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我的喊聲,瓦丘克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他沒有馬上走過來,而是站在原地不動,絲毫沒理會等在屋裡的我和維特科夫。
看到他的舉動,我心裡浮起了一絲不滿,心說雖然你的年紀比我大資格比我老,但我畢竟是你的上級,而且軍銜還比你高,你不能對我這麼沒禮貌。正要發作時,我意外地發現瓦丘克不是站在原地沒動,而是在向前移動,不知道是他的腿出了問題,還是什麼原因,他是以釐米爲單位緩緩地向我們這邊挪動。
我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幾步,走到他的身邊,扶住他的左側的手臂,關切地問道:“瓦丘克上校,出了什麼事兒,您的腿怎麼了?”
又黑又瘦的瓦丘克上校扭頭咧嘴一笑,露出了他那口又白又整齊的牙齒,向我解釋說:“對不起,軍長同志,我的腿在前兩年和芬蘭白軍作戰時,曾在雪地裡被凍傷過。只要天氣一冷,就疼得特別厲害,沒有人攙扶的話,幾乎就無法走動了。”
維特科夫聽瓦丘克這麼說,連忙又快步走過來,攙住瓦丘克另外一側的手臂,和我一起將他攙扶到桌邊坐下。等維特科夫去倒茶時,我用責備的口吻對瓦丘克說:“上校,您的腿不好,剛剛在接到我電話時,就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我,而不是想現在這麼逞能。”
瓦丘克聽完我的批評後,呵呵地笑着說:“軍長同志,我想您這麼晚讓我到軍指揮部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我們師。所以我放下電話就趕過來了。”
“瓦丘克上校。”維特科夫走過來將一杯熱茶放在瓦丘克的面前,在他旁邊坐下後,關切地說道:“既然您的腿腳不便,那應該在師裡培養幾個合格副手,有了他們的協助,您就會輕鬆一些。”
聽到維特科夫這麼說,瓦丘克連連點頭說:“參謀長同志,您說得對。我手下的團長米捷列夫中校,就是一個不錯的指揮員。我有時離開指揮部到前沿去視察時,就是他在接替我進行指揮。”
“哦,米捷列夫中校。”我將這個名字重複一遍後,追問道:“他在什麼地方?”
“就在門外。”瓦丘克簡短地回答道。
“參謀長,”聽瓦丘克說他手下的米捷列夫中校就在門口,我立即吩咐維特科夫:“快點把中校請進來。”
維特科夫點點頭,走到門口衝着外面喊道:“米捷列夫,米捷列夫中校在外面嗎?”聽到外面傳來一個人的答覆聲後,他又接着客套地說道:“中校同志。別站在外面了,請進來。到指揮部裡面來。”
維特科夫的話音剛落,從門外就急匆匆地走進一名戴着灰色圓筒毛皮帽,穿着軍大衣的高個子指揮員。他進來後,擡手向我們敬了個環禮,大聲地說道:“軍長同志、參謀長同志!步兵第284師團長米捷列夫中校遵照你們的命令……”
“不要這麼客氣,中校!”我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後面的話,客氣地說:“挨着您的師長坐下吧,接下來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們。”
聽說我有任務要交給他們,米捷列夫也顧不得和我客氣,立即就老老實實地坐在了瓦丘克的旁邊,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等着我向他們佈置任務。
我將面前的地圖朝兩人的面前推過去了一點,接着拿起桌上的紅藍鉛筆,點着擱在我部和保盧斯司令部之間的其中一條街道說道:“瓦丘克上校、米捷列夫中校,我給你們師的任務,就是在兩天內佔領並鞏固這條街道。”
我說完以後,就仔細觀察兩人的反應。瓦丘克還在盯着地圖仔細研究時,比他年輕許多的米捷列夫便擡起頭對我說:“軍長同志,請恕我直言,要想奪取這樣的街道,兩天時間無論如何是不夠的。”
“哦,兩天時間不夠?”聽到米捷列夫這麼說,頓時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好奇地問他:“中校同志,爲什麼要這麼說呢,說說你的理由吧。”
米捷列夫指着地圖向我解釋說:“軍長同志,這條街道入口處的幾棟樓房都被德軍加固過,樓外佈設了鐵絲網和雷區,我師的偵察兵曾經試圖接近這些建築物,去偵察敵人的佈防情況,結果不是踏上了地雷,就是被敵人藏在樓頂的狙擊手發現,結果犧牲了不少人,也沒能接近街口的建築物。”他看到我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連忙做進一步的說明,“雖然最近敵人的補給遇到了困難,但堅守在這條街道上的德軍很頑強,面對我們的進攻,他們肯定會戰鬥到最後一顆子彈。”
“中校同志,”維特科夫等米捷列夫講完我軍在進攻時,將要面對的問題時,忍不住插嘴問道:“如果不限定時間的話,你準備怎麼打?”
