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明月東昇。
我和班臺萊耶夫、謝列勃良內坐在指揮所裡,圍着桌上的地圖,研究着敵人在遭受我們伏擊後,有可能採取的報復措施。
班臺萊耶夫在我們三人中,是戰鬥經驗最豐富的。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師長同志,一旦成功地伏擊了敵人以後,我建議立即把坦克和裝甲車轉移到高地後面隱蔽起來,免得被德軍的飛機炸燬。”
對於班臺萊耶夫的這個提議,我覺得非常有道理,在高地前的那片無遮無攔的草地上,如果完成了任務的裝甲部隊依舊停留在那裡的話,很容易成爲德軍飛機的活靶子,所以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我同意副師長的意見,等戰鬥一結束,就讓我們的裝甲部隊藉助夜色的掩護,繞到高地後面來。上尉同志,你們這裡挖得有能容納坦克藏身的掩體嗎?”我後一句話,問的是坐在我旁邊的謝列勃良內。
他聽了我的問題,苦笑着搖搖頭回答說:“對不起,師長同志,由於指戰員們從進入陣地開始,就一直在忙着加固高地上的工事,根本抽調不出人手去挖掘可以隱蔽坦克或裝甲車的掩體。”
得知高地上沒有挖掘可以隱蔽重型技術裝備的掩體時,我也嘆了口氣,失望地說:“既然沒有掩體,那就只能把這些技術裝備分散到高地後面的草地上去,儘量僞裝得好一點。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假如我們沒有重武器,面對敵人的瘋狂進攻。我們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到時。我們這裡能有多少人能回到馬馬耶夫崗。也是一個未知數。”
我們正說着話,茹霍維茨基下士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進來,將一份電報交到了我的手上,同時說道:“師長同志,這是由科斯嘉中校派人送來的一份電報。”看到接過電報的我一臉狐疑地盯着他,急忙又補充道,“據送信的戰士說,科斯嘉中校目前在臨時師指揮部裡。所以我們的報務員和他在一起。”
茹霍維茨基下士的說明,讓我明白了爲什麼重要的電報,會由科斯嘉派人送來的緣故。我低頭看着電報上的文字,眉頭不由緊緊地皺了起來。
看到我臉上的表情變化,班臺萊耶夫連忙關切地問道:“師長同志,電報是誰發來的,出什麼事情了?”
我將手裡的電報遞給他,同時語氣沉重地說道:“是政委基裡洛夫同志來的電報,他說德軍下午出動飛機對馬馬耶夫崗進行了狂轟濫炸,特別是師部所在的南面高地。更是敵人飛機轟炸的重點,隱蔽着幾門榴彈炮的山洞。被落下的炸彈命中,在爆炸中,大炮全部被毀,炮兵也傷亡慘重。”
班臺萊耶夫看問題的角度顯然和我不一樣,他看完把電報望桌上一放,興奮地說道:“師長同志,這真是太好了,集團軍司令部對我們出其不意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併成功地奪回了空捏依的戰鬥予以了肯定,並提出了表揚。”見我依舊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安慰我說:“幾門大炮損失就損失了吧,反正沒有炮彈的大炮擺在陣地上就是一堆廢鐵。今天被敵人炸燬了,那麼我們明天再繳獲就是了。況且我們在解放城市時,不是繳獲了幾門加農炮嗎?想辦法把這幾門炮拉回去,一樣可以加強馬馬耶夫崗的防禦火力。”
沒等我說話,門口傳來了喊報告的聲音,我們集體扭頭望去,見門口站着的是一名二營的戰士,我和班臺萊耶夫站在原地沒動窩,而謝列勃良內卻快步地迎了上去。
謝列勃良內和那名戰士說了幾句後,便將對方打發離開,接着回答我們的身邊,向我們報告說:“師長同志,去和謝傑里科夫團長聯繫的戰士回來了。他報告說,我們的部隊已經隱蔽就緒並做好了一切戰鬥準備,只要敵人一出現,他們就可以果斷地出擊消滅敵人。”
“夜深了,外面一定很冷。”班臺萊耶夫擔憂地問道:“快到十一月了,沒準這兩天就會下雪。戰士們在草原上趴一個通宵,不會出現凍傷吧?”
