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鸚鵡

“來人,把她給哀家趕出去。”羅太后指着羅素約,揚聲道。

羅太后一直不喜歡這個與羅老夫人,容貌相似的侄孫女,也痛恨當年對她袖手旁觀的孃家人,可是她偏偏姓羅,她不能親手斬斷羅家的香火,才任由永恩伯府存在。

羅太后沒辦法對付羅家的人,就只能遷怒於其他人,比如羅老夫人的的孃家。如今劉家在朝中做官就只有羅老夫人的大侄兒,也不過是從九品,欽天監漏刻博士,每年考評都只是中,沒法升官。不過他開始並不是從九品,在五品官上被擼下來的,羅老夫人心裡明白是羅太后秋後算賬,她伸手幫過兩次,然後侄兒們紛紛被彈劾,被貶官的貶官、被免職的免職。羅老夫人奈何不了已是皇后的小姑子,只能忍着,眼睜睜看着孃家一天天敗落,過得窮困潦倒。

姚心蘿安靜地看着被架走的羅素約,眸光一片清冷,毫不動容,也不出言求情,羅素約被趕出福壽宮,是她自作自受。

“囡囡,別難過。是她不好,不是你的錯。”羅太后伸手把姚心蘿摟進懷裡,是她一時不察,傷害了這個乖巧的孩子,若那時她不讓兩人結交就好了。

因爲禮法約束,再加上羅太后不時的敲打,羅家只是勉強維持着外戚的尊榮。多年以後,羅太后年紀漸大了,心腸也軟和了些,纔在人的勸說下,召見羅家女眷,卻不想召來了這麼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皇祖母,我不難過,我沒做錯。”姚心蘿抓住羅太后的衣袖,“就是讓皇祖母難做了。”

“傻囡囡,你受了委屈,被人冤枉了,不找皇祖母爲你作主,你還想找誰?”羅太后嗔怪地問道。

姚心蘿想了想,笑道:“我受了委屈,被人冤枉的時候,第一個想找的人就是皇祖母。”

“這才乖。”羅太后一點都不介意姚心蘿向她告狀,她就樂意給姚心蘿當靠山。

“皇祖母,我這次延川給帶了一柄水晶鏡,照人照得可清晰了,聽說是南皖那邊來的師傅做的,就十柄,我全買回來了。”姚心蘿示意冬枝把鏡子拿出來。

羅太后拿起鏡子,左照照,右照昭,讚道:“這是個好東西,比銅鏡、銀鏡都好。”

姚心蘿見羅太后愛不釋手,非常高興,這鏡子也就這幾個月是新鮮東西,師兄已經打算去南皖請師傅到京都來做鏡子,到時候這種水晶鏡,就不是稀罕貨了。

福壽宮裡,談笑甚歡,其樂融融,被丟出福壽宮的羅素約,一臉死灰,她很清楚,她是再也入不了太后的眼了。站在不遠處,一直注視着福壽宮動靜的李愉,眼中滿是失望。

被人算計這事,李愉是憤怒的,但是看着一起和他被算計的姑娘是永恩伯府的,他以爲會因禍得福。可現在看來,在太后面前最得寵的,還是昭和縣主。若是當日是昭和縣主,那麼爵位會不會已落到二房了?

李愉雖然已對這門親事,沒了最初的熱情,但他心機深沉,神色半點不露,依舊保持着微笑。他走了過去,“羅姑娘,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去關睢宮了。”

羅素約看了看他,眼中滿是絕望,這就是她要嫁的男人,一個死了原配嫡妻、有嫡長女的老男人,抿了抿脣,沉默地往前走。

李愉不過二十一歲,絕對稱不上老男人,他的相貌,雖不及李恆那樣英俊,可也是濃眉大眼,再加上他也是從軍的,日夜操練,身材健壯,肩膀寬闊,看着就是一個很可靠的良人。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羅素約失魂落魄的,心思飄浮;李愉卻是有意不提醒她,也不快走幾步,趕到前面去,就這麼走着,讓一些宮女和內侍看到了,不由得在那裡竊竊私語。

要知道兩人是賜婚,這門親事,就是板上釘釘絕無更改,就算羅素約立馬死了,她的牌位也得進李家門,是李羅氏。若是李愉死了,羅素約就是他的未亡人,得守孝三年。

依照禮數規矩,羅素約該落後李愉半步才行,若是得夫君看重,兩人並肩而行也是可以的。可現在羅素約卻走在李愉的前面,這是個什麼意思?瞧不起李愉,還是瞧不上定遠侯府,還是不願意要這門親事?