米捷列夫對進攻似乎早就胸有成竹,聽到維特科夫一問,立即就毫不含糊地回答起來:“在進攻前,我打算用師裡的迫擊炮連,對街口的幾棟建築物進行火力覆蓋,同時在敵人的鐵絲網和雷區上炸出一條通道,以便在炮火準備結束後,我們的步兵可以迅速地突進街道,和敵人展開逐樓爭奪的戰鬥。”
對於米捷列夫所說的蘇軍常用戰術,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按照他所說的這樣打下去,估計沒等我們佔領兩個街區,第64集團軍的指戰員就已經像真實的歷史上那樣,把保盧斯和他手下的一羣將軍都俘虜了。由於我的到來,有不少歷史已悄悄地發生改變,比如說我面前的瓦丘克上校,歷史上的他,此刻正率領部隊和德軍在爭奪馬馬耶夫崗,而且在幾天後的會師行動中。是他和羅季姆採夫將軍的部隊。與從西面實施進攻的巴托夫集團軍和奇斯佳科夫集團軍的部隊會師。而現在,他的部隊卻被編入了根本不應該存在的第79步兵軍,居然還駐紮在距離保盧斯司令部只有幾條街區的地方。
我耐心地等米捷列夫說完他的進攻方案後,擡頭望了一眼維特科夫,問他:“參謀長同志,您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我原則上同意中校的意見。”維特科夫在表示贊同米捷列夫的計劃後,有些爲難地說道:“可是按照這種打法,我們的推進速度會很慢。要知道上級把攻佔保盧斯司令部的任務交給了我們軍。如果速度太慢的話,沒準上級就會將這個任務轉交給友軍。”
在維特科夫說完他的想法後,我出人意料地說了一句:“既然這樣的打法太慢,那麼我們就換一種打法,同時把進攻的時間縮短爲一天。”看到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我自顧自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瓦丘克上校,我把炮兵第266團的一個營配屬給你。在進攻前,您先讓反法西斯同盟的人喊話,勸說街道里的德軍投降。給他們留下足夠的思考時間。時間一到,還沒有人投降的話。就用重炮將街口的這幾棟樓房轟塌,步兵隨後衝進街道,和敵人展開逐樓爭奪的戰鬥。”
“軍長同志,有件事情我要向您報告。”米捷列夫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我說道。見我點頭表示同意後,他這才說道:“前幾天,我們看到友軍部隊通過反法西斯同盟的同志,勸說兩條街道的德軍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便想繼續採用這種方式勸說我們正面的敵人投降。沒想到經過長時間的交涉後,希特勒法西斯分子竟然向我們的戰士要起秒錶來。我們的人可憐這些餓鬼,送給了他們一些。敵人接過了我們的麪包,重新回到了他們的工事。等待我們的偵察兵在夜晚進行偵察時,他們依然毫不遲疑地開槍射擊。”
“很簡單,中校同志。”對於這種不知好歹的德國人,我通常所採取的辦法只有一種:“讓炮兵們推幾門大炮過來,直接瞄準他們所在的建築物射擊,讓他們都見鬼去吧。”
維特科夫考慮問題的方式和我有所不同,他等我說完後,望着米捷列夫問道:“中校同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敵人應該是清一色的亡命之徒吧?”
“是的,參謀長同志。”米捷列夫禮貌地回答說:“我們在交給他們麪包時,我看到幾乎每個人的胸前都佩戴有好幾枚希特勒獎給他們的獎章。”
“瓦丘克上校,”我開始向這位英雄的師長面授起巷戰的訣竅來:“我原來指揮的獨立師,打這種巷戰很有經驗。你們衝進街口後,部隊要立即散開,是班排爲單位進入街道兩側的樓房進行搜索殘敵,而不是擁擠在一起,傻乎乎地朝前衝,那樣除了成爲敵人的靶子外,是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的。還有在屋裡戰鬥時,最適用的武器,還是戰士們身上的工兵鏟。看到敵人,你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抓起工兵鏟,朝着敵人狠狠地掄過去。只要擊中對方的要害,打在頭下面一點點的地方,這樣就可以切斷他的動脈,讓他瞬間斃命;就算頭一下沒砸中他的要害,也可以讓他暫時失去抵抗力,無法對我們的戰士造成任何傷害。”
瓦丘克聽完後連連點頭,接着扭頭對旁邊的米捷列夫說:“中校,聽到軍長所說的話了嗎?把這些戰術要點記下來,回去後向各級指揮員傳達。”
當瓦丘克要離開時,我衝着外面大喊一聲:“宋吉克中士,進來一下。”當中士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時,我用手指着瓦丘克,向他吩咐說:“中士同志,你幫着中校把瓦丘克上校送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崔可夫打來的電話。他很高興地說道:“奧夏寧娜,你知道嗎?從西側攻擊前來的巴托夫集團軍和奇斯佳科夫近衛集團軍的部隊,已接近了斯大林格勒的西郊。根據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的意思,他準備讓我們集團軍抽調幾支部隊,去和友軍搞一次隆重的會師儀式。”
“太好了,司令員同志。這真是太好了。”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很開心。因爲目前集團軍裡所剩的精銳部隊不多了,如果要抽調部隊參與會師的話,肯定會從第79步兵軍裡抽調部隊,所以我得意洋洋地問道:“您是不是打算從我們軍抽調一兩支部隊參加啊?”
