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棄此刻已經明白,在這裡是不會死的,但這實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如果永遠這樣下去,永遠受這樣的折磨,那將是一件多麼恐怖可怕的事。
由於沒有白晝,也不知有多少天,任天棄嘴脣已經開裂,實在渴得受不了,便爬到一個沼澤邊,捧着那渾濁的水喝了起來,覺得果然好受了些,便又去捧給已無力再爬的陸玉嫣喝,陸玉嫣此時還有些神智,她生性愛潔,見到那水如此渾濁,那裡喝得下去。
任天棄覺得陸玉嫣遭遇甚慘,倒對她極是憐惜,見到前邊一塊石頭上有個凹洞,靈機一動,強打精神,便把那水分作七次捧了過去,等到泥沙沉底,那水略略清亮了些,便又去捧給她喝。
陸玉嫣喝了幾口,忽然又哭泣起來,流着珠淚道:“天棄,天棄,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好,我真是不知道怎麼來報答你。”
任天棄哈哈一笑道:“我對你好,自然是爲了我自己,我這個人最喜歡熱鬧,你要是渴得沒了精神,誰來陪我說話。”
陸玉嫣知道他在寬慰自己,仍然哭個不停,任天棄忙道:“別哭,別哭,你剛喝了些水,又給哭出來了,那我不是白費力氣麼?”
陸玉嫣聽他說得有道理,怕他再爲自己受累,便止住了眼淚。
喝了些水,便又有了些力氣,任天棄牽掛着豬肉強與武瓊兒,便扶着陸玉嫣繼續前行,然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們不知不覺的漸漸偏離了沼澤,竟到了一塊乾涸的土地上,等到任天棄發現,已經晚了,這裡沒有太陽,沒有樹林,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於是乾渴與飢餓的雙重痛苦向降臨在二人的頭上,這種反覆的折磨,就連任天棄這種堅強樂觀的人也感到快要瘋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再也爬不動了,也根本說不出話來,牽着手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上那流動的七彩光幕,只想自己要是能夠死去再無知覺,那倒是件無比痛快的事情。
就在這時,任天棄忽然見到有個黑影過來,強自睜大眼睛望去,頓時嚇了一跳,卻見來的一頭怪獸,有些像馬,但比馬又要略小些,然而額頭之上又長着一根刺角,嘴上也長着兩根老虎一般的獠牙,一雙眼睛又如餓狼一般綠幽幽的閃着兇殘的光芒。
任天棄見那怪獸慢慢向自己身邊的陸玉嫣走去,忽然張開了嘴,就要咬向她的喉嚨,而這時陸玉嫣也感到不對,睜眼見到了這頭怪獸,頓時尖叫起來。
這怪異的地方雖然可以讓人重生不死,但要是被怪獸呑入肚子裡,只怕是不死也不成了,任天棄見勢不對,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在霎那間聚集了身上所有的力道,猛的站起來,衝了過去,一刀紮在了那怪獸的身上,頓時濺出了一股鮮血。
那怪獸吃痛,大吼一聲,丟開陸玉嫣,張着那獠牙就向任天棄咬來,任天棄左閃右避,又捅了那怪獸幾刀,那怪獸雖然流着血,但毫無力衰之狀,連撲數次,那額頭上的尖刺也插在了任天棄的左肩上,任天棄吃痛,身形一慢,頓時被那怪獸撲倒在身下,張嘴就向他的頸部咬來。陸玉嫣瞧得真切,發出了哀聲的尖叫,掙扎着想過來幫任天棄,但被那怪獸用後蹄一蹬,便跌得遠遠的暈倒在地。
任天棄在此時仍然沒有驚惶失措,見捅這怪獸的身上沒什麼用處,在那獠牙刺入自己頸部的一瞬間,想到它的眼睛纔是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先弄瞎了它,就算它不死,瞧不着東西,也沒這麼厲害了。
當下忍着被撕咬的劇痛,右手握住匕首照着那怪獸的左眼狠狠插去,一股鮮血頓時飛濺在了他的臉上,那怪獸吃痛,離開他的身子揚蹄厲吼起來,任天棄見時機難得,一躍而起,對着它的右眼又刺了進去,跟着身子一滾,閃在了一邊。
那怪獸兩目盡瞎,在原地咆哮了好一陣,似乎也痛得沒力了,忽然側翻在地上,但身子還在微微的動着。
任天棄知道它還不會死,但腹中之飢正在難忍,豈能放過到嘴的食物,又悄悄走了過去,用匕首的刀刃對着怪獸並不算粗大的後蹄,聚起全身力道砍了下去,頓時將那後蹄下部跺了下來,那怪獸叫了一聲,想要爬起,但少了一蹄,那裡能夠站得起來,竟成了任天棄可以隨意宰割的食物。
