玩具包裝盒上的英文。
他又一次做到了。
只要他想, 他就能做到。
……
最終，周敘深將自己想測試的都試了個遍。
一切結束後他才起身去關窗，縫隙合攏，強勁的風終於停止了肆虐。
姜嘉彌仍心有餘悸，精神高度集中、受到大量刺激的後果就是在放鬆下來時會格外倦怠, 也讓她渾身發軟。
要不是還惦記着給父母發微信報備實習情況, 她可能會在回到臥室後一頭栽倒在牀上睡過去。
“把手機給我。”她閉着眼, 擡起手胡亂指了指。
他將手機遞給她。
打起精神回覆完後, 姜嘉彌才舒舒服服地滾進了被子裡, 並且順着這個方向一路滾進了周敘深懷裡，抵住他的胸.膛。
忽然, 她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就想從他懷裡滾出去。
他的手臂卻先一步圈住她，將她一把撈了回去，後背再度貼上了他的胸.膛。
周敘深低下頭，安撫似地從她的耳朵一路吻到脖頸。
……
實習的第一天，白天和夜晚都很充實。
姜嘉彌這一晚睡得很沉，深度睡眠的好處大概就是睡眠質量很高，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渾身就又是充滿電的感覺。
下牀穿鞋的時候她沒忍住在原地伸了伸胳膊和腿。
是習慣了嗎？現在好像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欸……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不知收斂，一擡頭，就看見周敘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後背發毛，乾巴巴地笑了笑，“怎麼啦？爲什麼這麼看着我？”
他沒說話，擡手落在她頭頂揉了揉，提醒她抓緊時間去洗漱換衣服，然後下樓吃早餐。
姜嘉彌立刻把剛纔的事拋在腦海，踩着拖鞋快步走進浴室。
……
爲了聖誕節，公司裡提前一天就佈置出了節日氛圍，尤其是一樓大廳，要佈置的地方格外多，昨天下午前臺接待還去到處借人。
大家聊天的話題也變得很統一，要麼互相打聽對方平安夜的安排，要麼約着今晚一起找地方過節。
——今天正好是週五，明天不用上班，正好。
早上姜嘉彌剛一踏進人資部，就看見高橙一臉懊惱地靠在椅背上，嘴裡唸唸有詞。
“橙姐，你怎麼了？”她茫然地走過去。
難道是工作上有什麼很棘手的事？
高橙嘆了口氣，“我後悔了，我今天應該穿紅毛衣來的。”
“爲了符合聖誕節特色？”
“不是，是爲了讓我有抽中大獎的好運。”
“大獎？”
“剛纔舒儀姐告訴我，周總親口說要多準備幾份禮物加入獎池。”高橙神秘兮兮地轉過頭，雙眼放光，“說是禮物，其實都是獎金，我是個俗人，就愛這種簡單粗暴的獎勵方式。”
姜嘉彌愣了愣，好奇地問：“最高多少？”
“跟年終獎的數目有關，抽中的翻倍，而且倍數不定，全看運氣。”
“哇，這個獎勵方式還挺有意思的。”
聞言，高橙哭笑不得，“嘉彌，你的重點是不是錯了？重要的是獎勵機制嗎？不，重要的是錢！”
“實習生沒有年終獎這回事嘛，”姜嘉彌笑盈盈地道，“反正今天暫時用不上，那我就把好運分給你，祝你抽到這個獎品啦。”
“借你吉言。”高橙虔誠地雙手合十。
對面的何安聽着她們的對話，難以察覺地撇了撇嘴。
下午紛發下午茶的時候，各個部門順帶着把人手一份的聖誕禮物也發了——紅色紙袋裡裝着酒心巧克力巧克力和平安果，還有購物禮券。
只不過在翻倍的年終獎面前，這些小禮物就顯得遜色許多。
公司裡迴盪着此起彼伏的驚叫與歡呼。
哪怕只是翻一倍，對於年終獎本就可觀的人來說也是一筆相當不菲的意外之財，幾乎是天上掉餡餅。
至於高橙……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中了。
看清結果的一瞬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秒扭頭就抱住姜嘉彌不鬆手，“啊啊啊啊啊你真是我的福星！”
姜嘉彌也懵了，聽見高橙這番話後忍不住笑起來，“我就是隨口一說的，都是你自己運氣好。”
“不不不，明明是你把好運分給了我！”高橙捂着胸口深呼吸，“我連微博抽獎都從來沒中過，玩遊戲抽卡只能等保底，反正跟抽這個字沾邊的我從來都輪不上，沒想到這回突然轉運了，我連新買的那件紅毛衣都沒穿呢！”
部門裡其他人轟然笑起來，紛紛揶揄着讓高橙請吃飯，一個個又都說要從姜嘉彌身上沾沾好運。
何安見狀笑道：“嘉彌，早知道你就給我們部門每個前輩一點祝福，這樣說不定能多幾個名額落在人資部呢。”
舒儀一挑眉，忽地笑了，“你這可是給她拉仇恨啊，那點好運可不夠給整個部門的人分。”
“都是玩笑話，怎麼還當真了，”嚴虹擺擺手，“公司裡也不止我們一個部門，不能好處都讓我們佔。”
衆人紛紛附和，姜嘉彌也笑着點頭，目光不經意似地從何安身上掠過，將她尷尬的表情盡收眼底。
……
快要下班的時候，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封郵件——爲了讓大家知道自己都抽取到了誰的心願，以及對方的心願到底是什麼。
每個人都有一個編碼，各自的心願也有一個編號，後臺程序會將順序打亂，然後再隨機匹配好。
老員工一般都對此習以爲常了，點開郵件記下內容後便拎着包下班，但入職沒多久的職員都喜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看別人抽到了什麼。
姜嘉彌環顧一圈，確認暫時沒人會來自己的工位附近後，纔有點緊張地回過頭，點開那唯一一封未讀郵件。
郵件內容展開，只有簡短的兩行字：
【聖誕快樂！
你抽到了103號心願，點擊查看詳情】
她又點了一下鼠標。
【Z先生想要[一場約會]，記得幫他完成心願哦~】
姜嘉彌愣住。
爲了方便大家收到禮物，郵件會提供許願人的編號、姓名以及部門。但這個人卻這麼神秘，僅僅用一個字母來指代自己，而且還提了一個超出規定的要求。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她腦海中就浮現出了答案，或者說昨天的猜測在此刻得到了證實。
