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火拼,隨着警察的到來終於落下帷幕,在場的衆人統統都被帶回了市局。別的人怎麼樣,趙宏軒不知道,反正他是被‘特殊關照’了。
他被關押在一間封閉的審訊室裡,四周是白色的隔音牆壁,房間的四角,懸掛着四臺攝像頭,三百十六度無死角地監控着他。
他感覺自己在審訊室裡待了差不多有兩三個小時,房門終於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兩名警察。二人都是三十多歲,看警銜,一個是兩槓三星,一個是兩槓兩星。
趙宏軒好整以暇地看着走進來的兩名警察,神態輕鬆,歪着腦袋問道:“警官,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兩名警察相互對視一眼,其中的那位一級警督嗤笑出聲,說道:“走?趙宏軒,你認爲你現在還能走得了嗎?”
趙宏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笑問道:“警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級警督說道:“你殺了人,你還想走?”
殺了人?吳盡歡真的死了!趙宏軒心頭狂喜,表面上裝得不動聲色,而且早已想好了託詞。
他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警官,我可是出於正當防衛!再者說,那把槍根本就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兩名警察再次對視一眼,想不到他承認得還挺乾脆的。一級警督問道:“這麼說來,你是承認你殺人了?”
趙宏軒說道:“我已經說了,我是出自於正當防衛!”
一級警督不滿地說道:“我們現在不討論你殺人的性質,只討論事實,人,是不是你殺的?”
趙宏軒聳聳肩,說道:“的確是我殺的人,但當時我要是不殺他,他就會殺我,我是沒有辦法才這麼做的。”
一級警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和趙彬、趙衡、趙安以前有什麼仇怨?”
趙宏軒暗暗皺眉,怎麼突然扯到趙彬、趙衡、趙安三人身上了。他不解地問道:“警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他們三人毫無仇怨。”
“既然沒有仇怨,你又爲何要開槍殺死他們?”那名二級警督開口問道。
趙宏軒眨眨眼睛,恍然意識到事情好像搞錯了。他問道:“兩位警官,你們說我殺了人,請問,我殺的人到底是誰?”
兩名警察差點被他的話逗笑了,問道:“你連自己殺的人是誰都不記得了?”
趙宏軒呆呆地看着兩名警察,沉默半晌,他緩聲說道:“還請兩位警官明示。”
二級警督開口說道:“你殺的人是趙彬、趙衡、趙安三人。”
聽聞這話,趙宏軒的腦袋嗡了一聲,自己殺的不是吳盡歡嗎?怎麼又變成趙彬、趙衡、趙安了?猛然間,他突然想起來了,他們三人,正是死在吳盡歡的槍口下。
警方這是要把吳盡歡殺的三人,都按在自己的腦袋上?
“你們敢陰我?”趙宏軒猛然一拍桌案,作勢要站起身,不過他帶着的手銬是連在座椅上的,他身子向上挺了挺,終究是未能站起來。
兩名警察被他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靠了靠。
而後,那名二級警督站起身形,狠狠踹了一腳趙宏軒的坐椅,沉聲說道:“想逞威風,你是找錯了地方!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威風八面,這裡是市局!”
趙宏軒喘着粗氣,大聲喝道:“我只殺了吳盡歡,趙彬、趙衡、趙安不是我殺的,是吳盡歡殺的,我殺他,是正當防衛,你們聽清楚了沒有,我是正當防衛!”
兩名警察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其中一人打開文件夾,從裡面抽出一張照片,拍在趙宏軒面前,問道:“這把槍,你認識吧!”
趙宏軒低頭看眼照片,正是他從吳盡歡手裡搶來的那把手槍。他沉聲說道:“認識!這就是我從吳盡歡手裡搶來的槍。”
“所以,你也承認你是用了它。”
“是!”
“這把槍,我們已經做了仔細的甄別,上面只有你和趙飛的指紋,再無其他人的指紋。”
“什麼?”趙宏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有自己和小飛的指紋,這不可能!吳盡歡明明用這把槍連殺了三人,上面怎麼可能沒有他的指紋呢?
他擡起頭來,怒視着兩名警察,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們聯合吳盡歡陷害我?”
兩名警察也是氣急了,連拍桌案,吼道:“趙宏軒,你這樣的態度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他二人,憑良心講,還真的是在秉公執法,在現場繳獲的手槍上,他們的的確確沒有找到吳盡歡乃至其它人的指紋,只有趙宏軒和趙飛的指紋。
經過彈道鑑定,死亡的趙彬、趙衡、趙安三人,又的確是被這把槍打死的。趙飛沒有開過槍,只有趙宏軒承認自己開了槍,那麼這三人不是他殺的,又會是誰?
至於現場的人證,雙方各執一詞,而且供詞都很統一。
吳盡歡那邊的人,一口咬定是趙宏軒殺的人,而趙宏軒那邊人,又一口咬定是吳盡歡殺的人,雙方人員的供詞完全是相反的,都不足爲證。
人證的供詞不可信,接下來便只能看實物證據,殺人兇器上,連吳盡歡的半枚指紋都未找到,反而全是趙宏軒的指紋,單憑這一項物證,趙宏軒就解釋不清楚了。
此時,趙宏軒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恐怖的漩渦裡,這個漩渦正拽着他,越陷越深。他緊緊握着拳頭,喃喃說道:“你們陷害我,你們都他媽的在陷害我!”