章皇后在聽宮女的通報後,就冷了臉,等兩人給她謝恩後,直接賞了羅素約一本《禮律》,“羅姑娘是定了親的人,以後不能去書堂上學了,有空多看看《禮律》,多學點規矩。女人旁得知不知道,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知道如何相夫教子。”

羅素約臉更白了,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跪下道:“素約謹遵娘娘教誨。”

“行了,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吧,本宮乏了,就不多留你們了。”章皇后本就是古板的人,又不喜歡羅素約,對她也沒什麼話好說。

羅素約和李愉從關睢宮退了出去,偏巧遇到來給章皇后請安的蕭浚。

“七表哥。”羅素約眼中含淚,滿是深情地看着蕭浚,僅僅三個字,也被她喊出了委婉纏綿的味道。

蕭浚卻充耳不聞,連眼角餘光也沒給她,跟李愉打了聲招呼,就擡腳進了關睢宮。

李愉斜睨羅素約,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原來是惦記着七皇子,難怪瞧不上他。羅素約眼中只有蕭浚,根本不記得還李愉在身邊,回頭癡癡地看着蕭浚挺拔的背影,一顆芳心全隨他去了。李愉是男人,還是個自尊心很長的男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這對夫妻還沒成親,就已然離心。

午後,姚心蘿小睡起來,去關睢宮給章皇后請安,送鏡子。在關睢宮外,遇到三個年輕貌美,年約十五六歲的妃嬪。宮裡有些年沒進新人了,姚心蘿立刻就猜到這三人是這次小選,留下來的四個妃嬪中的三個。

聖上在品級上一向吝嗇,最初給她們品級都是八品寶林,封號分別是春、夏、秋、冬,伺寢後,提了一級,是七品良人。

姚心蘿是正二品縣主,不用跟她們行大禮,淡笑欠了欠身,對守門的宮女道:“娘娘可起來了?我來給娘娘請安。”

“娘娘知道縣主今兒進宮了,讓奴婢領縣主進去。”宮女諂媚地笑道。

姚心蘿隨宮女進去了,另一個守門的宮女,看着三個良人,那是一點笑容都沒有,冷淡地道:“三位主子請稍等,娘娘和縣主說完話,奴婢就去替主子們通報。”

三個良人表情各異,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她們的品級跟章皇后,實在是相差太遠。

“不知道剛纔是哪位縣主?這麼大面子。”三人中最大膽的冬良人問道。

宮女收了她遞過來的荷包,好心地提點她們,“是昭和縣主,太后娘娘面前的紅人。”

三人一聽是昭和縣主,都不敢吱聲了,老實的在一旁候着。

一刻鐘後,姚心蘿從宮裡出來了,她跟章皇后性格不合,談不到一塊去,能忍耐的坐這麼久,已經夠可以了。

姚心蘿在宮裡住了兩日,就出宮回家,明天她要去袁書月家賞花。在鹹安門口,姚心蘿下了轎子,突然聽到一個怪腔怪調道:“昭和縣主好,昭和縣主萬福。”

“誰在說話?”姚心蘿厲聲問道。

從拐角處走出一人來,不是旁人,是八皇子蕭源,他手裡提着個鳥籠,籠子裡有一隻白鸚鵡,那怪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見過八皇子,八皇子萬福。”姚心蘿行禮道。

“昭和妹妹,你爲何一定要這麼見外?”蕭源幽怨地問道。

姚心蘿垂首不看他,道:“禮不可毀。”

“這是送給你。”蕭源把鳥籠遞給姚心蘿。

“無功不受祿。”姚心蘿婉拒道。

“若這隻鳥是七哥送給你的,你會不會收?”蕭源沉聲問道。

姚心蘿一驚,擡眸看着他,“不會。”

蕭源看着她坦蕩清亮的雙眸,笑了起來,看來小七也沒入她的心,這樣好,他還有機會,“這鳥勞昭和縣主幫我照看幾日可好?”

