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小娃娃身穿大紅肚兜,頭上頂着一個朝天辮,小臉蛋粉嫩如玉,大眼如墨,眨動間如夜空之星,端的是可愛無比,若人生憐。
只是這娃娃一現身,眼睛眨動幾下,便張開大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二爺爺壞,二爺爺欺負堯娃!大爺爺、三爺爺,你們可要給堯娃做主,二爺爺衝堯娃兇,剛纔他的護體絕氣撞得我的腰都閃了,嗚嗚……”
玄天子見狀,急忙扭過頭去,裝作沒聽到,卻一臉竊笑,箇中意味不言而明:老窮酸,這下你有好看了!玄真子也是咳嗽一聲,強忍笑意,伸手揉揉堯娃的小腰,笑道:“你一個小娃娃哪裡會閃腰,淨瞎說。二爺爺也是怪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每次下來都要弄壞我的茅屋,對了,還有我的木柴。”
堯娃卻不依不饒,上前一把揪住玄問子的耳朵,用力擰了一下,哽咽着說:“哼,擰你耳朵一把,便宜了你。下次二爺爺你再欺負我,我擰你鼻子!”
玄問子被堯娃揪住耳朵,緊繃着臉卻不還手,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玄真子和玄天子,二人卻一齊扭過頭,竟是顧左右而言他,尤其可恨的是玄天子,不時還一臉憨厚地回頭望望,表面上看是同情玄問子,實則卻是幸災樂禍的旁觀。
玄問子有氣難出,好說歹說才哄得堯娃笑逐顏開,這才衝二人咳嗽一聲,說道:“好,好!你們二人要我好看是麼?這小……堯娃這般捉弄我,你二人也不管管,堯娃、舜娃和禹娃就是這樣被你二人寵上天的!”
“呃?二爺爺,你老人家說的是什麼話?我和舜娃、禹娃生來就是三足烏,不在天上照耀大地,莫非要躲在家裡燒火做飯麼?”堯娃人小鬼大,雙手叉腰仰着小臉質問玄問子。
玄問子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在比他矮了一半有餘的堯娃面前竟是絲毫提不起氣勢,只好低聲下氣地小聲說道:“堯娃莫鬧,下次二爺爺帶你去香水海的最東處海望角遊玩一番,如何?”
堯娃歪着頭想了片刻,這才點點頭,說道:“嗯,好吧,不過二爺爺,你可不許再欺負我了,就算我火冒三丈,可是那也是我天生火大,你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就不能息怒止火,非要跟我小娃娃一般見識,恁的污辱了斯文!”
“噗哧……”在一旁的玄真子和玄天子再也忍俊不禁,紛紛笑出聲來。
玄問子灰頭灰臉,也不理會二人,回頭只一揮手,瞬間茅屋和桌椅便又形成,然後自顧自地坐在石椅之上,低頭生悶氣。
玄真子暗中向堯娃施了個眼色,堯娃嘻嘻一笑,一縱身躍到玄問子背後,雙手抱住玄問子脖子,撒嬌道:“二爺爺,你恁是小氣,說了半天還跟我小娃娃一般見識。堯娃人小倒不覺什麼,可是大爺爺和三爺爺會笑話你的,譏笑你爲老不尊,嘲笑你倚老賣老,暗笑你老而不死……”
玄問子被堯娃纏得沒法,只好笑着站起,揹着他原地轉了幾圈,這纔將他放下,說道:“好,二爺爺不氣了,小鬼頭,怎的生得這般古怪精靈!……說說舜娃和禹娃,他二人在空中可好?”
堯娃從玄問子背上下來,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二日,點點頭:“舜娃和禹娃正在沉寂之中,只怕他二人也不想下來。我剛纔也在沉寂之中,不知何故突然驚醒,所以大爺爺喚我,我才急急下來。不成想還未下來,竟被二爺爺……”
“咳咳……”玄問子急忙打斷堯娃的哭訴,生怕他沒完沒了。堯娃做了一個鬼臉,意思是“怕了吧”,然後又繼續說道。
“平常我在空中化日,沉寂千年也難以醒來,今日卻突然間心神不寧,似有大事發生一般。大爺爺,不知你喚我下來何事?”
玄真子方纔心意微動,便已知道堯娃在空中已然醒來,是以招手喚日。堯娃一問,玄真子笑吟吟地一指長恨湖,說道:“堯娃,你心神不安,恍然而醒,只怕與湖中來人有關,是以大爺爺喚你下來,是想借助你的真陽之火,看能否助他脫困!”
堯娃張大了小嘴巴:“生人?大爺爺,這死絕之地怎會有生人來此,莫非是天道有變?既然有生人來此,豈不是說堯娃可以重回世間了?”
