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難得見你吃癟,見過劉伯溫
張異有自知之明,他可沒有違抗聖旨的資本。
而且嚴格來說,朱元璋也不是真的故意噁心他,給一個道士去國子學讀書,確實算是賞賜。
如今的大明,很多機構都沒有完善,後人印象中的國子監要洪武十五年纔會出現,甚至老朱給皇子們讀書的大本堂要年底纔會開學。
在這種情況下,國子學已經是大明最好也是最高的學府了,
科舉未開的情況下,能進國子學就等於半隻腳踏入大明官場。
這國子學可不像是後來的國子監,有些人可以通過捐監獲得監生的身份。
現在能進入國子監讀書的,多少都有背景和地方推薦。
張異是張家次子,天師無望,如果他混得好,大概也就是龍虎山一個祭酒。
朱元璋給他一個能獲取功名,脫去道籍的機會,這還真是一條出路。
可他並不想讀書呀!
不說老朱這個老闆是他最不想伺候的老闆,他根本無心功名。
就算他想吧,他看別的書行,之乎者也那些東西張異心中就排斥,更不用說去學習了。
但就算再抗拒,張異也不敢說不去。
那是朱元璋呀,這老小子殺人不眨眼,別看他現在重視張正常,看着你好我好的樣子,
他殺起人來,可是翻臉不認人。
想起老朱的翻臉不認人,張異想起國子學裡邊還有一個倒黴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那老頭現在應該還沒死吧?
“弟弟,真羨慕你,我求都求不得這種機會!”
張正常和張宇初很難得見到張異吃癟,嘴都沒有合攏過。
張宇初還跑過來安慰張異,但話語句句扎心。
張異沒好氣地看了對方一眼,早知道當初還不如搶了他的天師位。
“對了,那本十萬個爲什麼我看完了,怎麼才一百個,剩下的九千九百個爲什麼你什麼時候寫出來呀?”
張宇初說得張異頭都大了,誰說十萬個爲什麼一定會有十萬個問題?
他心煩意亂,打開張宇初的手:
“沒心情!”
“哈哈哈哈!”
道觀裡傳來張宇初徐幸災樂禍的笑聲和張異惱羞成怒的怒吼。
……
第二日,清晨!
張正常給親自給張異整整道袍,問:
“真不用我陪伱去?”
“得了吧,你來應天府也是睜眼瞎,我跟鄧師兄去和您去沒什麼區別!您還是趕緊將大哥送回龍虎山,忙您自己的事去……”
一說起上學,張異苦着臉。
“記住,不該說的事別說,尤其是你那預言的本事!”
張正常不放心張異,又提醒了一句。
張異給老張翻了個白眼,他這句話已經反覆說了好幾次了,他是那麼不小心的人嗎?
除了家裡人和老張打包票的黃家父子,他也沒張揚好吧?
“知道了!”
張異不耐煩地揮揮手,告別張正常,開始了他苦逼的上學路。
……
此時,應天府中心城區,
兩位老者看着學子們走過,神色不動。
他們一人手捧着一本書津津有味地讀着,另一人卻若有所思地看着路上上學的學習,卻彷彿神遊物外。
逐漸,上學的學子越來越少,遠處的學舍中傳來朗朗讀書聲。
看書的那位老者,沒好氣地催促身邊人:
“劉基,你該看的人也看了,還不走?”
那個發呆的人,正是御史中丞,太史令劉基,劉伯溫。
“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毛病,下了朝就來我這看着,你不就是想看孔訥麼,現在看到了,應該甘心了?
你若想見他,直接去孔府不就是了……”
面對讀書老者的抱怨,劉基笑:
“孔府,是陛下劃給孔克堅的牢籠,我若去了,我不遭殃?存仁兄,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
“那你還特意來看孔訥做什麼?誰都知道,陛下對孔家不滿,他不過是孔家送過來的一個質子,還用得着你劉基特意來看着?”
劉基道:
“只是普通的質子嗎?
那存仁兄想岔了,陛下若是隻想留個人質,前衍聖公留在應天就很好,何必再爲難一個孩子?
而且他還將這個孩子往你這裡送,分明是想要拉攏,施恩,將孔家下一代好好培養起來,至少讓他心向大明!”
“孔克堅,孔希學父子受前朝影響太深,陛下不放心,而衍聖公的血脈他又輕易換不得,自然要抓在手裡,劉某此次前來,是看看此人怎麼樣,是否值得……”
“值得什麼?”
讀書老者將書放在桌子上,赫然是一本《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
劉伯溫的眼角微微抽動,卻沒有言語。
“你們這些人就喜歡勾心鬥角,算了,我也不問了,反正我也幹不了多久,就回去養老!