“養鳥兒的小侍呢?”姚心蘿不會輕易答應他的請求。

“沒有,一直是我照看,我要出京一趟,旁人我不放心。”蕭源舉着鳥籠道。

“可以讓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幫你照看。”姚心蘿仍舊婉拒道。

“我不想回來後,只見鳥毛,不見鳥。”蕭源埋汰兩個弟弟。

姚心蘿看了眼那隻鸚鵡,鸚鵡很是機靈地喊道:“昭和縣主好,昭和縣主萬福。”

“它就會這兩句?”姚心蘿不用問也知道這兩句是蕭源教的。

“小白,背首詩給昭和縣主聽。”蕭源塞了個穀子給鸚鵡吃。

鸚鵡背道:“柳下爭拿盞漿搖,水痕不覺透紅綃。月明相顧羞歸去,都坐池頭合鳳簫。”

姚心蘿到底還是有幾分孩子性,看這鸚鵡有趣,心裡掙扎了一下,鬆了口,“要是我把它養死了怎麼辦?”

蕭源沉吟片刻道:“妹妹盡心養就好,萬一養死了,我不怪你。”

“那我替你養幾日。”姚心蘿答應了。冬林上前接過了鳥籠。

“有勞昭和妹妹。”蕭源長揖一禮。

“八皇子不必如此多禮。”姚心蘿還了他一禮。

彼此又客套了幾句,錯身而過,蕭源嘴角得意地翹起了。

姚心蘿把鸚鵡帶出了宮,在馬車上,就教它說,“國公夫人好,國公夫人萬福。”

教到樑國公府門口時,鸚鵡學會了,姚心蘿就帶它去給韓氏請安,姚倫哲和淘兒兄弟倆坐在榻上玩,姚倫哲拿着本《弟子規》在教剛學話沒多久的淘兒認字,“冬則溫,夏則清,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業無變。”

淘兒咬着小麻餅,“鼕鼕冬、夏夏夏,出出出。”

“弟弟,是冬則溫,不是鼕鼕冬,我重新讀一遍給你聽。”姚倫哲繃着小臉,認真的又唸了一遍,“弟弟,你聽好了,冬則溫,夏則清,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業無變。”

姚心蘿在外聽到,想起她剛纔教鸚鵡的場面,輕笑出聲。

淘兒耳朵尖,聽到了,吧唧着嘴,“姑姑,姑姑,姑姑。”

“姑姑去宮裡了,不在家,弟弟,你乖,別鬧,聽哥哥唸書給你聽。”姚倫哲有四歲多了,說話流暢。

“哲兒,淘兒,姑姑回來了。”姚心蘿提着鳥籠進來了。

“姑姑。”姚倫哲仰着笑臉喊道。

淘兒眼中沒姑姑,只有鸚鵡,拍着小巴掌道:“鳥鳥,鳥鳥。”

“哲兒乖。”姚心蘿摸摸侄兒的小腦袋,把鳥籠放在兩人中間,任兩人逗着玩,去韓氏請安,“女兒給娘請安。”

“沒外人在,多什麼禮?快起來。”韓氏笑道。

姚心蘿脫了鞋子,滾進了韓氏懷裡,“娘。”

“你侄兒在看着呢,你這麼像什麼樣子?”韓氏一邊嫌棄着,一邊又去摸女兒的小臉,“囡囡啊,你上哪弄來一隻鸚鵡?”

姚心蘿遲疑了一下,道:“幫人養幾日。”

“你這孩子,做事不周全,這是活物,萬一養不好,死掉了,你拿什麼賠給人家?”韓氏嗔怪地輕拍了她兩下。

“娘,人家會好好養的。”姚心蘿這時也覺得莽撞了些,可鸚鵡都提回來了,她也不好還回去。

“國公夫人好,國公夫人萬福。”鸚鵡恰到好處的,討好起韓氏來了。

“這到是隻機靈鳥。”韓氏推開她的寶貝閨女,趿上鞋,也過去逗鳥兒了。

小白鸚鵡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服了韓氏和小哥倆,祖孫仨逗鸚鵡逗得不亦樂乎。

次日,姚家姐妹坐着馬車,去了袁家。袁書月已派出體面的婆子在門口迎接,馬車停下來,婆子上前行禮,笑道:“縣主和幾位姑娘總算來了,我們大姑娘可盼了好久了呢。”

姚靜香笑道:“勞她久等了。”

到了待客的小廳裡,袁書月笑着迎了出來,不過姚心蘿卻覺察出她笑得有幾分勉強,眉宇間隱有鬱色。雖說姚袁兩家聯了姻,但是畢竟相交還不算太深厚,姚心蘿也不好多問。

------題外話------

我好可憐呀,原本頸椎就不好,長時候坐車,然後就變歪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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