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北新的黨政班子竟然如此有魄力。房地產市場會在十年後啓動並進入一個黃金通道,最終將榨乾百姓的最後一個銅板。但現在卻剛露出一點萌芽。就對北新瞭解的情況,城鎮居民的購買力顯然不如北陽。囤地不可能囤上十年。
馮國川王林的態度讓榮飛決定多留幾日,晚上當然要喝酒,而且是大酒。榮飛就在酒桌上與隆月簡單商議後決定多留幾日對北新預定改制的企業進行一番調研,一些在鬧市區的企業採取購買的方式,買下全部產權,搬家後改造或轉產。一些前景光明因資金技術或者管理差導致虧損的分門別類研究。從政治上考慮,聯投不宜充當救世主,但出於對王林的工作支持,榮飛必須做出相應的姿態。
晚上的酒筵非常好,但北新黨政領導的輪番進攻非同小可,中國人的酒文化有時讓人哭笑不得,官居高位的基本是酒精考驗的油袖幹部,像馮國川書記,進入狀態後勸酒令一套一套的,不喝簡直就是萬惡滔天。這種狀況下,儘管有隆月護駕,聯投的部下替酒,還是讓榮飛喝高了,以至於不記得他如何回到套間的。醒來時屋外敞亮,拉開窗簾發現昨夜下了厚厚的雪,窗簾上的白光是雪光倒映並不是天亮了。打開牀頭燈發現屋裡還躺着李建光。榮飛口渴的要命,四處找水,把李建光弄醒了。屋裡瀰漫着難聞的氣味,大概是自己酒後吐了,也不知是誰幫着收拾的。李建光起來給榮飛燒了水,責怪他不該那樣喝酒。
“吐的一塌糊塗。知道誰幫你收拾的?”
“不會是隆總吧?”
“隆總也喝了不少。回王市長那兒休息了。是公關部小趙替你處理的。襯衫也髒了,沒帶換洗衣服?”
“沒,真糟糕。”
“那個小趙對你圖謀不軌呢,發現沒?”
榮飛點了支菸,嗓子裡還是很難受,也有些頭疼,“單方面沒用的。小孩子心思,幾天就過去了。怕不怕冷?咱們開開窗戶透透氣吧。”
打開窗子,清冷的空氣讓人迅速打消了殘留的睡意,榮飛裹着被子立在窗前欣賞着雪景,“悄無聲息的下了這麼大的雪。不知北陽下了沒有?”
“小心感冒吧。王院長等你睡着後才走的。天亮會給你送衣服來。”李建光很嫉妒王林與榮飛的關係,知道他們在學院就非常鐵,但王林對榮飛表現出的那種長兄般的關懷還是讓李建光感到羨慕並嫉妒。
“人不留天留啊。”
“怎麼人不留?北新的主要領導全程陪同,還要怎樣?”
“各取所需罷了。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倒賣國庫券?那次你掙了多少?過幾天上交所就要開張了,我會派於子蘇帶人去現場。方便的話會開戶買一些股票債券,你要不要試試運氣?”
“當然想啊,那要你的金手指指點。”
“哈哈,新生事物,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奧秘,現在買什麼都會掙錢的。”
“你不去嗎?”
“不去。你也不能去。從北新回去後你帶人去趟東北,知道有個銀環汽車吧?據說這個廠改制,願意出售股份換取現金。隆總會給你拿到必要的證明文件,這樣可以見到銀環的高層。你去的身份不是聯投資產部長,而是外資代表。現在你將這些記在心裡就可以了。任務就是了解這個汽車廠的一切,資產負債,佔地,產品結構,所有的一切。此事絕對保密,帶誰去要跟我說一聲。”
“這麼神秘啊,搞得就和做地下工作似的。”
“哈哈。對昨晚北新關於企業改制的事,你怎麼看?”
“聯投過於多元化了吧?我不太贊成。”
李建光這兩年進步很快,榮飛是能感覺到的,“是啊,王老師的事我又不能不管。今天會參觀幾個廠,你用心看。回頭我們認真研究一下。”企業的投資不僅在於資金技術,人脈也是很重要的。這個道理不需要給李建光講。
一直聊到舒國治給榮飛帶來全套的衣服,他們起牀,下樓吃早餐。然後在王林的帶領下參觀企業。
一天看了四個廠,化肥廠、造紙廠、棉織廠和一家歇業已久的電機廠。全是國企。參觀的時候榮飛表現的基本是一個甩手掌櫃,走馬觀花。也未對四個廠發表任何的評論。這四家中棉織廠算是大型企業了,有一千五百餘職工,和北陽紡織廠一樣,經營非常困難。造紙廠和化肥廠有點規模,但電機廠的位置最好,佔地約80畝,正處在鬧市區。
“簡直不可思議。處於這麼好的地段怎麼還虧損呢?改造成停車場浴池也不會虧損呀。”上得隆月的皇冠,坐在前排的榮飛扭頭對隆月說,“有什麼感想。”
“你說的對。那家電機廠要定了。改建個大型酒店和商場都蠻好。”
真是剛剛開席的資本盛宴呀。但榮飛必須爲聯投爲自己留下後路。
“我看王老師最頭疼的是棉織廠,不妨讓李粵明接手,拿出今年明華服裝的盈利的五分之一就辦了。你看如何?至於化肥廠和造紙廠,就解決排污就得花幾個好錢。”
隆月當然知道榮飛是爲了丈夫,“我還是贊成你原來的態度,在商言商。聯投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聯投。兼併的方案一是認真調研分析,二是履行必要的程序。”
“你這個態度可是要讓王老師抓狂啊。”
“有時候我想,這國企真的就走進死衚衕了?你看看這四家廠子,死氣沉沉,簡直讓人壓抑的喘不過起來。”
“是啊,職工每月拿那麼幾個可憐的工資怎麼生活呢?馮書記還幻想着開啓房地產市場呢。”
“對了,你真要煤礦?”
