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人前進到離路邊還有七八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他們躲在高低不平的冰堆後面,和我們展開了對射。他們雖然人數少,但看樣子像是在歐洲打過幾年仗的老兵,槍法準戰鬥經驗豐富,不盲目射擊,打一兩槍就躲進冰堆後面。
反觀我軍這邊,雖然人數衆多,但屬於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衆,打起仗來一點章法都沒有。特別是那些司機,把步槍往路邊的冰堆上一架,也不管瞄準目標沒有,噼裡啪啦就亂打一氣。更可氣的是,他們居然不懂得怎樣隱蔽,不光射擊時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連換彈夾時,也不知道隱蔽,就蹲在那裡讓德國人當靶子打。
就這樣打了半天,德國兵被打倒了七八個,而我軍這邊的傷亡至少超過了四十人。幸好德軍的武器以步槍爲主,配備有四五支衝鋒槍。停在遠處的是半履帶式裝甲車,除了機槍,沒有配備火炮,否則德國人一頓炮火,步兵再一衝鋒,差不多就可以把我們團滅了。
在阻擊中,我打完了一個彈夾,除了最開始打的三發子彈撂倒了一個德國兵以外,剩下連德國兵的毫毛都沒傷到。我側過身子,背靠着冰堆,從大衣兜裡掏出彈夾,邊換邊喊旁邊的中尉:“中尉同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否則就算我們這裡的人去打光了,也消滅不了這股德國兵。”
中尉匍匐着爬到我的身邊,大聲地問道:“少校同志,我們該怎麼辦?”
我換好彈夾,翻過身從冰堆的縫隙中望去,見德軍方面大概還有十個人在射擊。我沒顧得上回答中尉的話,先把槍重新架到冰堆上,準備先打兩槍再說,卻早被對面的德軍發現,馬上有兩個人衝我這裡開了火。我本能地向下一縮,把身子藏在冰堆後面。子彈都打在堅硬的冰堆上,冰涼的碎冰塊向四處迸濺。
我連忙向左一個側滾翻,把槍架在另外一個冰堆上,衝着剛纔子彈飛來的方向,打了兩個點射。這次僥倖命中了一個目標,那個德國兵把手中的步槍一扔,屍體就頭朝下地趴在了冰堆上。
我重新把身體藏在冰堆後,吩咐不遠處的中尉:“中尉同志,您去把有衝鋒槍的戰士組織起來,讓他們在這裡進行火力壓制;然後再派兩隊人,從德軍的左右迂迴過去,一定要把他們全部消滅掉。”
“少校,不行啊。德國人的裝甲車威脅太大了,上面的機槍把死死地我們壓制住了,只要誰直起身來,就會被打倒。”
聽中尉這麼說,我才知道自己把問題考慮得太簡單了,不打掉裝甲車火力的話,兩翼迂迴的戰士有可能被上面的機槍全部幹掉。也不知道去高射機槍陣地傳達命令的戰士到了沒有?沒有高射機槍,我們拿德國人的裝甲車還真的沒轍。
萬分焦急之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高射機槍陣地,沒想到卻看到一羣戰士,正彎着腰,或拉或推牽引着一挺四聯的高射機槍,往我們這個方向而來。見此情形,我心中忍不住叫了一聲:見鬼,你們在雪牆後面開火就是了,把機槍推出來做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高射機槍很快就被推到了兩輛卡車中間,一名戰士坐進瞄準手的座椅裡,快速地搖動手柄,將高高的槍口搖成水平,然後猛烈開火。
在清脆的槍聲中,第一輛裝甲車上的機槍射手被打得血肉橫飛,血霧瀰漫中直接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接着高射機槍又把槍口對準了第二輛裝甲車繼續掃射,這次幹掉機槍射手後,裝甲車的彈藥被擊中,一聲劇烈的爆炸過後,車輛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和我們對射的德國兵見自己的裝甲車被我們打掉了,便不禁有些慌了神。當又有兩名士兵中彈倒下後,剩下的人不敢停留,交替掩護着企圖逃跑。說實話,剛纔裝甲車還在的時候,他們要跑,我們還拿他們沒轍;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裝甲車被幹掉了,他們再想跑,也要問問我們答不答應。
我端着槍站了起來,對還趴在冰堆後面的中尉說:“中尉,帶你的人衝上去,一個都別讓他們跑了!”
“是!”中尉答應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地喊道:“同志們,跟我衝啊!”隨後,他端着衝鋒槍就率先衝了出去,那些趴在地上的戰士,不管是護路隊,還是司機或者押車的,見有指揮員率先衝了出去,也吶喊着衝了上去。
我見大局已定,自己就沒有跟着衝鋒,而是把槍往肩膀上一挎,朝着高射機槍走過去。我想向他們的指揮員表達自己的謝意,因爲沒有他們的幫忙,且不說我們和這股敵人還要打多久,最後誰勝誰負還很難說呢。
剛走了幾步,就見一名少尉帶這兩名戰士朝我走過來。三人走到我的面前,整齊地向我敬了個禮,齊聲說:“您好,少校同志!”
我還了禮,然後少尉握了握手,感激地說:“少尉同志,謝謝你!假如不是得到你們的幫助,我們還真拿這股敵人沒轍呢。”
少尉笑眯眯地看着我:“奧夏寧娜少校,您不記得我了嗎?”
面前的軍官看着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可能就是我這種臉盲症患者的悲哀啊。出於禮貌,我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你看起來有點面熟,但是不知道我們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
少尉嘆了口氣,說:“少校同志,難道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薩甫欽科啊!”
“薩甫欽科?!”我對這個名字真的沒有什麼印象,於是搖搖頭,歉意地說:“對不起,少尉同志,我真的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見我還是沒想起他是誰,少尉有些不心甘,繼續提示我:“您再想想,去年十月時,我們曾經一起在普耳科沃的無名高地共同戰鬥過。”
一聽到普耳科沃和無名高地的地名,我頓時把面前的少尉,和當時我指揮的高射機槍連裡那個吹口哨的輕佻少尉聯繫起來。在這裡又遇到一個熟人,讓我格外開心。我抓住少尉的手使勁搖晃起來,說:“沒想到是你啊,少尉同志。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是啊,少校同志。”見到我這個老上級,他也很高興,“您看看,我現在還是少尉,而您,已經是少校了!”
我們在說話時,剿滅殘敵的戰鬥進行到了尾聲。畢竟我們有六七十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如果連幾個德國人的殘兵敗將都對付不了,那這些人還是回去當老百姓算了。正是基於這種原因,我才能放心大膽地和少尉在一旁敘舊。
不大功夫,中尉過來向我報告說:“報告少校同志,來犯的德國人已經被全部消滅。擊毀裝甲車兩輛,擊斃德國兵19人,活捉5人。對俘虜該如何處置,請您指示!”
我正要說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着聽見娜婭的聲音:“少校同志,我回來了!”我循聲望去,娜婭挎着步槍和一羣戰士正往我這邊跑過來,她身邊的那名指揮員,正是二連連長巴庫中尉。
接着,我又聽見汽車的喇叭聲,兩輛滿載着戰士的卡車風馳電騁般衝了過來,在離我們十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剛停穩,車上的戰士便紛紛跳了下來,在車下整隊。前面的那輛卡車駕駛室的車門打開,從副駕駛那邊走下一名指揮員,霸氣地嚷道:“誰是這裡負責的?到我這裡來的!”
我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是上午纔打過交道的哈比中校。怎麼這些人也和港臺片裡的那些警察一樣,都是等到塵埃落定,才姍姍來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