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長恭神色一凜,吃驚道:“你的意思是說,王巢在涿州作亂,背後.....!”
“調虎離山的把戲雖然未必高明,卻很奏效。”秦逍道:“涿郡距離永平將近兩百里地,崔統領在前線剿匪,職責重大,永平那邊發生什麼,崔統領遠在涿郡,鞭長莫及,不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崔統領,你不覺得王巢在涿郡作亂,似乎就是要將你引過去。你一旦領兵出去剿匪,刺史大人就等於少了一隻臂膀,他如果對黃奎也沒有太深的警覺,黃奎便可以在永平從容佈局。”
崔長恭微微點頭,道:“刺史大人昏迷不醒,難道真的與黃奎有關?”
“幽州刺史肯定是中了毒。”那邊終於傳來朱雀的聲音。
崔長恭身體一震。
秦逍卻故意高聲道:“姨,你覺得刺史大人可能中毒?”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朱雀語氣平靜,“如果他是突然昏倒,而且持續昏迷不醒,那就只能是藥效突然發作,與疲累過度沒有任何關係。在他暈倒之前,身體裡就已經中毒,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
崔長恭皺眉道:“如果刺史大人昏迷不醒,那麼黃奎必然會暫行刺史之責,不但永平守軍聽他調派,城中其他各司衙門也都將受他節制。”
“崔統領,刺史大人中毒,黃奎可以藉機掌控永平城,如果今晚這幫人行動得手,你真的被殺死在這裡,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局面?”秦逍凝視崔長恭問道。
崔長恭神色冷峻,握拳道:“他會立刻派人接掌幽州大營。他是幽州長史,掌理幽州軍務,如果幽州大營的主將發生意外,他可以與刺史大人商議決斷,派人接掌大營。但刺史大人已經人事不知,他自然可以獨斷專行,派出自己的心腹部下去控制幽州大營。”
“那就對了。”秦逍冷笑道:“如此看來,黃奎此次的計劃已經很清楚了。他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刺史大人和崔統領,在幽州一手遮天。”
一直沒敢吭聲的吳銓終於道:“如果刺史大人中毒,統領大人又被刺殺遇害,幽州發生如此大事,朝廷難道會坐視不管?朝廷一定會派欽差徹查,一旦查明真相,黃奎必死無疑。”
“如果查不出來的?”秦逍反問道:“如果朝廷查辦的結果,與黃奎沒有關係呢?”
“那.....那黃奎也不過是幽州長史,朝廷難道會讓他補任幽州刺史?”吳銓皺眉道:“刺史大人文武雙全,不但能夠領軍,而且擁有治理政務的才幹,因此當年才被朝廷提拔爲刺史。黃奎雖然出身行伍,但毫無治理才幹,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幽州重地,朝廷怎能交給他?”
秦逍淡淡笑道:“如果黃奎此番陰謀,就是朝中有人教唆,只等他計劃成功,立刻讓他坐上幽州刺史的位置,那又如何?”
此言一出,不但吳銓赫然變色,崔長恭也是身體一震。
忽聽得外面風雨聲中傳來馬蹄聲,吳銓立刻握刀,衝到廟門口,探頭望出去,很快就回頭道:“他們走了,那幫雜種都跑了.....!”
崔長恭聞言,微鬆了口氣。
其實他心中也知道,胡云和魏旭先後被殺,這幫人羣狼無首,進退兩難,雖然一時間不甘心撤走,但耗上一段時間,肯定還是不敢自尋死路,終究要狼狽而逃。
“小兄弟,你覺得黃奎作亂,與.....與京都那邊有關係?”崔長恭神情凝重。
秦逍道:“其實崔統領比我更瞭解那位黃長史,你一直覺得黃奎沒有底氣作亂,常理而言,你的判斷並沒有錯誤。但這個沒有什麼本錢的黃長史卻偏偏出人意料地策劃如此陰謀,事出反常,那就只有兩個解釋,要麼此人真的瘋了,可是一個瘋字又怎能策劃出如此陰險的計劃?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有一種解釋,此人背後有靠山。”
崔長恭盯着秦逍的眼睛,目光忽然變得冷厲起來,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年紀輕輕,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對朝堂之事如此瞭解,到底是什麼來路?”
秦逍猶豫起來,卻不知是否該坦白身份。
“崔某雖然受你恩惠,可是卻不能不知道你的來路。”崔長恭正色道:“尋常人又怎能有如此見識?你既然願意出手相救,難道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讓我知曉?”
秦逍低頭想了一下,終是嘆道:“崔統領,我若說與你頗有淵源,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和我有淵源?”
秦逍卻是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拱手道:“在下秦逍!”
“秦逍?”崔長恭皺起眉頭,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吳銓已經駭然道:“秦逍?難道.....難道你是龍銳軍......?”
