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廂房裡,休息了半個時辰後,婢女過來請姚靜甜出來,及笄禮繼續。主人這邊少了祝氏,賓客那邊多了個黃家小五黃明章。鄂國公府和鄭國公府的事,似乎已經解決了。
可是還留下了許多疑問,姚心蘿讓冬柳去打聽,她要知道鄂國公府是誰曾經和鄭國公府的黃明章議過親。
送走過來參加及笄禮的賓客,一家子人聚集到了丹霞院,姚惠貞和祝五州已沐浴換了身衣裳,又吃了頓飽飯,總算有點人樣。
老國公端坐在正位上,目光銳利地盯着女兒女婿,問道:“怎麼回事?”
祝五州唯唯諾諾,說不清楚。
姚惠貞瞪了他一眼,對着老國公笑笑,道:“女兒想父親和母親了,就進京來了。”
衆人一看她那樣,就知道她在說謊,韓氏三妯娌雖對這個小姑子,感到厭煩,可也懶得拆穿她,沒說話。方氏四個小妯娌和姚家三姐妹是小輩,沒說話的份,保持沉默。
深覺丟臉的祝愛蓮卻毫不客氣地道:“母親,您就別撒謊了,您嫁出去十來年了,您幾時想過外祖父、外祖母了,要不是出了事,您怎麼會跑到京都來?您還是趕緊說實話吧,別等外祖父派人去查了。”
“你這死丫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趕緊給我閉嘴。”姚惠貞罵道。
“惠兒,究竟出什麼事了?你就不要遮遮掩掩了,趕緊說吧。”祝氏着急地問道。
姚惠貞絞着手中的帕子,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說了出來。祝五州染上賭博的惡習,雖然那年被老國公狠狠地教訓了頓,收斂了很長一段時間。老實本份的讓留在延川,盯着他的兩人都以爲他變好了,可等這兩人一走,他不但故態復萌還變本加厲,賭骰子、賭牌九、賭雞、賭狗、賭蟋蟀,他是樣樣都參與,賭注下得最少都是五兩銀子。最後他輸紅了眼,偷出了地契,將宅子、祭田、鋪子全賣了。
“五州,你把宅子、田和鋪子都賣了?”祝氏不敢相信地問道。
祝五州怯怯地看了眼老國公,點了點頭。老國公沒看他,目光清冷,常言說得有理,狗果然改不了吃屎,
祝氏兩眼發黑,擡手支撐着腦袋,“你爹孃怎麼樣了?”
“他們被賭坊的人扣下了。”祝五州聲如蚊蟻地道。
“怎麼會被賭坊的人扣下?”祝氏問道。
“他欠賭坊一萬兩銀子的賬,賭坊把爹孃還有福哥兒他們全扣下了。母親,您趕緊給我銀子,我要趕回去把福哥兒贖出來。福哥兒還那麼小,肯定被那些凶神惡煞的地痞流氓給嚇壞了。”姚惠貞想到兒子,心糾成了一團。
祝氏苦笑,一萬銀子,她拿得出,可是現在她能拿出來嗎?她敢拿出來嗎?
“來人,把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我趕出去。”老國公看兩人的眼神就如同在看兩個死人。
“父親!”
“岳父!”
“老太爺!”
姚惠貞、祝五州和祝氏同時喊道。
“你若不想跟他們一起滾,就閉嘴。”老國公目光冷冷地瞥了祝氏一眼道。
祝氏身子往後縮,祝愛蓮的動作和她如出一轍。
眼見下人進來了,姚惠貞和祝五州嚇得跪地求饒。“父親,我是您的女兒,您不能不管我啊!父親,父親,女兒求您了,女兒求您了。”姚惠貞哭喊道。
“岳父大人,小婿知道錯了,小婿求求您,再幫小婿一次,小婿再也不敢了,小婿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小婿一定認真攻讀詩書,小婿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岳父大人,求您救救小婿的家人,岳父大人,他們是無辜的,都是小婿的錯,岳父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再相信小婿這一回。”祝五州磕頭磕得咚咚響,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不是用頭在磕,而是用手在敲。
姚心蘿輕搖了下頭,在這種時候,他還在耍奸,果然是無可救藥。姚心蘿能看到,其他人未必就沒瞧見,對祝五州愈加的瞧不上眼了。
“把他們趕出去。”老國公不打算輕饒了他們,不給他們深刻的教訓,讓他們多吃點苦頭,他不相信他們會悔過自新。