任天棄此時不去管它,走到昏迷的陸玉嫣跟前,見她雙眼緊緊閉着,但嘴脣卻在微微的嚅動張闔着,似乎是想喝水的模樣,便將那怪獸後蹄的血滴在了她的嘴上,陸玉嫣一點點的嚥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陸玉嫣睜開眼來,印入眼簾的是任天棄一張血糊糊的臉,頓時起身一把抓住他道:“天棄,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任天棄笑道:“沒關係,都是它的血。”說着向那怪獸指了指,陸玉嫣見到那怪獸少了一條後蹄,在地上悽慘掙扎的樣子,不由得閉了一陣子眼,再去瞧天棄,卻見他左肩和頸部都在流血,“啊”的尖叫一聲道:“天棄,你自己也受傷了。”
任天棄道:“沒事,這地方怪得很,這樣的傷是要不了命的。”
陸玉嫣那裡肯聽,便要過任天棄的匕首,割破自己的衣裳下襬,用乾淨的一面給他包紮,任天棄也由得她做。
包紮好後,任天棄拿着那獸蹄道:“玉嫣,你咬一口,這樣肚子也好受些。”
陸玉嫣見那怪獸猶自在慘叫,這獸蹄又血淋淋的,那裡吃下去,一陣噁心,偏着頭推開道:“不,我不吃。”
任天棄道:“這裡既然有這怪獸,就一定還有什麼別的東西,豬肉強和武瓊兒,還有那些失蹤的和尚道士我們都要找到,咱們不吃東西就沒力氣,沒力氣就沒有希望,難道就躺在這裡要死不死,要活不活麼?”
見到陸玉嫣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便道:“來,我吃給你瞧。”說着就狠狠的咬了一口,只覺這肉居然入口鮮嫩,還有些水分,不由一喜,又連着吃了好幾大口,肚子頓時沒有飢餓感了。
忙道:“玉嫣,這肉真的不錯,你試試就知道了。”
陸玉嫣這時忽然想到“茹毛飲血”這句成語來,感到一陣害怕,只道:“天棄,我求求你,不要叫我吃這東西,我真的咽不下啊。”
任天棄見她左右不肯,便閃出了一個念頭,咬下一大塊獸肉來,在嘴裡嚼爛,忽然一把摟住陸玉嫣,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等到她的嘴張開,便吐了進去。
陸玉嫣無法動彈,“唔唔”的叫着,又想吐出來,任天棄也別無它法,只好伸頭一下子吻在了她的嘴脣上,舌頭探出,將那食物猛的頂進了她的咽喉。
陸玉嫣叫了起來,就想把那肉重新吐出,任天棄瞪着眼道:“你要是再吐,我就再喂,反正你的力氣沒多大,你吐得越多,我喂的次數越多,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自己吃,還是我來喂。”說着將那獸蹄遞到了她的嘴邊。
陸玉嫣知道他是爲自己好,也知道他一定會說到做到,只好點了點頭,張嘴在那獸蹄上咬了一口,一時腥氣逼人,噁心無比,但強自忍住,一邊流着淚,一邊輕輕的咬着,但是不敢咀嚼,生生的呑入腹中。
任天棄見她吃得差不多了,臉上也微微泛出了些紅潤,而那獸蹄上的肉也所剩無幾,便遠遠的拋開,走到那怪獸身邊,又砍下兩隻獸蹄來,只是這次是連着後腿砍的,沉甸甸的兩大條,陸玉嫣聽着那怪獸不停的厲叫着,閉着眼不敢去瞧。
任天棄一邊脫下衣服將那兩隻獸蹄包好,然後背在身上,一邊道:“玉嫣,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是剛纔你也瞧着了,要是咱們不吃它,它一樣會吃了咱們,而咱們現在最重要是要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找到豬肉強與武瓊兒,豬肉強身上的肉挺多,這些怪獸必定喜歡得緊,武瓊兒又瘦不拉嘰的,幾口就會被吃光,這裡雖然神秘得緊,可以讓人不死,但被咬成碎片呑入腹中,自然也活不成。”
陸玉嫣也不是那種怯弱太過的女子,面臨此景,漸漸也想通了,點點頭,站了起來道:“天棄,我明白了,咱們走吧。”
任天棄道:“先別忙。”跑過去在那怪獸身上又紮了兩刀,將它的血喝了個夠,讓陸玉嫣也來,陸玉嫣還是有些害怕,只推說口已經不渴了。
兩人重新上路,這次走的卻是怪獸過來的方向,想來前方還有些什麼說不清的東西,任天棄手中握着匕首,暗暗的戒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