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雲景下午放牛回來,因爲鄉下沒啥娛樂活動,是以他吃了晚飯就早早上牀睡覺了。
躺牀上的他倒也沒睡,而是開始認真琢磨如何讀書這個問題。
靠家裡供養不現實,種地能有幾個錢?
他沒想過打麥芽糖搞錢的主意,風險太大了,讀書是個長期問題,不是一竿子買賣,若他家時不時的就拿出麥芽糖賣錢,絕對會招來各方覬覦,從而引發這個家庭承擔不起的後果。
麥芽糖太暴利,稍微有點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放過這塊肥肉。
那麼問題來了,自己要如何搞錢讀書?
而且是長期穩定的財源,最好是自己成長起來之前源源不斷且一次性還不能太多的財源,太多了這個家守不住。
“這就涉及到人脈關係了,若有一個長期的合作伙伴倒是能解決這個問題,而且這個合作伙伴還需要具備一定的能量,守得住生意站得住腳跟,但這個家去哪裡找這樣的人脈?有那種能量的人憑什麼和自家合作?先不說什麼生意搞錢,用什麼擔保人家在掙到錢之後還心平氣和的分給自家不反咬一口吞得骨頭都不剩?”
想到如此種種,雲景只覺腦殼痛。
身份地位限制太大了,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腳,但這些問題是必須要想辦法克服解決的,除非自己一輩子安心種地當農民。
雲景不禁感慨,生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泥腿子想要翻身太難了。
諸多念頭在腦海閃過,他想要一個長期穩定的財源來供養自己讀書,目前他只想到了三個備選的合作伙伴。
李秋,王石,張長貴。
這三個人代表着當下社會的三種身份。
李秋是讀書人,絕對是有功名在身的那種,可以看做是體制內的人,官面上說得上話。
王石是捕快,但他是個練武之人,半個江湖半個公門中人,灰色地帶的牛鬼蛇神他絕對門清,足以應付一些棘手事情。
張長貴則是平民階層,代表着勞苦大衆。
他們三個不同階層的人,想要和他們合作的方式絕對也是不一樣的,同時合作的項目也天差地別。
首先是李秋,他家不差錢,官面上有關係,就不可能小打小鬧,適合做大買賣,小買賣人家憑什麼帶你玩?他雖然待人謙和,但絕對不是爛好人。
這種人待人接物沒得說,可一旦牽扯到利益,絕對精明得跟老狐狸似得,如何與他正常合作是個巨大的挑戰,不是雲景惡意詆譭,和李秋如何合作姑且不談,如何保證他不反咬一口吃幹抹淨就是個頭疼問題。
和李秋合作,利益大,風險也是最大的,這讀書人啊,一旦使壞起來,十個練武的都比不上。
其次就是王捕頭王石了,這種人反倒是好應付得多,作爲練武之人,他絕對不可能滿足於當下的成就,若有機會肯定會想更近一步,只需要以大筆財富作爲敲門磚就不難將其搞定,說白了就是利益捆綁,當然,面對這種人得時時刻刻防備着他背後捅刀子。
和王石合着,從事的買賣就得收斂點了,要維持在一個他鎮得住場子,即不能讓他眼紅獨吞又需要他捨不得放棄的微妙平衡,這就很難搞。
不過相對來說卻要比面對李秋好操作一些,僅僅只是相對來說罷了。
其實雲景更願意和王石這種人合作的,畢竟和聰明人合作要傷腦筋得多。
然而這裡卻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雲景搞錢的目的是讀書,和江湖中人合作過多會不會不太好?縱使王石還有公門中人的身份也得考慮清楚後續影響。
最後就是張長貴了,無疑和他合作是最安全的,畢竟有過良好的合作基礎,且他的身份地位不比自家高多少,承擔的風險和後果也要小很多。
但問題是,和這樣的人合作限制太大了,首先就和大買賣無緣,無論是他還是自家都承擔不起那個風險,而小買賣,掙點小錢,真的能支撐得起自己讀書的用度嗎?