“奧夏寧娜,你猜得很多。我就是要從你們軍裡抽調一個師,來參加這次的會師。”我在聽到崔可夫說這話時,不禁喜上眉梢,整個第79集團軍最精銳的莫過於班臺萊耶夫的第150師。也就是我以前任師長的紅旗獨立師。就在這時,崔可夫接下來說的一句話,讓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我打算抽調瓦丘克上校的步兵第284師參與這次的會師。”
參與會師的是第284師,而不是班臺萊耶夫的第150師,我聽到這個消息的同時,差點就想扔了電話將面前的桌子掀了。此刻我的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奔騰過兒,我暗罵:憑什麼啊,難道我不擔任獨立師的師長了。獨立師就應該受到歧視,就不讓他們去見證這個具有重大歷史意思的時刻麼?
我強忍着自己的不滿。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崔可夫:“司令員同志,您爲什麼會安排瓦丘克上校的部隊呢?”
“這次會師,我本來想抽調班臺萊耶夫的第150師,”我聽到他說這句話時,雖然明知道他看不到我的表情,但還是拼命地點着頭,心裡在迫不及待地問:既然你已經考慮到了獨立師,那爲什麼最後還做出了抽調第284師的決定呢?崔可夫絲毫沒覺察到我的異樣,依舊慢吞吞地說道:“但考慮到該師是你們軍目前戰鬥力最強的部隊,如果要想盡快攻佔保盧斯的司令部,離開他們還真不行,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瓦丘克上校的第284師。”
哦,原來是這樣啊,崔可夫並沒有歧視我的獨立師,而是想把他們用在更重要的地段。搞清楚崔可夫的真實想法後,我心理頓時平衡了下來。只聽崔可夫又問:“奧夏寧娜,你對我的安排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我聽到崔可夫這麼問,連忙滿臉堆笑地回答說:“沒有,司令員同志,我沒有不同的意見,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說到這裡時,我忽然想到瓦丘克腿上的傷勢,以及走路困難的實際情況,連忙又補充說,“不過,瓦丘克上校的身體狀況有點不太好。”
“身體狀態不太好?”崔可夫有點吃驚地反問道:“他在戰鬥中負傷了?”
“不是的,司令員同志。”我連忙把瓦丘克昨天說的情況,向崔可夫簡短地彙報了一遍。
“嗯,原來是這樣。”崔可夫聽完後,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瓦丘克上校的情況我早就有所瞭解。雖然我認識他的時間不長,但我卻在這位師長身上發現了三個可貴的品質:指揮堅定、作戰勇敢、黨性很強。他是個既嚴肅又正直的人,令人可畏可敬。據司令部在下面的政工人員反映:雖然他雙腿受過傷,走路幾乎是一步步地勉強挪動,但他從不坐守在掩體裡。爲了不讓上級給他特殊照顧,他千方百計地向我們掩蓋自己的傷病,每天拄着柺棍,不是到前沿就是去觀察所,而回來時經常要扶着副官的肩膀,但這只是在夜間沒人看到的時候才這樣。千方百計掩蓋自己的傷病。
他是個直性子,對任何上級和下級都是坦率地講真話,儘管這樣做有時很傷人自尊,但他依然故我。而且他上送的報告總是有根有據的,即使不進行查證,我們也能證實是完全真實的。正因爲他有這麼的優點,所以我在選擇參與會師的指揮員時,會優先考慮到他。”
我放下電話時,維特科夫好奇地問我:“軍長同志,司令員打電話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司令員說過幾天就要和友軍會師了,要從我們軍裡抽調一支部隊過去。”我拿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後,才接着說:“他選中的是瓦丘克的第284師,待會兒您給上校打個電話,讓他儘快集結部隊後開拔到指定地點。”
聽到瓦丘克的部隊要被調走,維特科夫吃了一驚,他緊張地問道:“可是,第284師這麼一走,進攻敵軍街道的任務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換一支部隊去接替第284師的防務。”考慮到該師的防區,離班臺萊耶夫的第150師不遠,我便輕描淡寫地說:“你給班臺萊耶夫上校打電話,讓他把謝傑里科夫的一團調過來,接替瓦丘克師的防區。說到打巷戰,全集團軍還真找不到比他們的經驗更豐富的部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