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琴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再次遇見蘇翌輝,他穿着藍色警服,身姿筆挺,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解剖室裡。
他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躺在解剖臺上的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上,伸手掀起白布,面無表情地看着屍體,然後才慢悠悠地問道:“王海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江守琴把屍檢報告給他,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不知道他是否認得出她來,不過想他應該認不向她來。
她不過是她前友徐靜的一個朋友而已,那會兒在警校讀書的時候,她長相平平,身材又不是很好,幾次碰面他幾乎都不正眼瞧她一眼,又怎麼可能記得她?
果然如她所料,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過屍檢報告打開來看,江守琴也趕緊收回停在他身上的視線,走到屍體前掀開江海身上的白布。
阿森看到屍體某私密處,握拳輕咳了兩聲,“法醫姐姐,你天天面對着這些屍體不害羞嗎?”
“這有什麼好害羞?”江守琴勾脣一笑。
“法醫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嗎?”阿森再次問道。
江守琴正想說什麼的時候,蘇翌輝輕咳了兩聲,阿森只好閉上嘴巴。
江守琴看了他一眼,進入正題,指着王海身上的傷痕道:“屍體脖子處有明顯的掐痕,指甲部分有皮脂和木屑,虎口也有傷口,我也檢查他的胃部,送進來的時候,裡面的混沌蝦仁都沒有完全消化,像是剛進食不到十五分鐘,還有他的底褲以及左手都沾有jing液,身上也有其他女人的毛髮和皮屑……”
“你的意思是說他自殺前去找過小姐了?”阿森疑惑地問道。
“有這個可能性。”江守琴說着拿過兩張照片給蘇翌輝,眼睛特意地在他那張冷峻的臉上停留了一秒鐘。
蘇翌輝並未察覺到她眼神的異樣,接過照片,阿森湊了過來,看着照片裡面那團東西,臉色頓時鐵青,“這是什麼東西啊?這麼噁心?”
江守琴波瀾不驚道:“死者胃裡未消化的食物。”
阿森嘔了一聲,直接趴到垃圾桶前狂吐起來,蘇翌輝嫌惡的擰了擰眉頭,江守琴無語地掃了阿森一眼,這都會吐?還當什麼警察。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條頭髮,約十三釐米,棕色,不過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女性頭髮,經過DNA檢驗,不是同一個人,而是多個人。”江守琴指着照片上的毛髮道。
蘇翌輝接過照片,神色嚴肅地看着照片裡面的毛髮,“死者身上還有其他的傷痕嗎?”
“死者除了從樓上摔下來大片粉碎性骨折外,還有就是脖子上的掐痕,很顯然死者死前有跟人有過爭執。”江守琴看着屍體,雙手環抱胸前回答道。
蘇翌輝沒再問,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屍檢報告。
阿森終於吐完了,捂着胸口臉色蒼白地走了過來。
江守琴倒了杯水給他,他接過,“謝謝法醫姐姐!”
“不用謝!”江守琴看了一眼蘇翌輝,回到座位前收拾着桌面上的東西。
阿森靠了過來,看了一眼蘇翌輝手中的屍檢報告,“老大,之前我們不是問過住宿的房東嗎?說是這個王海隔三差五的找不同的女人回家,這些毛髮一定是那些女人的。”
蘇翌輝沒有說話,認真地看着報告的內容,阿森接着又說:“這還用看嗎?死者肯定是自己一不小心失足從樓上摔下來的,屬於意外事故。”
“不能單憑別人幾句話還有片面的證據就判定死者是自己從樓上失足摔下去的,我們必須要調查清楚,給死者還有死者的家屬一個交待。”蘇翌輝合起屍檢報告,擡步出瞭解剖室。
阿森撇了一下嘴,放下手中的一次性杯子,快步跟了上去。
江守琴看着離去的蘇翌輝,直至消失才收回視線,將白布蓋回屍體上,收拾着桌面上的東西,可腦海裡卻浮現初次在警校見到他的那些畫面,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剛纔蘇翌輝來了?”季蘭突然走了進來問道。
江守琴回過神,嗯了一聲,故作淡然的整理着東西,季蘭撇着小嘴道:“你怎麼沒通知我一聲啊?我還想着約他出來吃飯呢!”
