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養心殿出來回到寢宮後,容檀已然鬆開了她的腰,心不在焉地坐在榻上想着別的事一樣,神情莫測得難以捉摸。
身旁的洛嫣兒自然也感覺到他明顯的冷淡,她不傻,自然一下子明白這其中原因,她緩緩淡聲試探,“皇上方纔那樣對右昭儀,是不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容檀冷嗤了一聲,彷彿一提到右昭儀三個字,他便立即反應過來一樣。
“若是換成臣妾,恐怕也會有些傷心。”洛嫣兒顯然不是爲了那個女人說情,“臣妾很愛皇上,看不得皇上和後宮其他妃嬪恩愛相處,但後宮之中皇上必定要雨露均沾,不可能獨寵,所以有時候再痛苦,也只能自己承受着。”
聽罷,容檀盯了她很久,在她被看得有些攝人之時,他才矜貴地啓脣,“後宮之中朕永遠不可能獨寵一人,這一點你記牢。”
“臣妾……銘記於心。”洛嫣兒微蹙着眉,她明明不應該問這麼愚蠢的話,她要的不是獨寵而是權力,以後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
好半響後,容檀突然諱莫如深地沉聲道,“朕問你,以你的角度看右昭儀,她這是真的失憶了還是假裝失憶?”
洛嫣兒心底咯噔了一聲,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麼直白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淡道,“回皇上,臣妾若說了實話,皇上可別生氣。”
“朕要的便是實話。”容檀如是說。
“那好,臣妾說了。”洛嫣兒從容不迫地繼續說,“依臣妾所看,右昭儀落水確實可能導致失憶,但也可能沒有失憶。從事實上講,右昭儀失憶能讓她拜託重新回冷宮的境地,也能讓皇上心生憐惜,對以往之事既往不咎,對右昭儀百害而無一利。但從情理上講,右昭儀若是假裝失憶,必定會露出破綻,臣妾至今還未看到什麼破綻,所以臣妾認爲右昭儀是真的失憶了。”
她即讓容檀對蘇初歡有了懷疑,又不讓容檀覺得自己善妒,故意冤枉蘇初歡。
容檀聽罷,不動聲色道,“有幾分道理,這麼說真的失憶了?”
若是真的話,她是不是便能從此忘記容邪,誰也不記得,只記得他,若是這樣的話……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皺眉,不,即使有一點可能是假失憶,他都不能冒着這個險,他是九五之尊,怎麼能允許自己犯這種錯誤?
何況他都已經將她氣走,再也不可能來纏着自己了。
“嗯。”洛嫣兒意味不明地凝着他,“皇上,您也累了吧,別想那麼多了,臣妾伺候皇上就寢?”
容檀沒有說什麼,相當於默認了。
洛嫣兒便上前替他動作緩慢地退下龍袍,白皙的雙臂緩緩攀上他的肩頭,“皇上,方纔您在養心殿說的有一件事臣妾能替您分擔,臣妾想試試看能不能替您解憂?”
她說得隱晦,但以容檀的智商自然聽懂了,他低頭凝着她的主動,半響,才低下頭,正要吻上她的脣。
腦子裡一閃而過另一個女人的臉,讓他無論如何都吻不下去,容檀俊顏一沉。
見他似乎‘難受’地揉着額間,洛嫣兒先是一愣,隨即上前擔憂地凝着他問道,“皇上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臣妾扶您躺下休息,要不要讓太醫來給您診脈?”
“朕有些疲累了,今日你便先回景蘭宮罷。”容檀是心裡不舒服,那個女人爲什麼整日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他腦子裡?
聽罷,洛嫣兒抿着委屈的脣瓣,想留下來照顧他,但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溫順地道,“臣妾先告退了,皇上……好好休息。”
她實在想不通,爲什麼每次容檀都不肯碰她,洛嫣兒這人心高氣傲,這個男人越對她沒興趣,她越是想得到他。
看來她不用點手段,是永遠得不到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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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蘇初歡被禁足在蘭心閣,便註定她無法再掌控主動權。
而像上次放火引來容檀那樣的事,只能做一次。
再做便會惹怒他,適得其反,何況她現在失憶,再那麼做豈不是明擺着告訴他,她是爲了爭寵才假裝失憶的?
或許他現在也在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失憶了,可是畢竟沒有憑證,只能相信她是真的失憶了。
只是她沒想到,一個男人的不請自來竟然打破了這樣的僵局。
這個男人便是——
害得她蘇家滿門抄斬的罪魁禍首,慕容恆。
蘇初歡見到他那刻,眼底閃過疑惑,卻沒有憎恨,她早已學會將仇恨深埋在心中,否則怎麼可能騙得過容檀。
“慕容太傅爲何突然來蘭心閣?”蘇初歡示意宮女給他賜座,只是他不領情。
慕容恆沒有直接說明來意,只是拐彎抹角地清冷道,“臣聽聞昭儀娘娘得了失憶症,怎麼看樣子現在又記得臣?”
“上次和太傅有過一面之緣,便從宮女口中得知了。”蘇初歡沒有和他過多聊自己失憶之事,也沒有被他的試探牽着鼻子走,“太傅若無其他事,後宮之中似乎男女忌諱,太傅還是不宜久留。”
“這一點不需要娘娘擔心,臣已經有皇上的聖旨,今日來確實有一事想問娘娘。”慕容恆眯起了涼眸,終於進入正題,“自從皇后死後,臣一直調查着皇后的死因,她絕不是會毒害皇上之人,臣便查到了……在後宮之中有兩人陷害她,才導致她慘死的下場。”
“太傅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蘇初歡似乎不明其意。
見她這樣的反應,慕容恆只是清冷地繼續說,“那兩個人便是貴妃,和娘娘你。”
聽罷,蘇初歡知道他來絕非善意,便冷靜道,“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更不能斷定自己沒做過,只是今日太傅既然來找我,想必不僅僅是要替皇后報仇?”
“娘娘真是冰雪聰明,難怪是皇上寵最久的妃子。”慕容恆凝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彷彿不染塵埃,不會說謊,讓人無意中……便想相信她。
這樣的女人,生來註定是迷惑男人的。
“那太傅來找我,爲的是什麼?”蘇初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