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列夫斯基正和他的兩名副手,站在屋子中間的長會議桌旁,看到我向他敬禮後,立即笑着向我迎了上來,同時還友好地問:“麗達,你什麼時候到莫斯科來的?”
我慌亂伸出雙手握住了他的手,恭謹地回答說:“我剛到莫斯科不久,然後給副總參謀長打了一個電話。”說到這裡,我的眼睛本能地朝安東諾夫瞥去,“是他派車來接我的。”
“是的,元帥同志。”安東諾夫看到華西列夫斯基鬆開了我的手,連忙走過和我握手,同時解釋說:“我擔心奧夏寧娜同志去參謀總部那邊會撲個空,所以讓人將她接到這裡來了。”
等安東諾夫和伊萬諾夫離開後,華西列夫斯基招呼我在會議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隨後問道:“麗達,你知道我們爲什麼要讓你今天回莫斯科嗎?”
對於他的這個問題,我心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到你叫我回莫斯科的目地。於是便搖搖頭,如實地回答說:“對不起,元帥同志,我不知道。”
華西列夫斯基在我旁邊的一張空椅子坐下,壓低聲音說道:“讓你回莫斯科來,是最高統帥本人的意思。”
他的話讓我的心裡一陣陣地發慌,心說斯大林不會是因爲波涅傑林的事情,要和我秋後算賬吧?說實話,我現在也挺後悔的,在根本沒搞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就冒着得罪斯大林的風險挺他。如果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能有上佳的表現,自然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如果表現不佳,不光會新賬老賬一起算,同時還會影響到我的前途。
華西列夫斯基見我沉默不語,便主動說明:“這次將你從前線召回來,是和盟軍開闢第二戰場有關。”
第二戰場,我聽到這個詞彙的時候,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管我屁事!我剛在心裡發完這句牢騷,不禁猛地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戰,隨後緊張地問:“元帥同志,今天是6月5號?”
“沒錯,今天是6月5號。”華西列夫斯基表情嚴肅地說道:“根據盟軍給我們提供的情報,他們在將在六月繼續登陸作戰。而符合登陸條件的日期,只有兩組連續三天的日子,6月5號至7號,6月18號至20號。他們最後選用第一組的第一天,即6月5號,也就是今天。”
在我的印象中,盟軍在諾曼底登陸的日子是6月6號,不過此刻聽到華西列夫斯基這麼說,還是隨口問了一句:“盟軍今天試試登陸了嗎?”
“沒有。”華西列夫斯基搖着頭說道:“我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接到來自盟軍的任何消息。就在不久前,斯大林同志還專門過問了此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上的電話鈴聲驟然響了起來。我看到他站起身,走到桌邊拿起話筒貼在耳邊,聽了片刻後,他忽然在原地來了個立正,並挺直了身體,我邊知道這個電話肯定是斯大林打過來的。
雖然隔得太遠,我聽不到斯大林在話筒裡說了些什麼,但看到華西列夫斯基忽然將目光轉向了我,便知道兩人的對話內容肯定和我有關。過了片刻,我果然聽到正盯着我的華西列夫斯基對話筒說道:“是的,斯大林同志,麗達就在我這裡,需要讓她到您的辦公室去嗎?”
可能是華西列夫斯基的提議被斯大林拒絕了,他的臉上出現了尷尬的表情,他對着話筒恭恭敬敬地說:“我明白了,斯大林同志。祝您健康!”
華西列夫斯基放下電話後,朝我走了過來。在離我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將雙手背在身後,繼續對我說道:“在前幾天召開的方面軍司令員參加的會議中,爲了使我們的進攻戰役與盟軍開闢第二戰場的行動同步,我們有意將進攻時間選在了6月23號。這樣做的目地,可以將德軍的重兵集團牽制在互不關聯的兩個戰場,以確保我們能取得戰役的最後勝利。”
到此刻,我終於搞清楚了自己被召回莫斯科的真正原因,因爲我在出使米國時,曾經接觸到了“霸王行動”的一些機密內容,斯大林可能是爲了讓自己心裡感到踏實,所以才召我回莫斯科,想再從我這裡獲得肯定的回答。
我擡頭望着心緒不寧的華西列夫斯基,笑着對他說:“元帥同志,根據我的直覺,盟軍這次開闢第二戰場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一個布爾什維克化的歐洲,是不符合他們利益的,因此他們必須派出部隊,和我們來爭奪在歐洲國家的利益。”
“是這樣的嗎?”我從華西列夫斯基的表情來判斷,覺得他對我的說法倒是很認同,不過但依舊有點患得患失:“假如下一個登陸日,盟軍還沒有采取行動的話,那不是要等到明年了?”