“你可以直接到警局找他的啊!”江守琴也只是前兩個月才被調過來,今天她算是第一次見到他,之前就聽到大家在議論他,一開始她還不敢相信,後來一次出任務遇到他,但那也只是匆匆見過他,幾乎不到兩秒鐘。
“我上次有到警局找過他,但他不在,今天聽說他來拿屍檢報告,我才跑過來的,誰知道又錯過機會了。”季蘭唉聲嘆氣道。
江守琴看了她一眼,勾脣笑了笑,別說季蘭會喜歡蘇翌輝那樣的大帥哥,其實連她也曾暗戀他,不過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就像剛纔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陌生人,完全不認識她。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男友湯子哲打來的,約她晚上七點鐘在一家伯樂西餐廳吃飯,她也就暫時忘了蘇翌輝這個人。
晚上七點鐘,伯樂西餐廳,江守琴見到了湯子哲,兩人像往常那樣吃着牛排喝着紅酒,不過話題卻少之又少,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詭異。
江守琴並沒有察覺到這點,因爲他們一個月也就見上兩三次面,而且每次見面的時間很少很少,幾乎不到三個小時,做的事也只是吃飯,看電影或走西湖,其實主要還是他們兩人都忙。
“守琴,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湯子哲放下刀叉,擡頭看着她,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江守琴也放下刀叉,笑容甜美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湯子哲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分手吧!”
江守琴一陣晴天霹靂,掛在嘴角上的笑容僵了僵,“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不過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湯子哲很認真的說道。
嘴角上的笑容隨時消失殆盡,江守琴眉頭微擰地看着他,“爲什麼?給我一個分手的理由。”
“因爲我不想跟一個天天摸着屍體的女人在一起,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覺得渾身屍臭,渾身不自在,甚至有時候吃飯的時候,我都覺得好惡心,想吐,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湯子哲說着說着特別的激動,完全不顧那些投來的目光。
他說的每一句,如同一把刀狠狠的捅在她心臟上,江守琴強忍涌上的淚水,咬着牙沉住氣道:“既然你覺得跟我待在一起噁心,那分好了。”
拿過旁邊的皮包起身離去,湯子哲突然叫住她,“分手之前,能不能把我送給你的項鍊還給我。”
江守琴在心底冷冷一笑,取下脖子上的項鍊還給他,轉身大步出了餐廳,漫無目的走在街上。
也不知道幾時下起了雨,待她回過神來,頭髮,衣服還有高跟鞋都沾着雨水,等她跑回公寓,全身已經溼透了,滴着水,就像她心裡正滴着血一樣,難受,想哭,但卻哭不出來。
“什麼?你跟湯子哲分手了?”翌日,江守琴把這事告訴季蘭,季蘭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道。
江守琴面色平靜,眼底也毫無波瀾,“他說不想跟我一個天天摸着屍體的女人在一起,感到噁心,想吐,渾身不自在……”
“他才噁心呢!”季蘭鄙夷湯子哲一番,“像他那種人,有人喜歡他已經很不錯了,還挑三撿四的,解剖師怎麼了?解剖師就不能擁有愛情了?”
“其實他也沒錯,”江守琴站在湯子哲的角度幫他說話,“沒哪個男人願意娶法醫,解剖師和入殮師的,人對死亡到底還是有些恐懼,何況我們還是替死人說話的,跟我們這些人談戀愛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季蘭嘖了一聲,“那醫生又這麼受歡迎?同樣拿着手術刀的,同樣是面對死亡的,怎麼差異就這麼大呢?”
“人家是救死扶傷,怎麼能跟我們比呢?”江守琴一邊工作一邊道。
季蘭嘆了一口氣,“難道我們真的要這樣孤老終生?”
“不想孤老終生,最好還是找同行的。”江守琴之前也交往過幾個男性朋友,可一聽說她是法醫,隔天就沒聯繫了,但湯子哲算是她交往最久的男朋友,不過最終還是逃不過分手,所以她昨晚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找個同行好一些。
“所以我纔想要追求蘇大警官嘛!”季蘭雙手抱拳,一副花癡的樣子。
一說到蘇翌輝,江守琴頓了下手頭上的工作,有點失神的她不小心打翻旁邊的東西,嚇得季蘭跳了起來,“守琴,你沒事吧?魂不守舍的!一個男人而已,沒必要爲他傷心難過,以後你肯定能找到一個比他好幾千倍幾萬倍的男人……”
江守琴表情略尷尬,趕緊收拾着桌面上的東西,她看了下時間,轉了話鋒道:“到午飯時間了。”
季蘭也沒再說什麼,脫掉身上的白大褂,跟着她到食堂吃飯。
“江守琴,你現在在哪裡?趕緊給我馬上到城月A013號房間,有任務。”
剛到食堂門口,就接到老禿驢羅文明的電話,還沒等她說話,那邊便掛斷了電話。
季蘭眼睛大大的看着她,“誰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