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易時煊雙眸如潭地看着梅魯,卻見他眼中透着澄澈的亮光,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讓他驀然驚醒的念頭,隨即說了聲“我有些事要忙,我先出去”,便逃也似地離開了飯廳。

“易先生好。”剛從易時煊旁邊經過的傭人禮貌地打着招呼,不小心看到那張滿臉冰霜的臉蛋後,心裡就忍不住輕顫了下。

傭人腦中紛亂地想着,易先生該不會是怪他看他吧,若是讓夫人知道了這事,夫人會不會責罰他,或者是開除他呢?

其實這也怪不得傭人會這樣亂想,誰都知道雙黑雌性的珍貴,尤其是眼前這位雙黑,他可是梅家的未來少夫人。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少夫人,雖然他是雌性,但也應該會承受不小的懲罰。

普西姆星的雌性是珍貴的,卻也有着等級的差異。最珍貴的雌性自然是雙黑雌性,然後是黑髮雌性,其餘髮色的雌性都只是一般的雌性。有些雌性天生香覺不靈敏,學過雌性的基本知識還未有進展後,多數都會自己去找工作。

他們能夠來梅家工作,那也是三生有幸,葉特夫人對他們這些下人真的很好,他自是希望能夠長期留在這裡工作。只是葉特夫人待人再溫柔親和,可若是真的惹着了未來少夫人,身爲傭人的他難免會受到責罰。所以他心裡就覺得害怕,就怕真是他惹得易先生不高興。

易時煊自然也是聽過雌性分等級這事,但他認爲這事也很正常,什麼東西都有等級劃分,這已經是社會的常態。他還真不相信這個宇宙會存在世界大同的時空,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存在着差異,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想着梅魯剛剛跟他說的事,臉上表情更是變化不定。雖然他知道他在這裡被稱爲雌性,一個相當於女性的角色。可頭一回聽到梅魯跟他說要他當誰誰誰的雌性,他就覺得心裡開始冒着一股子怒火。

他也覺得他有點奇怪,明明都由着那條傻人魚吻了那麼多次,可突然聽到他說那句話,心裡就覺得有種難以言說的酸澀。梅魯對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因爲他是個所謂的雌性,還是隻因爲那人是他,他有些在意這個答案。

假若對梅魯而言,他僅僅只是一位待他還算親和的雌性,所以他想要這樣的雌性留在他身邊,那他該如何看待這件事?從心而論,他不希望梅魯因爲這樣的原因而對他說出那句話。

瓦尼爾低頭看着正在地上畫圈圈的梅魯,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寬慰。少爺終於有點成年人魚的樣子了,竟然會爲情所困,看來他離洞房的時日也不遠了,想想就覺得心裡特別樂。但是,這件事情還是不能讓少爺知道,不然少爺怕是又要鬧了。

說起這件婚事,瓦尼爾雖是覺得瞞着易時煊有些不好,但他跟在少爺身邊那麼多年,他的心自然也是偏向自家少爺。而且,他覺得易時煊最後還是會同意這樁婚事,雖不明白爲何會有這種想法,但直覺告訴他,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

梅魯擡頭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他旁邊的瓦尼爾,然後繼續低頭畫圈圈,微微嘟着嘴,看樣子應該是正爲某些事傷心。阿時竟然沒有答應他,阿時不是說他也喜歡他麼?怎麼會不願當他的雌性呢?