說起來,要不是突然出了孔老的事情,你勸老夫不要去觸黴頭,老夫早就跟陛下辭了這個國子學祭酒的位置……”
老者不經意間說出了他的身份,許存仁,正是這南京國子學祭酒。
他和劉伯溫算是老鄉,在官場上天然親近。
劉伯溫本來想好好拉這位一把,好在朝廷中多一點勢力,但許存仁對權勢並沒有多少興趣,他從投靠朱元璋開始,就安心在國子學中教書育人,從博士一路做到祭酒,
老朱對他頗爲信任,他也教導過宮中那些孩子們,
按道理,他的仕途纔剛剛開始,他卻已經喊着要告老還鄉了。
面對這種無慾無求的人,老劉也沒有什麼太好對付他的辦法,他只是將話題引到那本經書上:
“這本僞經,你看他作甚?”
《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經歷揚州府時間之後,風靡南北。
張家藉着種痘法和此經書,聲望一時無兩,百姓誦唸經文,據說可以請太上庇護自己。
不過在劉伯溫等讀書人看來,這本書就是一本粗製濫造的僞經,它的破綻太多了,甚至不值得他們去認真研究。
“經書是造的,但裡邊的知識無價,能以此經推演出種痘法,張正常憑藉此功德他在道門中的地位,不會低於葛洪,在張家的天師排名上,他也只會低於張道陵……
也不知道此書是不是他所造,還是另有高人,但這本書裡邊的東西,確實有意思!”
“哼,口說無憑罷了!”
劉伯溫雖然承認許存仁說的有道理,卻不願意給張家擡轎。
許存仁知道他矛盾的心理,只是笑笑:
“懶得跟你說,你回去忙你的公務去……”
“左右都來了,我順便看看張家那個孩子!張正常的次子,好像叫張異,這名字有古怪,一個正常,一個異常,恐怕是天生的剋星!”
劉伯溫拿着張異的名字開了個玩笑,旋即醒悟:
“這張正常,老夫回去少不得要參他一本,陛下讓他孩兒來國子學讀書,是天大的恩賜,他竟然敢遲到?”
二人正說着,遠處兩個人影奔跑而來,卻是兩個道士。
“鄧師兄呀,我要被你害死了,你不會帶路你別亂帶呀?”
兩個道士,自然是張異和他的師兄鄧仲修,
被張異數落,鄧仲修登時滿臉通紅。
二人都不認識去國子學的路,但鄧仲修平時幫張異采購,出門多了一些,他信誓旦旦引着張異在應天府穿行,卻是走錯了道,到現在還沒找到國子學。
張異滿臉鬱悶,讓他來上學他就不樂意了,最後居然還遲到了?
第一天就遲到這事可是可大可小,若是傳到宮裡那位耳中,一個不敬的罪名就足夠讓張異吃苦。
這就是他爲什麼不樂意接近朱元璋的原因,這傢伙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喜歡管,
跟着朱老闆混,不但要三天餓九頓,還很有可能丟了性命。
“那邊,可能是那邊,找個人確認一下!”
張異和鄧仲修同時發現了老劉和許存仁,趕緊跑過來。
“兩位長者,可是國子學的老師?”
張異過去,恭敬行禮。
劉伯溫和許存仁上下打量張異,心中確定此人大概就是那位龍虎山的小道士了。
“不是!”
劉伯溫搖頭否認。
許存仁卻笑道:
“你一個小小道士,來國子學作甚?”
“老先生有所不知,我乃江西龍虎山真人張正常之子張異,是陛下讓我過來讀書的……”
“張異呀,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爲什麼遲到?”
“這不是,不認識路,迷路了……”
張異尷尬的解釋,換來許存仁哈哈大笑,他抄起自己桌子上的書,站起來說:
“你跟我來!”
張異望向許存仁的背影,又回頭着劉伯溫。
劉伯溫沒好氣:“我不過是個閒人,你跟那老頭走就是……”
張異不以爲意,朝着劉伯溫行了一個禮,說:
“那這位爺爺,我先走了!”
他說完,一路小跑跟上許存仁。
“至少還算懂禮貌!”
劉伯溫的臉色柔和不少。
“爺爺,您是書院的人嗎?”
張異追上許存仁之後,跟這位老爺子打招呼。
許存仁笑:“我只是一個給學舍看門的,別套近乎,你遲到了等下你老師該罰你還會罰你!
你可別想我給你求情!”
“嘻嘻,被罰我有經驗,不用勞煩爺爺,對了,爺爺這國子學的祭酒,還是許存仁許老先生嗎?”
“怎麼,你認識他?”
“沒有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原來他還沒死……”
張異自言自語,卻不想走在他前邊的老頭子聽着,身體震了一下,他回頭,死死盯着張異:
“你說誰死了?”
“我什麼都沒說!”
張異一驚,笑着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