玄真子一聽此言卻是心念一動,天道未變,或許是機緣有變,否則這平素千年都難得醒來的堯娃今日卻意外醒來,只怕其中有莫大的干係。
當下玄真子便將張翼軫意外流落此地詳細告知堯娃,堯娃聽完,眨動一雙大眼睛,難得地安靜半晌,又低頭想了一想,說道:“聽大爺爺所說,那張翼軫修習道法,而且可以御水,我這真陽之火只怕和他難以相容。”
玄真子點頭說道:“我也有此顧慮,但恰在張翼軫來到,你從沉寂之中醒來,二者之間有何干系還不得而知!不過雖是這少年體內有水之靈性,若得糟老漢的陰陽互轉大法,融水火於一體,或許也可將張翼軫救治。”
玄天子沉吟一番,問道:“老匹夫,你這般熱心助張翼軫療傷,莫非還心存妄想,認定那少年傷好之後能脫困而出,再回中土?我勸你莫要癡心妄想,除非他以死絕之氣洗髓伐體,否則若無道力滋潤,嘿嘿,早晚傷重而死。就算你將他沉到長恨湖中,以這湖水特有之靈性助他復原,但這未名天中與外界天地全然不同,只怕連湖水靈性也與外界截然相反,老匹夫,我勸你切莫有此打算!”
“老匹夫,你打的是何如意算盤?”卻是玄問子思忖一番,向前問道,“恐怕你不僅僅是想將張翼軫救好,讓他得以返回中土,而且還有意將死絕之氣故意留在他的體內,看這死絕之氣若得以在天地之間出現,那人會有何反應?是也不是?”
玄真子曬然一笑,點頭讚許:“不虧爲老窮酸,所言極是。其實我也並非要特意拿此少年的性命作爲賭注,不過他性命垂危,能得以不死便是大幸,所以就算他知曉真相,也應無怨言。再者我仍心有疑慮,說不定那張翼軫來到此處,正是那人暗中謀劃,藉以得知我三人藏身之處。我觀這少年雖是修爲淺薄,身上法寶卻是非同一般。他手上那三尺長棍,若我沒有看錯的話……”
玄真子頓了一頓,臉露嚮往之色:
“便是那天地初開之時的萬木之根!”
玄天子和玄問子怦然而驚,一起問道:“老匹夫,你沒看錯?真是那可生長萬物的萬木之根,可定山川鎮四海的萬木之根?”
玄真子鄭重點頭,一臉凝重之色,說道:“應是不假。我方纔以死絕之氣試探此棍,雖是此棍刻意隱藏形跡,且懼怕我的死絕之氣,不過其內蘊藏的浩大的生長之意卻是無法完全隱匿。試想,連飛仙之體都可毀滅的天雷卻拿此棍無法,只因此棍內含生生不息的浩然之氣流轉間便將天雷化解。不過奇怪的是,此棍雖有靈性,卻無法和這少年完全心意相通,似有隔閡不通之處,是以此棍只可幫他禦敵,不可助他療傷。我方纔將此棍暫時封印,也是擔心其內所含的生機會和未名天的死絕之氣衝突。如此看來,此棍恐怕本是有人特意留給少年防身之用,卻又不教他使用之法,所以我權衡之下,纔有猜測這少年被人暗中謀算來到此島之想法。”
玄問子和玄天子相視一眼,皆是一臉駭然,二人仔細一想,也覺玄真子所想頗有道理,如此一來,二人也均是同意了玄真子的計策。
在一旁聽三人談話的堯娃卻是聽得哈欠連天,說道:“好不知羞,幾個老不死的在此算計一個小小少年,也不知那位小哥聽到這三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剛纔所說,會不會嚇得哇哇直哭。”
堯娃此話一出,三人不免一時尷尬,呵呵一笑之後,玄真子說道:“堯娃,三位爺爺也是替你們三個娃娃着想,以前你們九位兄弟,如此只剩下四位,其中一位還在中土之上,恐怕不再認得你們。若是被那人得知你們兄弟三人還在,或許還會將你們抹去神識,只做那每日只知日升日落的傀儡!”
堯娃嚇得一縮脖子,搖搖頭說:“那三位爺爺一定要打敗壞人,保護堯娃兄弟三人的周全。”
玄真子用手撫摸堯娃頭頂,慈愛地說道:“堯娃,那位小哥哥恐怕還要在死絕地住上一段時間,這些時日,便由你來陪他,好不好?”
堯娃頓時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好,太好了。有人陪堯娃玩了,嗯,堯娃一定要和小哥哥成爲好朋友。大爺爺,聽你所言小哥哥身受重傷,堯娃可否想法幫他療傷?要不小哥哥萬一傷重而死,那堯娃豈非沒有夥伴了?”
玄真子搖搖頭,說道:“堯娃暫且不可。你的真陽之火乃是萬火之源,雖是威力無比,卻過於剛烈勇猛,遠不如水性有助於療傷。不過三位爺爺自會想法幫小哥哥治好,你的任務便是陪小哥哥四處遊玩,如何?”
堯娃點頭應允,卻聽玄真子又鄭重吩咐道:“你且記好了,堯娃,萬萬不可將我等來歷告知張翼軫,不管他如何詢問,你都不許將十萬八千年前的事變說出,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