梅魯想不明白,阿爸曾經跟他說過,互相喜歡的人魚和雌性就會結爲夫夫,怎麼阿時就只是看他,然後好像生氣地跑了出去,他連早餐都還沒吃,他就不怕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嗎?那可是會很難受的。

“瓦尼爾,你說阿時爲什麼不願意做我的雌性呢?他是不是也嫌我不懂事,就知道玩?”梅魯覺得心裡好難受,他現在都不會像以前那樣愛玩了,如果阿時不喜歡他整天去玩,他就會在家裡陪着阿時看書的,阿時爲什麼都不跟他說。

“不會的,易先生不會嫌少爺不懂事的,易先生可能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跟少爺說這事。”瓦尼爾昧着良心說道。心裡暗暗祈禱這話可不能讓易時煊聽到,不然他肯定會成爲一條沒有魚鱗的人魚,光溜溜的肉魚尾,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梅魯擡頭看着瓦尼爾,閃閃發光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瓦尼爾那雙有點不自在的藍眼睛。瓦尼爾被盯得全身發汗,可話都說了出口,只好繼續昧着良心不停地點頭。

老天保佑,他可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實在是太少見到這樣哀怨的少爺,他也不忍心繼續說些打擊的話。話又說回來,他其實是覺得易時煊應該也是有些喜歡少爺的,不然他也不會由着少爺親吻。

他已經不小心看過很多次了,每回少爺突然襲擊易時煊的脣瓣時,易時煊雖是很無奈或者怔愕,但最後還是會讓少爺繼續親吻。因此,瓦尼爾確信易時煊心裡是有少爺的存在,或許只是因爲某些事情沒有想明白,他纔沒有點頭同意少爺的求婚。

人魚的求婚就是這樣直接,親口問問喜歡的雌性是否願意當自己的雌性,如果雌性願意,那便代表雌性同意了人魚的求婚。易時煊雖然沒有同意這事,但他那時也沒有拒絕,這便是最好的答案。

“那我要去跟阿爸說這件事,讓他早點給我和阿時舉行婚禮,這樣阿時就真的是我的雌性了。”梅魯興奮地拍着手,起身之後就急忙朝屋外跑去,一點都沒在意那伸了半隻手,抓了個空的瓦尼爾。

瓦尼爾看着只抓到空氣的右手,然後慢慢伸回手,他好像是好心做壞事了,希望未來少夫人知道這事之後不會怪他。想起他還要貼身照顧少爺的事,暗罵自己一聲也就急急追了出去。

直到易時煊走到梅家別墅的柵門前,他才發現他就那樣毫無意識地走到了這兒。柵門是鎖着的,梅家別墅周圍都是青山,如果真想去城裡看看,那他只能讓梅家的人帶他出去。

梅家那麼多人,願意帶他出去的應該沒有幾個,或者該說不會有人願意帶他出去,除非葉特同意了這事,他纔可能出去。雖說葉特的言行舉止並沒有什麼詭異的地方,但易時煊心裡還是覺得葉特似乎並不希望他離開這座別墅。

雖不明白爲何會有這種想法,但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爲他是他們救回來的陌生人,如果沒弄清楚身份就讓他隨意出去行走,怕會給這兒帶來什麼危險吧,易時煊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段時間,他也看過電視,上過互聯網,從這些媒介看到這個時空的真面目,也看過瓦尼爾和巴納德的魚尾。因此,他不會懷疑葉特跟他說的時空觀和汀國史,他就有點想知道葉特對他存了什麼心。他來這兒那麼久,葉特都沒有多問他的背景身世,想想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若真如他們所說,他是那所謂的雙黑雌性,想留着他聞香。他自然願意幫他們聞香,畢竟他們救了他的性命。只是他想離開這兒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就不知道能不能有這個機會。

他曾因那條紫水晶手鍊禁錮了自己,好不容易遇上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只希望這次能夠肆意的生活。不去想以前那些事,更不想讓人禁錮於這樣的別墅,那會讓他覺得根本就沒離開過那樣的生活。

“時煊怎麼會在這兒?”溫和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易時煊轉過身便看到一臉笑意的葉特,卻是這一瞬間,易時煊腦中閃過葉特其實一直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這種想法。

去後花園那會兒剛好碰上葉特,在這兒又剛好碰上葉特,這種巧合讓他覺得有點不像是巧合,反而是刻意的巧合。好像總在他心裡冒着什麼奇怪的想法時,葉特都會出現在他身後,真是他想多了麼?