兩名警察冷笑出聲,一級警督問道:“趙宏軒,你說你的槍是從吳盡歡手中搶來的?”
“是。”
“那麼他當時有帶手套嗎?”
見趙宏軒脫口要說什麼,他又提醒道:“想清楚了再說,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已被記錄下來,如果被證實是說謊,你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趙宏軒身子一震,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仔細回想,當時的吳盡歡並沒有戴手套,無論是在開槍之前,還是在開槍之後,他都沒戴手套。
他深吸口氣,說道:“當時他沒戴手套。”
“你記清楚了?”
“是!”兩名警察不約而同地笑了,二級警督向前探着腦袋,好奇地問道:“吳盡歡當時並沒有戴手套,而你又言之鑿鑿的說,他有用過這把槍,但經過我們技術人員的鑑定,槍上完全沒有發現吳盡歡的指紋,趙先
生,你不覺得這太自相矛盾了嗎?或者,你來告訴我,爲何槍上會沒有吳盡歡的指紋?”
趙宏軒現在的腦袋已經是混漿漿的一團,他臉色變換不定,說道:“一定……一定是你們警方內部出了問題,是有人被吳盡歡收買了,擦掉了他的指紋……”兩名警察都被他的胡攪蠻纏氣樂了。二級警督說道:“首先,這是一場大案,我們全程都有攝像,尤其是對重要的物證,我們保留了完整的攝像記錄,可以確保,從沒有人動過它。其次,在幾個人的指紋混
在一起的情況下,我真的不知道用什麼技術手段可以將其中一人的指紋抹掉,而不影響其他人指紋的完整性,難道,你知道世界上有這麼高超的技術,你或者能教教我?”
他這番話,如同一把巨錘砸在趙宏軒的腦袋上,砸得他七葷八素,砸得他頭昏眼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警方沒有問題,那問題又出在哪?吳盡歡明明是用過那把槍的,他又沒有戴手套,上面不可能沒有他的指紋啊!
與吳盡歡這個老滑頭相比,他們還是太稚嫩了。要想隱去一個人的指紋,有很多種辦法,其中最簡單的一種,只需把膠水塗抹在手掌上即可。
而且事後只需把手掌搓一搓,乾枯的膠水膜就會被蹭掉,保證不留下一丁點的痕跡。但就是這麼一個小手段,卻成爲咬死趙宏軒殺人罪的鐵證。
審訊室外的監控室,市局長馮銳在,吳盡歡也在。
如果沒看到趙宏軒受審的場景,連馮銳都認定那三個人就是趙宏軒殺死的,沒辦法,誰讓槍上只有他和趙飛的指紋呢,趙飛沒有開槍,那麼也只能是他趙宏軒了。
可是看了趙宏軒受審時的反應,馮銳這位幾十年的老警察憑直覺意識到其中有蹊蹺,但如果說人不是趙宏軒殺的,而是吳盡歡殺的,那又怎麼解釋槍上沒有他的指紋呢?
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簾,看向吳盡歡的手掌。
他倒不是非要找出證據,證明吳盡歡是真兇,他只是出自於好奇,難道吳盡歡沒有指紋不成?事實證明,吳盡歡手上有指紋,手掌也保養得很漂亮。
真是怪了!馮銳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吳盡歡似乎看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還特意把手掌攤開在兩人之間,慢慢地擺弄着,含笑問道:“馮局,這次可以定趙宏軒的罪嗎?”“未必能定性成故意殺人,但定性成過失殺人肯定沒問題。趙宏軒和被殺的趙彬、趙衡、趙安是宗親,很難找到他殺他們三人的理由和動機,即便上了法庭,法官也會認定他是在殺……在殺旁人的情況下,
開槍誤殺了他們三人。”那個所謂的‘旁人’,自然就是指吳盡歡了。
吳盡歡含笑點點頭,說道:“過失殺人,已經足夠了。”
即便是過失殺人,但三條人命,也足夠趙宏軒把牢底坐穿的了,而且,吳盡歡也不認爲趙宏軒能活到坐穿牢底的那一天,想要他命的人,可不止自己一個。
他話鋒一轉,問道:“那麼金瀚呢?”
馮銳面色一正,斬釘截鐵地說道:“金瀚賄賂王智誠,證據確鑿,王智誠本人也已直認不諱。”
吳盡歡幽幽說道:“金瀚只是個小兵而已,在他背後真正做主的人,其實是劉嘉敏。”
“這……”馮銳面露難色,說道:“吳先生,我們警方沒有掌握到劉嘉敏犯罪的直接證據,而且劉嘉敏是澤帆集團的總經理,國內知名的大企業家,這個人,可不是那麼好碰的啊!”
吳盡歡他招惹不起,劉嘉敏又何嘗不是?如果金瀚能把他供認出來,那還好辦,可問題是,金瀚的嘴巴像是被焊上了似的,什麼辦法都用上了,就是撬不開分毫。
他敲着額頭,琢磨了片刻,說道:“馮局長,還是傳喚一下劉嘉敏吧!我們被折騰了大半宿,他總不能在家裡躲清閒不是。”馮銳被他的話逗笑了,無奈地嘆口氣,點頭說道:“也好!金瀚畢竟是他的助理,金瀚涉嫌賄賂,我們警方也理應請劉嘉敏來市局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