關於諾曼底登陸的事情,雖然我記得很清楚,不過當着華西列夫斯基的面,我只能繼續裝糊塗:“元帥同志,我覺得不會吧。盟軍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假如不及時地開闢第二戰場的話,我們的軍隊接下來的進攻戰役中,將會佔領歐洲的不少國家,只要他們的思維還正常的話,是絕對不允許這種清楚出現的。”
“好了,麗達,今天就到這裡吧。”華西列夫斯基衝我擺了擺手,有些沮喪地說道:“斯大林同志明天上午十點要親自接見你,你先回去休息吧。”說完,他走到了辦公桌旁,用手摁了一下上面的電鈴。
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名軍官出現在門口,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耐心地等着華西列夫斯基下達命令。
華西列夫斯基朝我一指,吩咐那名軍官:“你送奧夏寧娜將軍去休息。”
軍官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等我做出反應。我擡手向華西列夫斯基敬了一個禮,才轉身朝門口的軍官走過去。
…………
雖然華西列夫斯基說斯大林上午十點接見我,但是不到八點,我就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我打開房門一看,外面站着名中尉,他看到我出現在門口,便面無表情地說:“將軍同志,總參謀長讓我請您到他的辦公室去。”
“中尉同志,能告訴我什麼事情嗎?”
中尉搖了搖頭,回答說:“對不起,將軍同志,我只是奉命請您去見元帥,至於是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
“好的,中尉同志,我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去。”
中尉聽我這麼說,擡手敬禮後,向後來了個後轉身,邁着步子離開了。
我簡單地洗漱後,匆匆忙忙地趕到了華西列夫斯基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華西列夫斯基正坐在辦公桌後悠閒地喝着咖啡。我走上前,向他敬禮後,好奇地問:“元帥同志,看您今天容光煥發,是有什麼好消息嗎?”
“沒錯,的確是好消息。”華西列夫斯基擡手朝我身旁的一張空椅子一指,示意我坐下。等我坐下後,他接着說道:“我們在不久前,接到了盟軍方面的通報,說他們的軍隊已經在諾曼底發起了登陸作戰。”
“開闢第二戰場的進攻戰鬥打響了?”我說完這話,在腦子裡回想盟軍衝上海灘的時間,還擡手看了看錶,發現剛八點半。在我的記憶裡,盟軍登陸最早的海灘是猶他海灘,時間是六點三十分;最晚的是朱諾灘頭,時間爲八點。按照法國時間比莫斯科時間晚兩個小時來計算,盟軍的先頭部隊剛剛踏上猶他海灘。
我看到華西列夫斯基點了點頭,給了我一個肯定的回答後,試探地問道:“盟軍部隊已經登陸成功了嗎?”
“還沒有,不過盟軍這次是真的打算在法國沿岸開闢第二戰場了。”華西列夫斯基異常興奮地說道:“根據盟軍的通報,登陸作戰的火力準備從6月5號午夜就開始了,第一批約1000架重轟炸機向德軍通訊樞紐、指揮中心、海岸炮兵陣地等目標投彈約5000噸。第二批約1600架中型轟炸機於6月6號五時向德軍防禦陣地投彈約4200噸。這兩次航空火力準備共出動飛機2775架次,投彈9276噸,在登陸正面平均每公里投彈約96噸。
如今他們的第三批飛機已經升空,幾乎都是戰鬥機,它們的主要任務是以低空掃射直接掩護登陸艇搶灘。”
我聽到華西列夫斯基這麼說的時候,心裡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我還以爲自己的到來,會導致這重大的歷史事件發生偏差呢,沒想到最後一切還是按照固定的歷史軌跡發展的。我深吸一口氣後,小心地問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同志,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覲見斯大林同志?”