“我一直不明白,按說我身體已經好轉,夫人該是讓我回去的,爲何夫人卻從未問過我家在何處?”依照他的理解,一般人都是會這樣問的。

然而,葉特竟然半句都沒問,也沒有讓他回去的意思,反而任由他隨意走動,心裡越是覺得這事有些怪。或許梅魯真的只是個孩子,可葉特不一樣,他是個成年的雌性,還是個經歷過很多事情的雌性。從來沒和這種人打過交道的易時煊自然看不出他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特眼中閃過一抹讚賞,易時煊的性格也是他所欣賞的,比平時見到的那些雌性冷靜得多,觀察的事情也多。將梅魯交給他,無疑是個最好的決定。

“有些事情想和時煊好好商量,時煊不防與我回書房一趟,我會明明白白說個清楚。”縱然他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真正提起這事的時候,手心也開始逐漸發汗,指尖還帶着一絲涼意。

雖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會讓易時煊同意與梅魯成婚,但他到底是沒做過這種事的雌性,真的開始這事時,他才知道這事並不如他想的那樣簡單。他可以下定決定要這麼做,可要他真正開始這麼做卻是成了另一回事。

“那好,反正我也想跟夫人好好談談。”到了這兒,能幫他的只有葉特,他還是想認真聽聽葉特心裡是怎麼想的,好讓他早點確定往後的事情。

兩人剛走進客廳就碰上迎面而來的梅魯,梅魯的目光對上易時煊的眼睛直後,還像害羞的孩子那樣低下了頭。然後又偷偷擡頭看着易時煊,發現易時煊也在看他時,更是羞澀地笑笑。

易時煊被梅魯這種怪異的表情弄得全身不自在,他應該沒有做出會讓這梅魯害羞的事吧!動手動腳的人也是梅魯自己,怎麼他就一副小姑娘樣,這事情未免太怪了吧!

他剛剛也沒有給他任何回答,如果他真的在意那件事,他應該會覺得難過纔是,怎麼會是現在這幅神情?易時煊覺得就算他真想破了腦袋,應該也想不出梅魯會露出這種神情的緣由。

葉特一直靜靜觀察着兩人的表情,易時煊臉上那種茫然無措還真讓他覺得有點好笑。梅魯小時候雖然調皮,有時也會很容易害羞,如今看到易時煊就覺得害羞,八成是他心裡想了些什麼好事罷了。

當然,他是不可能跟易時煊說他家兒子已經將他當成他的雌性,還在他耳邊唸了好久,就怕他這麼一說,長久以來的準備就成了一場空。雖說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就十來天,但他卻是覺得他們其實相處了好長時間。

他們兩人或許不知道,可從旁人看來,他們就像是多年的戀人那般,無論是兩人說話的語氣還是隨手的一個動作,感覺都是特別默契。易時煊一對上梅魯時,整個人也會不知不覺地變得柔和了些,他自己卻未曾發現這事。

“阿爸有沒有跟阿時說啊?”梅魯看了易時煊幾眼後,急急跑到了葉特身邊,然後抓着葉特的手臂輕輕搖晃,一點都不在意讓易時煊看到這樣的他。

對於梅魯此刻所做的事情,葉特自是不會在意,他還希望易時煊能夠習慣這事,從而真正瞭解梅魯。梅魯雖看似孩子,可他也有很多方面是別人所不及的,這樣的梅魯同樣是他引以爲傲的兒子。

梅魯剛中毒的那段期間,他也低沉過,抱怨過,但事情竟然已經發生,他也只好接受那樣的結果。兩年來,他只希望這樣的梅魯能夠開開心心度過每一天就好,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他不想一直因爲這事而放不開。

“阿爸現在就準備跟時煊說,你先出去玩,待會兒再跟你說這事。”葉特雙眸溫柔地看着梅魯,梅魯看看葉特,再轉頭看看易時煊,然後乖乖地放開了葉特的手臂,只是那雙眼怎麼都捨不得從易時煊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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