“是的。你應當發現我一個基本的思路,凡是與資源有關的我都感興趣。按說煤礦是不該承包給個人的,但很多地方都這麼辦,與其讓他們掙黑心錢,還不如我們來辦。至少我不會忽視安全問題。啊呀不行,如果給我們兩個煤礦的經營權,我們只解決一個棉織廠就不夠意思了,王老師強調說化肥廠,那就將化肥廠加上吧。這件事你出面跟他們談,我就不露面了。明天如果道路允許,我想去趟棗林建材看看,傅家堡預製件那塊轉到棗林,不知他們吃得下不。”
“你是老闆,怎麼我來談呢?”
“這是增加你在家裡的威望啊。隆姐啊,可嘆我的苦心白費了。”
隆月的司機季師傅撲哧笑出了聲,急忙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失禮。
“連我的玩笑也開?”隆月嗔怒道,不過臉上全是笑意。
第三天榮飛帶規劃、資產等部門的人用季師傅的車去了臨河,隆月繼續與北新方面談判,先將減速器與飼料廠的有關事宜原則定下來。然後等榮飛回來談兼併北新國企的事。
隆月主持的關於減速器與飼料廠的搬遷工作與北新方面基本達成了一致,飼料廠仍屬傅家堡實業,不做產權上的變更。但聯投旗下新都機械的減速器板塊與北新減速器公司(89年底該廠變更爲國有獨資的公司制結構)的股權要重新覈算調整,仍採取合資方式,控股方由新都機械轉回北新減速器公司。在與北陽重汽配套上遭遇的挫折讓雙方都意識到國有控股的好處。
飼料廠則初步確定放在平崗縣。第二天傅春生兄弟則在平崗縣來人的陪同下去實地調研了。平崗張家嶺鄉原有一個小型的集體所有制的飼料廠,縣裡的意思是將那個廠子賣給傅家堡實業,然後在此基礎上興建新的飼料廠生產基地。傅家堡飼料廠年銷售過億的業績激勵着平崗的黨政班子,這麼一個產銷兩旺效益良好的企業進駐,平崗的稅收將一躍而上數個臺階。因此平崗方面表現出極大的誠意,只要飼料廠進來,什麼條件都答應。
從棗林建材回來,榮飛參加了隨後的會談,初步確定了由聯投旗下的企業及關聯企業對化肥廠(由傅家堡實業負責)、電機廠(由新都機械負責)、棉織廠(由明華服裝負責)及造紙廠(由傅家堡實業負責)的併購意向。對涉及的國企的債務、員工安置、員工舊欠、社保續接等問題責成聯投總部有關部門與北新市政府逐項研究解決。
北新市將小兔、二橋兩個國營煤礦拿出來轉交聯投經營。開採權爲十五年。
有關協議議定,榮飛卻希望等一等再簽字,至少等上二個月再履行。理由是彼此都想一想,不要有什麼硬傷或者陷阱,讓彼此都受到傷害。
榮飛還在王林的陪同下拜訪了北新農學院,拿出傅家堡飼料廠的10%股份贈與農學院,或者說是將農學院拉進了飼料廠。之前雙方已經有比較密切的來往,90年飼料廠的預計稅後利潤爲1700萬,贈股10%自然讓農學院喜出望外。
對於已經議定的兼併事項,王林希望立即啓動,榮飛卻堅持過了春節,這個註定影響巨大的事件在完成最初的佈局後暫時擱置了。隨後榮飛派李建光去看銀環汽車,北新的事似乎放下了。倒是在春節前後新都與傅家堡的人往來北新頻繁,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生產線的調整。
巧的是過了兩個月,上海有影響力的大報《解放日報》連續發表三篇署名皇甫平的文章,提出要繼續解放思想,大膽改革,要感冒風險,不要囿於姓資姓社的爭論。
這時榮飛提出啓動聯投對北新國企的兼併,認爲時機成熟了。關注上層動向的馮國川驚駭莫名,對榮飛的敬畏不僅在商業天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