Z，周。
他竟然藉着這種全公司活動的名義，提出要和她約會……
她對着屏幕偷偷笑了起來，心跳節奏急促而歡快，一時間都忘了眼下“危險”的處境。
“嘉彌！你抽到了什麼？”高橙等人剛圍觀完其他人的結果，轉而朝她走了過來，“抽到了誰的？”
姜嘉彌這才如夢初醒，飛快將郵件關閉，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一轉身，她對上了身後好幾雙好奇的眼睛。
其他坐在工位上的人雖然沒靠過來，但也擡起頭看着她，顯然是想順便聽聽她抽到的心願。
心臟砰砰直跳，她乾巴巴地笑了笑，心慌且心虛。
“我，我抽到了……”姜嘉彌舔了舔脣，儘量平靜自若地說完後半句，“周總的。”
一羣人呆住，接着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沒有一個表現出羨慕的樣子，氣氛和高橙抽到三倍年終獎的時候截然相反。
畢竟抽到老闆送的禮物，和抽到老闆想要的禮物，這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周總的？周總也參加了？”
“他寫的什麼心願？按理來說他應該也沒什麼需要我們完成的吧……”
“是啊，周總能看得上兩百塊以內的東西？這個數額之內要送的讓他滿意，我的天，這可太難了。”
“嘉彌，你可得好好想想，別反而惹周總不高興，得不償失。”
“說了半天還不知道周總寫的是什麼心願呢，說來聽聽，我們幫你出出主意？”
姜嘉彌努力扯出笑容，只不過這表情落在其他人眼裡就變成了強顏歡笑，“周總他……想要一本書。”
總不能實話說他想要一場約會，那整個公司還不得炸開了鍋。
只能把自己的心願拿來借用一下。
話音落下，衆人紛紛鬆了口氣，有人點頭道：“還好還好，這個禮物好送。”
書店裡隨便挑一本也就幾十塊錢，一兩百還能買到包裝精美的精裝珍藏版。
“哪兒好送了，書也得挑一挑題材內容吧。”
“這麼一說還真是。”
說着，一羣人又七嘴八舌地給她出主意，只不過很快話題就歪到了十萬八千里遠。
“嘉彌，下班後我們準備去吃飯逛街，然後再去酒吧。”高橙問，“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聞言，姜嘉彌歉意地笑了笑，“你們去吧，我約好了要和朋友見面。”
“沒事沒事。那就提前祝你聖誕快樂啦。”
下班後衆人分別，在平安夜各自提着禮物赴約。
姜嘉彌和昨天一樣走到街角上了車，然而今天車上卻只有司機，後座空空如也。
“周總在忙，來不及趕來，所以讓我來接您。”司機解釋道。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周敘深這麼忙，以後不能親自來接她纔是常態，還是早點習慣比較好。
只不過難免還是有點失落。
今晚是平安夜，她還“抽到”了他的心願，原本以爲可以約會，現在看來他今晚可能會很忙，還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時間。
車駛離街角，經過兩條街之後，卻朝着跟白水灣截然相反的方向駛去。
姜嘉彌愣住，“不回家嗎？”
“周總有別的安排，讓我把您送過去。”
“什麼安排？”
“這……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姜小姐，周總不讓我說，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姜嘉彌遲疑片刻，拿出手機給周敘深發消息：[你在哪裡呀？司機說你有別的安排，所以沒送我回家。]
周敘深發來一條語音，嗓音裡隱隱帶着笑意。
“他送你來實現我的心願。”
他的心願？那不就是‘一場約會’嗎？
神神秘秘。姜嘉彌嘀咕着，心情卻驀地變好，萌生出無數期待來。
原來他準備了約會。
她沒再追問，配合地保留了這份驚喜，等待着一會兒親自揭曉答案。
司機沒有透露目的地，但是隨着路線漸漸變得特殊，姜嘉彌慢慢有了猜測。
這是要去機場？
十幾分鍾後，車在航站樓門口停了下來，她茫然地從後座下來，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在旁邊等待自己的男人。
“周總，那我就先走了。”司機說。
周敘深微微頷首。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姜嘉彌傻傻地望着他。
他笑着垂眸，溫和縱容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好一會兒，直到她好奇得等不及了，纔好整以暇地開口道：“去一個會下雪的城市。”
“現在？”姜嘉彌詫異地睜大眼。
某些記憶片段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來。
之前他們聊天時，她偶然提起聖誕節快要到了，又隨口說淮城不下雪好可惜，有積雪的聖誕更有動畫裡那種浪漫的氣氛。
“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拒絕。”周敘深出聲打斷她的思緒，“那我們就留在淮城，我還有方案二。”
說到最後，他勾脣笑了。
姜嘉彌雙眼發亮，小幅度地飛快搖頭。
“搖頭的意思是不想去？”他挑眉，故意問她。
“不是啦！”她撲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仰起臉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要去！”
她根本抗拒不了這種驚喜，也拒絕不了這種說走就走的旅行，不管是長途還是短途。
周敘深輕笑着低頭，吻落在她額頭上的同時，伸手牽住了她的一隻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