“副師長同志,請您放心,不會有事的。”謝列勃良內接口說道:“我看到團長在出發前,就已經做好了禦寒的準備,讓每名戰士多帶了一件德國的軍大衣,說隱蔽時可以墊在身體下當墊子,也可以蓋在身上當被子。”
謝列勃良內的話讓班臺萊耶夫稍稍感到安心,他點點頭說道:“謝傑里科夫中校也是一名有着豐富經驗的指揮員,我相信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讓幾百號指戰員在寒冷的郊外凍上整整一夜。”
晚上十點左右,外面有戰士跑進來向謝列勃良內報告說:“營長同志,在遠處的道路上出現了燈光,應該是德國人的部隊來了。”
“德國人終於來了。”聽到這個消息時,班臺萊耶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衝我擺了一下頭,用徵詢的語氣問道:“師長同志,我們到觀察所去看看嗎?”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接着吩咐謝列勃良內:“上尉同志,命令陣地裡的指戰員們做好戰鬥準備,一旦有被擊潰的德國人涌向我們的高地時,就用你們手裡的武器,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吧。”
“明白。”謝列勃良內面色平常地回答說:“我立即就把您的命令傳達下去。”
我和班臺萊耶夫來到觀察所,站在瞭望口前舉起了望遠鏡,向遠處望去。
由於今晚月色很好,我們的視野很開闊,即使不刻意地看遠處出現的坦克車燈,也能看清德軍的大致行軍隊列。數以百計的步兵成兩路縱隊,分別走在道路的兩側,而路的中間就是德軍的坦克和裝甲車。
在觀察一陣子後,班臺萊耶夫小聲地對我說:“師長同志,敵人約有一個營的步兵,另外還有七輛坦克和同等數量的裝甲車。他們的裝甲力量與我們大致相當,假如打起來的話,我們的勝率很高。”
對於他的分析,我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以表示同意,在人數和裝備相當的情況下,打德國人附近如果還不能成功的話,那麼我就白布置這次的伏擊任務了。
德軍的部隊似乎壓根想不到會在接近高地的地方,遭受到我們的突襲,所以還是擺出了平時常見的行軍隊列,慢吞吞地接近了我們的伏擊圈。
眼看這德軍的坦克和部隊離那個小土坡只有兩三百米時,班臺萊耶夫不由急躁地說:“這個謝傑里科夫怎麼搞的,敵人都快走出我們的伏擊圈了,他爲什麼還沒開火。”
我雖然心裡和班臺萊耶夫同樣焦急萬分,但此刻我只能故作淡定地說:“副師長同志,彆着急,謝傑里科夫中校是位很有經驗的指揮員,他知道該在什麼時候發動進攻,所以我們還是耐心等待吧,沒準一會兒就打響了!”我的話音剛落,在我視野裡的一輛坦克車身上就騰起了一團火光,接着一聲爆炸聲傳進了觀察所。
“師長同志,您真的是太神了!”班臺萊耶夫看到外面的戰鬥打響了,頓時興奮地衝我叫道:“您說謝傑里科夫中校他們要開火,還真的就開火了。”
“副師長同志,”見謝傑里科夫已經開始進攻,我的心情也越發地好了起來,我得意地對班臺萊耶夫說道:“我們就在這裡好好地看看謝傑里科夫中校的表現,看他是如何把德國人全部消滅的。”
從草叢中飛出的炮彈,不是落在敵人的坦克和裝甲車身上,就是落在敵人的行軍隊列中。爆炸所騰起的火光,照亮了附近的天空,照亮了一張張德軍慌亂的面孔,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蒙了,正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謝傑里科夫對時機的把握相當準確,他見敵人陷入了混亂,就立即指揮部隊發起了衝鋒。戰士們從地上躍起,跟在裝甲車向公路衝過去,而坦克則停在原地繼續開炮,爲進攻的部隊提供必要的炮火掩護。
那些在公路上陷入混亂的德軍,見我們的指戰員在裝甲車的掩護下,向他們衝過來,都亂哄哄地沿着公路朝高地的方向跑過來。看到這一幕,我的心不禁又提了起來,這幾百號敵人要是全衝向小土坡的話,堅守在上面的三團戰士能擋住嗎?
德軍的潰兵離小土坡還有一兩百米時,山坡上隱蔽的戰士開始火了。密集的子彈向德軍隊列中傾瀉而下,將擁擠在一起的人羣中打出大大小小的缺口。前面的士兵被打倒了,後來逃命的士兵還在源源不斷地涌過來,稍一停頓,這些被子彈打出來的缺口就被補上。
班臺萊耶夫此刻也緊張起來,他焦急地說:“師長同志,我們當時在土坡上只擺了一個連,而且是最弱的三團新兵,是不是有點太掉以輕心,要是德國人不顧死活地繼續往前衝,沒準他們就會衝上山坡,將我們處於劣勢的部隊消滅掉?”
我正在考慮該如何回答班臺萊耶夫時,在望遠鏡的鏡頭裡,我忽然看到土坡上飛起了一片黑乎乎的小玩意兒,隱約可以見到火星在上面亂冒。
“是手榴彈!”我腦子裡馬上就冒出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