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鋒一番話一時間倒是讓武景宣楞在了原地,他的記憶慢慢回到了幼時,那個時候楊文鋒和楊延是聲名顯赫的楊王世子,而他更是這天淵國最小的皇子。
幼時楊延武道天賦已顯,在同齡人之中除了當時的太子殿下和寥寥幾人之外無人能敵,就連天賦同樣絕佳的武景宣也只能望其項背,隱隱有冠絕同輩的勢頭。
但在偶然的幾次玩鬧和結伴中當時的小文鋒先是在文辭方面展示出驚人的天賦,詩詞歌賦文史聖理竟都過目不忘而且融會貫通。除此之外沒過多少時日就又發現其體質極其適合進駐武道,很有可能是另一個楊延,如此文武雙全之人簡直已不能用天之驕子形容了。
當時知道這事的人寥寥無幾,恐怕就是皇家和楊府幾人知曉其它皇室宗親尚且不知。武景宣記得那個時候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看過楊文鋒之後都感嘆生子當如楊二郎,能讓武皇如此評價,年輕一代怕是再無人了。
年幼之時年齡相仿的楊家二子和武景宣最是投緣,畢竟都是天之驕子互相自然更易相處。記得當時三人開玩笑未來若武景宣榮登皇位就讓楊延掌兵戈文鋒掌文政,三人好兄弟共同治理這個泱泱天下。
只是就連武景宣也沒有料到幾年之後王妃辭世,從那以後楊文鋒如彗星隕落,先是行爲荒誕紈絝不堪,而後武道一落千丈,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這些年以來武景宣不是沒有留意過楊文鋒,只是聽到的都是一些關於他的荒誕之事,其中讓他徹底死心的就是他阻兄娶妻那件事,經過那事之後武景宣再也未曾留意過這位兒時玩伴。
人的成長本就是一個改變的過程,或參天而起或彎曲坍圮,在武景宣的心裡楊文鋒就是那長折了的大樹,徹底沒救了。
這些年他一直覺得是王妃病逝之後導致楊文鋒性情大變,但他卻一直以爲正如所有人以爲的那樣,王妃是正常病逝的,如此以爲其實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楊王妃是何許人也,雖是女子但足以擔得起驚才絕豔這四個字,早年和楊王征戰四方不知有多少敵方梟雄和江湖高手殞命于飛仙之力之下,加之天淵立國之後楊王功蓋寰宇,除了皇城之中自己這一家子還有比楊府更爲顯赫的地位嗎?
如此想來,天淵之中幾乎不可能有人能奈何的了王妃,但是今日楊文鋒如此開口難道是在信口開河不成?如若不是那他這話的意思就值得商榷了,能讓楊府忍氣吞聲之人會有誰,這個答案是個人都會想到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
“父皇,難不成君臣只能是君臣,而不能再是手足兄弟嗎?”月色下白衣武景宣低頭呢喃片刻隨後轉身向楊府之外走去,至於楊文鋒的話對他有什麼影響那就不得而知了。
楊府邊緣有一小湖名喚回聲海,湖邊有一小院格調清麗,其內只種了幾株垂柳和紅樟外加一些丁蘭香草,這小院正是楊文鋒的起居之所,若是讓外人得知一向跋扈囂張的楊二郎住處竟如此簡樸怕第一時間會覺得走錯了地方。
湖名回聲海,院名冷香小築,這些聽起來略微有些書卷氣的名字正是出自被譽爲玉陵第一紈絝的楊文鋒之手,只是這地方一般只有楊文鋒和兩個丫鬟就連楊王來此地的次數也少的可憐,不爲其它只因爲楊文鋒不想這裡被喧囂和塵煙沾染只想作爲一休憩之地而已。
至於回聲海和冷香小築名字來源不過是楊文鋒上一世的一些執念罷了,其中滋味只可自己獨自品味不足爲外人道也。
小院之中正中央是一棵樹冠碩大的合歡,合歡之下放置一木竹躺椅和小木桌,上面放置清茶點心,此刻楊文鋒正眯着眼睛躺在竹椅之上望着天空,眼中眸光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四皇子那些話你不必在意,這些日子脂粉在楊府都看到了,雖然老爺和大公子不在,雖然外界傳言我們楊家不行了,但是我知道,咱們楊府依舊無人能比,”立於一側的婢女俏生生開口,眸中這位從小到大相伴的世子殿下一直讓她感覺有些難以琢磨,如同一團迷霧一般。
年少之時才華初顯但是也只是初顯從不張揚,這和爭強好勝的少年心態完全不符,在年幼時她和另外一位貼身侍女見識過楊文鋒的天縱之資後總想着能跟着自家少爺張揚得意一番,豈料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自家少爺的心態似乎總是和正常少年有些不同,怎麼說呢,似乎是多了一些滄桑和沉穩,這些形容詞也是如今長大之後脂粉纔想到的。