翻來覆去的琢磨,雲景只覺牙酸。
太難了。
有一點雲景倒是很明確,不管是和誰合作,首先他都做好了‘吃虧’的準備。
他的目的是搞錢來維持自己讀書,而不是一心的想着掙錢,爲了達到讀書的目的,吃虧他心裡沒有半點牴觸,而且自己不吃虧,人家憑什麼和你合作?憑你會放牛還是會種地?
在沒有成本,沒有能力之前,唯有讓出利益,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於未來自己成長起來,到了一定的高度,雲景相信,自己吃的這些虧,到時候不用自己說,從自己這裡佔到便宜的自己人會想方設法的還回來,否則他們不安心!
這就是現實。
然而自己能通過讀書順利成長到那種地步嗎?老實說,雲景沒有十足的把握,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
但自己有過目不忘之能,加上後期自己的努力,想來應該不會太差就是了。
總之一句話,只要能達到自己讀書識字的目的,哪怕未來在讀書這條路上走不到高峰,他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把這些都想明白想透徹了,雲景又開始根據李秋王石張長貴三人的情況,琢磨和他們合作的話,分別適合哪些行業……
琢磨了一會兒,雲景大概有了思路,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慢慢操作實施了。
最後的最後,雲景卻是微微皺眉。
他意識到自己恐怕忽略了一個問題,讀書,搞不好不單單是有錢就能解決的!
你想啊,如果拿着錢就能讀書識字的話,就普通農民,勒緊褲腰帶,一咬牙一跺腳,攢幾年的錢還不能念幾天書?何至於大字不識一個?
再想深入一點,爲什麼天下的百姓都如此安分?還不是因爲他們大字不識一筐,除了安分的種地根本就不會想其他,能吃飽肚子就夠了。
而讀書識字,那是權貴階層的專利,你一個泥腿子都想讀書識字了,下一步是不是想伸手要權利?
愚民愚民,民不愚,反倒聰明的話,當官的如何管束?
想到這些,雲景額頭冒冷汗,若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想要讀書這條路就更難了,前世讀書識字本來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在這裡卻是難上加難,因爲知識這種東西掌握在少數人手裡,而這個少數人的圈子已經將自己農民身份隔絕在了外面,想加入的資格都沒有!
“先想辦法瞭解一下情況,具體瞭解後再說”
雲景打定主意,有困難想辦法解決就是了,凡事也不是絕對的……
當雲景獨自一個人在思考關於自己未來這個問題的時候,外面院子裡。
今天天氣很好,皓月當空,雲林雲山江素素在院子里納涼。
小云冬在江素素懷裡呼呼大睡,心裡想着事情,江素素有些走神,以至於小云冬臉上被蚊子叮了一個大包都沒發現。
雲山在揮汗如雨的劈柴,雲林在手腳麻利的編制籮筐。
江素素表情時而糾結時而猶豫,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忐忑的打破沉默開口道:“爹,孩子他爸,我想和你們說個事兒”
“啥事兒啊,直說就是了”雲山聞言停下揮舞的斧頭古怪的看向江素素,這可不像平時的她。
那邊雲林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面對他們的目光,江素素鼓起勇氣道:“爹,孩子他爸,今天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我和小景閒聊,他說他想讀書,我就琢磨着這個事情和你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成”
“讀書?小景說他想讀書?”
雲山頓時驚了,一臉呆滯,手中斧頭掉地上差點砸腳趾頭,可想而知讀書兩個字給他造成的衝擊有多大。
聽聞此言,那邊雲林都下意識停下了編織籮筐的動作一臉驚愕。
江素素糾結着點點頭道:“是的,小景說他想讀書,你們看這個事兒有沒有可能?”
老實說,江素素也覺得不靠譜,只是想聽聽家人的看法而已,畢竟讀書這種事情太過不切實際了。
“這……”,雲山撓頭薅頭髮,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問題。
那邊雲林放下手中編了一半的籮筐,想了想,認真的看着江素素問:“小景真那麼說?”
“嗯”,江素素點頭。
接着雲林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下意識掏出旱菸吧嗒的抽了幾口道:“這事兒我琢磨琢磨”
說完,他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眉頭深皺的他微微低頭,月光下顯得是那麼的渺小,像是肩膀上壓着沉重的大山,給人一種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