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元兮愕然地望着跨過一個又一個棋格,極速前掠的陸葉身影,急急道:“大都統莫要以身犯險!”
她不清楚陸葉到底爲什麼非要去看一眼那至寶,可這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更讓她不理解的是,身爲棋子,陸葉怎麼忽然就不受棋局規則約束了。
那劍奴能無視棋局規則,完全是因爲手中至寶的緣故,陸葉又憑什麼能這樣?
忽忽間,她意識到一個可能性,眉頭不禁皺起。
陸葉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忽然就不受棋局規則約束了,只是方纔整個棋盤動盪之後,他腦海中便生出了一個自己可以在這棋盤之中隨意縱橫馳騁的念頭,然後他便這麼做了。
在沒有被己方棋手調動的前提下,身形不受任何制約,衝過一個個棋格的封鎖,不單單如此,他的視野也在擴大。
原本身在棋格中,除了雙方棋手可以縱覽全局之外,棋子們都只能看到鄰近棋格內的情形,再遠處的就是一片朦朧迷霧,阻人視野。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陸葉目力所及,所有的霧氣盡皆消散,赫然能看到幾十格開外。
好似星空棋盤這件至寶給他大開了方便之門。
然後令人驚愕的一幕出現了,棋局之中,所有幸存的黑子,都在朝他前行的方向匯聚。
“不!”黑血驚怒交加,眼下黑子已經所剩不多,他也一直在調兵遣將避免麾下黑子與陸葉的交鋒,可就在方纔,那些黑子卻自行開始行動起來。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大手,越過了他這個黑方棋手,調動了這些黑子。
偏偏黑子們對此一無所知,皆都以爲這是他這個棋手的調度,紛紛配合。
這是至寶意志的干涉!黑血瞬間明瞭,棋局之中,只有至寶意志,才能越過他這個棋手,調度諸多黑子。
可是……這到底是爲什麼?
此時此刻,黑血哪怕想傳音給那些黑子們,讓他們避讓,都已經做不到了。
“都滾開!”陸葉身形殺進一方棋格之中,磐山刀斬出,那些黑子們驚恐之餘紛紛授首,一片斷肢碎肉。
陸葉身形不停,持續向前,身後卻是有諸多熒光追隨而至,落進他體內消失不見。
那每一團熒光,都能提升他一些底蘊,相比較最初棋局剛開始的時候,他眼下一身五千道之力暫且不說,一身速度和力量皆都有數倍的提升。
而且隨着他這一路斬殺過去,這種提升還在持續之中。
陸葉只覺渾身血肉鼓脹,自身氣血在體內流淌,崩騰如漿。
這種提升對他來說可怖至極,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爲這已經超出了他能駕馭的範疇,值此之時,陸葉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三歲孩童輪着一柄大錘,所幸那些黑子們不堪一擊,被他隨意觸碰一下就變成爛肉一攤。
一個個棋格殺過去,滿地狼藉。
“你就是那人族兵修?”忽地有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陸葉定眼望去,倍感驚奇,只因說話的居然是一個人頭,看樣子應該是某個血族的頭顱。
這般傷勢,理應早已死去纔對,可這傢伙好像還活着。
“死!”陸葉沒功夫跟他囉嗦什麼,一刀斬落,便將這頭顱粉碎開來。
又殺過幾個棋格,他終於看到了一團紅光,正在不遠處一個棋格中大開殺戒,這棋格中匯聚着諸多白子,此刻皆都在亡命奔逃,可那紅光過處,劍氣肆意之下,白子們如秋葉一般凋零。
陸葉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着那團紅光內包裹的身影。
之前聽元兮講述的時候,他就隱隱有些猜想,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真的跟自己想的一樣。
雲師望!
那劍奴,赫然便是當年星空中以身血祭,護星空三十年安寧的雲師望!
而他手中的至寶長劍,無疑就是天璇劍。
當年星空中星淵之門開啓,雲師望歸來,然至寶的氣息泄露,引來諸多合道強者闖入星空中。
那一道星淵之門,正是雲師望從裡界之中開啓的,他出身星空,與星空之間有不可分割的聯繫,所以纔有打開星淵之門的機會。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因爲星淵之門開啓之後,必會給星空帶來巨大災難。
所以他不惜以身血祭,淪爲劍奴,煉化了天璇劍,憑自身一道殘念,於星淵之門外鎮守三十年。
這三十年內,陸葉借血祖屍身之力,催動方寸山之威,纔將那星淵之門封堵,化解了這一次劫難。
雲師望當年從星空中殺出去之後,陸葉便再沒見過他了,也沒有門路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情況。
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必定身在裡界中。
陸葉其實曾經想過,找人打探一下雲師望的情報,可惜沒有入手的頭緒,也沒有合適的渠道去探聽。
不曾想,今日竟在這裡再次相遇!