不管怎麼說,楊家二郎天縱之資這樣的事從來都沒有流傳出去過,僅有寥寥數人得知,而如今這天縱之姿也早已淹沒在如海的紈絝之名之下,怕是知道這事的人也不相信楊二郎還擁有那天縱之姿。
“五十萬甲士已臨近天淵,父兄遇阻我被流放,如此局面若說不是有人設局鬼都不信,既然局已擺出而我又如何不入局呢?我倒要讓他們看看。楊家不是說垮臺就垮臺的。”楊文鋒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正有些小思緒的婢女淡淡的笑了笑,丰神如玉。
“至於武景宣說的話,他說的沒錯啊,我本來就是一介紈絝,我若不紈絝那些個跳樑小醜又如何肯安心?來小妞,給大爺笑一個看看,保不準這玉陵第一紈絝第一散財童子會將這整個楊府都送於你,”楊文鋒故意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但是扭頭看到婢女一幅玩味和期待的表情之後不由錯愕隨後撇嘴說了聲無趣便起身入了暖閣。
“希望明早是個暖和的天氣,看看黃曆是否適宜外出辱人,”懶散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在安靜的小築之內倒非常清晰,聽到這話之後那叫脂粉的婢女連忙點了點頭小跑着出去了,聽到屋外的細碎腳步楊文鋒又不由撇嘴,自己胡亂碎語別人就按着自己的意思來,這實在是天下最無趣的事了。
“一力破十法,以絕對的實力破局,這是你們的想法吧,既然如此我便爲你們造勢,”屋內有人低語,低語聲聲冷冽如刀,倒不像是那個嬉笑無賴的楊二郎了。
一夜無話,玉陵城的夜空依舊如故,不會像人心起伏會爲一個人的回來有任何改觀,第二日楊文鋒還未起身便被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吵醒,緊接着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個時間來這裡的楊文鋒不用睜眼也知道一定是自己那貼身婢女。
這兩婢女一個隨自己入江湖而緊隨其後,一個留在楊府昨日一手飛刀用的委實出神入化,這些表現都遠不是應該出現在一個婢女身上的,只是對於這一切楊文鋒早已不在意或者說是早已有所察覺,他那驚才絕豔的母妃和狡猾入狐的父親要是不在他身邊的人身上做些手腳他自己都不相信。
“殿下,宮裡有人帶聖旨來了,說是要讓你接旨呢,”門外脆生生的聲音剛傳入便緊隨着一陣推門聲而後楊文鋒便看到脂粉端着一盆水慌慌張張走了進來,晨曦入屋,一切倒像是居家普通百姓的生活,簡單緊張卻不失溫馨。
“何必慌張,既然聖旨必須我來接,那就讓宣旨的等着吧,”楊文鋒不緊不慢起身接過脂粉手中的銅盆隨後隨手抹了抹她額頭沁出的汗珠,四目相對倒是讓婢女略微有些臉紅。
看到婢女的樣子楊文鋒不由覺得她有些可愛,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離家久了忽然想起咱們楊府的糯米軟糕和秋梨蓮子湯了,正好早點還沒上,你去取兩份來我們一起吃。”
聽到自己主子的話脂粉櫻桃小嘴張得滾圓,要知道她才從外面進來,宣旨太監還在楊府正院等待着,那太監說讓楊文鋒接旨時那副樣子恨不得眼睛都擡到天上去,模樣得意的有些不像話,似乎這道旨意是他下的一般。
脂粉雖然看不慣這副狗仗人勢的嘴臉但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所以着急廖火的趕緊過來,但是現在看自己的少爺竟然還想着吃早餐,這讓她不由感嘆自家少爺真是心比天大。
“怎麼,一份聖旨而已,早接晚接又有什麼區別,抗旨的事都做了還在乎遲一點?”楊文鋒顯然看出了自己的婢女在想些什麼,他淡淡自語隨後踱步走到桌前洗漱穿衣。
是啊,自家的主子當年可是抗過旨攔過皇家儀仗的人,區區接一道聖旨自己緊張個什麼勁兒?真是被外面的風言風語影響了,忘了這楊府還是楊府,這楊家二少爺還是楊家二少爺。想通這點之後脂粉臉上露出兩個酒窩隨後小跑着出去準備自家少爺要吃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