“不急不急。”華西列夫斯基擡手看了看錶,語氣輕鬆地說道:“斯大林同志正在向政治局的同志通報盟軍開闢第二戰場的事情,我們等會議結束後再去吧。”
既然知道了盟軍已採取了行動,華西列夫斯基也像吃了顆定心丸,整個人也變得輕鬆起來,他甚至還將前幾天方面軍司令員參加的軍事會議的內容,向我進行了簡單的通報,最後說道:“只要盟軍在法國沿海發起攻擊,就能牽制住德軍的大量兵力,使他們不得不同時在兩條戰線作戰。這樣對我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因爲當我們推向柏林時,德國人根本抽不出兵力來加強這一地區。”
我們除了盟軍開闢第二戰場的話題外,又聊了很多別的內容,包括如今烏克蘭的形勢,以及方面軍部隊的士氣等等,直到安東諾夫的匆匆闖入,纔打斷了我的談話。
“元帥同志,這是盟軍剛發來的消息。”安東諾夫將手裡的文件夾遞給華西列夫斯基後,衝我點了點頭,並禮貌地握了握手。
華西列夫斯基匆匆看完文件的內容後,隨手放在了辦公桌上,然後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對着話筒說道:“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會開完了嗎?……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放下電話後,衝我擺了擺頭,笑着說:“走吧,麗達,我們現在到斯大林同志的辦公室去,他正在那裡等着我們呢。”帶着我走了兩步,見安東諾夫還站在原地沒動窩,便停止了腳步,“副總參謀長同志,您還愣着做什麼,跟我一起去。”
我們三人來到了斯大林的辦公室。正在屋裡踱步的斯大林立即迎了上來,衝着華西列夫斯基問道:“華西列夫斯基同志,盟軍方面又有什麼消息嗎?”
“是的,斯大林同志。”華西列夫斯基一邊將夾在腋下的文件夾遞給斯大林,一邊笑着說:“根據盟軍的通報,他們的部隊已成功在猶他海灘登陸,並建立一塊灘頭陣地。”
斯大林快速地看完了電報後,立即轉身朝旁邊的會議桌走去。他站在桌邊,俯下身子看攤放在上面的地圖,用攥着菸頭的那隻手在地圖上尋找着什麼。
我跟着華西列夫斯基他們兩人走過去,纔看清楚攤放在桌上的地圖,原來是一副法國地圖,盟軍即將登陸的幾個海灘都標註得清清楚楚。看到斯大林他們幾人都圍在地圖前,三個腦袋都快擠到一塊的情形,不禁啞然失笑,我估計此刻羅斯福估計都沒他們這麼緊張。
首先直起腰的是斯大林,他重新將菸斗叼在嘴裡,慢吞吞地問道:“華西列夫斯基同志,你覺得盟軍在海灘上能站穩腳跟嗎?”
“這個不好說。”華西列夫斯基聽到斯大林的這個問題,也連忙直起身子,皺着眉頭回答說:“雖說現在的盟軍進展順利,但如果遭到德軍坦克部隊的突擊,那麼他們有被趕下海的可能。”
“我同意總參謀長同志的看法。”安東諾夫也直起身,面朝着斯大林說道:“盟軍雖然建立了一個灘頭陣地,但由於他們缺乏重武器,一旦遭到德軍裝甲部隊的反擊,付出了巨大犧牲才奪取的灘頭陣地,就有丟失的可能。”
對於兩位正副總參謀長的看法,斯大林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走回辦公桌旁取香菸時,忽然看到還在一旁站得筆直的我,不禁停住了腳步,衝着我問道:“麗達,你對這件事事,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我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旁邊的兩位參謀總長,隨後果斷地回答說:“是的,斯大林同志,對於兩位總參謀長同志的看法,我不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