崔長恭也是反應過來,大吃一驚,秦逍卻已經點頭道:“不錯,在下秦逍,奉旨出關練兵的便是在下。”
崔長恭和吳銓震驚不已,只覺得匪夷所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崔長恭兀自難以置信道:“你.....你真的是秦......秦爵爺?”
“不敢。”秦逍道:“晚輩確實是秦逍。崔統領出身長生軍,晚輩也曾在黑羽將軍麾下當兵,甚至得到將軍厚愛,得以獲得黑羽夜鴉的榮耀。將軍遇害後,晚輩進京稟報軍情,後來得到聖人的眷顧,賜予爵位,更是下旨派遣晚輩出關練兵。”
崔長恭重新打量秦逍一番,顯出激動之色道:“你.....你真是秦爵爺?這.....哈哈哈,原來.....原來你就是秦逍,英雄出少年,真是太讓人意外.....!”
崔長恭雖然身份比不得秦逍,但以長生軍的資歷來論,那絕對是秦逍的前輩,秦逍對他卻是十分恭敬,含笑道:“方纔知道崔統領也是出自長生軍,晚輩心中甚是激動。”
崔長恭已經上前兩步,握住秦逍手腕,拉着他在火堆邊坐下,興奮道:“咱們可是終於見到了。我知道你跟隨過將軍,也知道你後來的事蹟。你出關之時,經過幽州,我得知消息,本想與你相見,可是.....咱們都是長生軍出身,那是手足兄弟,如果走得太親近,反倒會被別有居心之徒加以口實,所以便沒有與你相見,想不到今日卻在這裡見到。”
他知道秦逍身份後,顯然也是覺得親切。
吳銓也是興奮道:“秦爵爺,你可還記得幾個月前幽州派軍護銀之事?”
秦逍看向吳銓,他自然知道吳銓說的是哪件事情。
遼西郡劫掠官銀,秦逍爲抓到罪證,在杭州馬商西門浩的幫助下,設下了陷阱。
西門浩在幽州籌措了一筆現銀,爾後向幽州刺史送上了秦逍的親筆書信,秦逍在信中懇請幽州刺史派一隊兵馬護送銀隊出關,幽州隨即派出兩百精兵護送銀隊出關,成爲引誘遼西郡尉喬明水現身的誘餌。
也正因如此,秦逍最終以此計策大告成功。
“當時帶兵護送銀隊的,正是卑將。”吳銓向秦逍拱手笑道。
秦逍起身感激道:“原來是吳大哥,那次你們幫了我大忙,本想請你們喝酒,可是你們迅速撤走,回了幽州,好生遺憾。”
“爵爺,刺史大人接到你的信函,立刻找了統領大人調兵。”吳銓笑道:“刺史大人和統領大人都知道你是追隨過黑羽將軍的自己人,所以你的忙那是一定要幫。統領大人從幽州大營調了兩百最精銳的兵馬,下令由我帶隊護送銀車。”
崔長恭也笑道:“爵爺,吳銓是我手下的朗將,也是我麾下頭號戰將,派他出馬,萬無一失。”
秦逍這才明白,當初幽州派兵出兵,這邊也是派出了最強的兵馬,那自然也是看在長生軍的淵源上。
“對了,你怎麼來了幽州?”崔長恭想到什麼,奇怪道:“聽聞最近龍銳軍和遼東軍因爲商貿之爭,關係愈發緊張,此時你不該離開遼西纔對。”
秦逍想了一下,終是道:“崔統領,我不瞞你,我不是剛從關外入關,而是從京都出發,經過幽州,正準備出關回去。”
崔長恭更是愕然道:“你去了京都?”只覺得匪夷所思。
秦逍倒也不廢話,乾脆利落道:“崔統領,京都發生劇變,你可知曉?”
“略有耳聞。”崔長恭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聽聞國相夏侯元稹作亂,帶兵攻打皇城,但最終叛亂失敗。而且最近這些時日,京都因爲叛亂掀起大案,刑部那位血閻王抓捕處死了無數官員,又有許多官員被調往京都補缺。”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懷朔鎮那邊有不少將領被調回京都,如此大動作,京都肯定是出了大事。”
秦逍點頭道:“確實如此,京都的天都變了。”
“變天?”崔長恭皺眉道:“此話怎講?”
秦逍想了一想,終於道:“我說的話你可能會很吃驚,但不必懷疑真實性。崔統領,如今京都已經被叛黨控制,澹臺懸夜挾持了聖人,利用禁軍控制了皇城,國相是中了他的圈套,才落得如今下場。他以聖人的名義,從武川和懷朔抽調了不少將領前往京都,用這些人掌控了京畿地區的所有兵馬,所以京都頒下來的旨意,都不再是聖人的本意,而是澹臺懸夜假天子之名傳令天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