陸葉心如刀絞。
誠然,星空那一次的災難是因雲師望而起,但他已經彌補了那一次的錯誤,爲此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只看他此刻的狀態,陸葉便知,那位曾經名震星空的雲師兄已經死了,眼下他只是劍奴,殘留肉身爲天璇劍的意志操控。
卻不知爲何有這麼大的殺性,即便隔着幾十個棋格的距離,那純粹的殺念也刺的陸葉肌膚生疼。
這柄至寶長劍,似是要毀滅自己所遇到的一切。
天璇劍當年在星空中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
是進入裡界之中發生了什麼變故麼?又或者說,有了劍奴之後,天璇劍解放了自身的天性,它本就是一柄殺戮之劍?
陸葉不得而知,也沒功夫去深思,因爲就在他看到雲師望的下一刻,對方便心有所感,忽然轉頭朝陸葉這邊望來。
緊接着擡手就朝這邊斬出一劍。
陸葉毛骨悚然,只因隨着雲師望這一劍斬下,驚鴻般的劍光竟是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瞬息間跨越幾十個棋格的距離,襲至面前。
陸葉提刀在手,狠狠斬去,刀鋒破碎劍芒,整個卻像是被一顆星辰撞上,凌空翻飛出去,胸口處氣血翻涌,狼狽不堪。
他眼簾驟縮。
此時此刻,在星空棋盤的加持下,他一身五千道之力,出刀的速度和力道都遠勝正常狀態,竟險些接不下雲師望隔空的一道劍氣?
他立刻體會到之前那些黑子面對自身的無力感。
身形還未穩住,陸葉便亡魂皆冒,只因視野余光中,本還在幾十格開外的雲師望竟緊隨着那一道劍氣,掠至了身前。
天璇劍直直刺了過來。
沒有任何花裡胡哨,就是最簡單的一記直刺,陸葉卻發現自己好像擋無可擋,因爲隨着雲師望這一劍刺出,陸葉明顯感覺到自身的感官被幹擾了。
鐺地一聲響動,火光四濺。
他總算在最後關頭以刀身擋下了這一劍,整個人卻被振飛了出去,那純粹到極致的殺念如實質一般將他包裹,讓他渾身發冷,雲師望更是如影隨形,手中長劍時快時慢。
鮮血飈飛,只片刻功夫,陸葉便感覺自己千瘡百孔。
濃濃的生死危機感忽然襲擾全身,視野中,天璇劍直朝自己頭顱衝來,值此之時,陸葉整個人往後揚起,一身力量震盪,根本沒有任何應對的可能。
“律令,固若金湯!”他一咬牙,口中低喝。
下一瞬,一層厚實的光芒便籠罩全身。
赫然是某次殺敵後獲得的額外驚喜,此前面對那些黑子,陸葉根本沒有動用的必要,但如今面對雲師望,不用卻不行了。
不用就得等死!
嘩啦一聲,這一層厚實的防護下一刻就破碎開來,陸葉額頭微微一疼,已然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流淌面頰,讓他看起來猙獰至極。
不過也多虧了那一層防護的阻隔,讓他險之又險地逃過一劫。
不是對手!
哪怕他此刻得星空棋盤的諸多加持,也依然不是雲師望的對手,雲師望此刻的強大,讓他有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過來查探,其實只是想看看這劍奴是不是雲師望而已,可只是遠遠的一眼觀瞧,卻引來了雲師望不依不饒的攻殺。
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雲師望是真的要殺他,或者說,是天璇劍的意志要殺他,因爲雲師望此刻是沒有自身思維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至寶的意志在控制。
陸葉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不管怎麼說,他與天璇劍都是同出一片星空,就算以前沒有太多接觸,這件至寶也不應該這麼對自己。
好歹算是老鄉!
陸葉唯一隻慶幸的是,自己勉強有糾纏雲師望的資格,否則讓他繼續在棋盤之中殺戮下去,也不知有多少白子要遭殃倒黴。
可繼續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他眼下雖有在棋局內自由行動的資格,但不可能逃出這一方棋局,因爲真這麼做了,一身實力瞬間就要被打回原形,到時候死的更快。
與雲師望糾纏之時,他不斷地神念傳音,想要嘗試喚醒對方,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雲師望都沒有半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