下人們聽命行事,把兩人連拖帶擡地丟出了樑國公府,大門一關,兩人就互相埋怨起來。
“你爹心腸太狠了,眼裡哪有你這個女兒,一點情意都不講,就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去死。”祝五州拍拍身上的灰道。
“還不是你不爭氣,十來年了,無一絲長進也就算了,還去賭博,把家當全輸光。要不是看在我爹面子上,你連秀才的名頭都被褫奪了。”姚惠貞怒懟道。
祝五州這十來年被姚惠貞欺壓慣了,她一發火,他就慫了,縮着脖子問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京都九月的晚上,不但寒冷刺骨,到亥時還要宵禁,不可能在街上亂走亂逛。姚惠貞頭痛地撓了下腦袋,眼中一亮,拔下一根金簪,道:“我們把這個當了,先去客棧住着,等我爹出門了,我們再來求我娘,她一定會給我們銀子的。”
祝五州點頭道:“娘子這主意好。”
夫妻倆去街上找當鋪,把金簪當了,二百兩買的金簪被他們當了三十兩。有了銀子,兩人就找了間客棧住下了。
暗中跟着他們的人見狀,回稟老國公。
老國公再冷情,也不會看着女兒女婿去死,得知他們已安頓下來,就沒有插手,只是讓人繼續暗中盯着他們。
次日傍晚,冬柳把收集回來的消息稟報給姚心蘿知曉,“鄂國公夫人孃家有個庶出的侄女,八月裡及笄的,那姑娘的生母和黃家五少的生母是遠房的表姐妹,以前不知情,是最近才搭上話的,兩人就商量着給兒女們結親。”
姚心蘿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這兩個姨娘膽大包天啊,她們再是姑娘少爺的生母,也做不了主子的主,她們居然敢私下給主子訂親。更不可思議的是甘夫人還當真了,跑到樑國公府來找陶夫人大鬧。
甘家太沒規矩了,當然黃家也沒好不到那裡去。
“今天一早,鄭國公府送一個患病的老姨娘去莊子上了。”冬柳接着道。
這個老姨娘是誰,不言而喻。
樑國公府是否還會與鄭國公府聯姻,姚心蘿不知道,也管不了,姚靜甜似乎也並不是太在意,能否與黃明章成親,她的日子過得一如往昔。
二十五日,姚心蘿出門去和蕭詠絮、高樂靈到味全齋品嚐店裡新推出的百禽宴。姚心蘿到時,蕭詠絮和高樂靈還沒到,她要了一壺茶,一碟糕點,去廂房等她們。
姚心蘿依在窗邊,一邊小口的抿着茶水,一邊看街上的熱鬧。這時一輛馬車在店門口停了下來,接着就見圓荷從車上下來,轉身把邱恬予扶了下來。
姚心蘿雖然有點奇怪邱恬予,爲什麼不從後面上來?但也沒多想。過了一會,就聽到外面聽到夥計道:“姑娘就是這間,請進。”
“有勞,多謝。”邱恬予溫柔地聲音響起。
姚心蘿挑眉,好巧,邱恬予的房間就在她所在的房間隔壁,不知邱恬予約了誰?
茶水喝完一杯,高樂靈來了,送她來的是高晉丘。姚心蘿抿着嘴笑笑,道:“敢情是拿我當幌子啊。”
“心兒,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六哥的主意。”高樂靈立刻把主謀供了出來。
高晉丘斜了高樂靈一眼,朝姚心蘿長揖一禮,道:“還請姚妹妹成全爲兄一片癡情,多做幾次幌子可好?”
姚心蘿輕笑道:“高六哥的臉皮又厚了數層,快趕上城牆了吧?”
“多謝姚妹妹誇獎。”高晉丘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地笑道。
說話間,蕭詠絮帶着一股牡丹花香進來了。她今天精心打扮過,一襲亮麗的緋紅色繡白牡丹的衣裙,挽着百合髻,正中簪着一朵鑲紅寶石的金牡丹花,金牡丹的左右襯着鑲綠寶石的葉片形短簪,環形上左右各綁着兩根長長的髮帶,隨她的動作,向後飄揚。臉上淡掃脂粉,眉間點着紅紅的硃砂,豔光四射,比夏日的太陽,還在耀眼奪目。
“絮兒,你好美!”高晉丘脫口而出。
蕭詠絮微微垂首,抿脣一笑,嬌羞的模樣,讓姚心蘿和高樂靈都愣了一下,原來這位姑娘也會害臊的啊?
“高六嫂,趕緊點菜吧,爲等你來,可把我餓壞了。”姚心蘿促狹地笑道。
“心兒,你不要亂叫。”蕭詠絮跺腳道。
高樂靈耿直,一本正經地道:“心兒沒亂叫啊,你嫁給我六哥,可不就是六嫂了。”
“我這不是還沒嫁嘛。”蕭詠絮繼續跺腳。
高晉丘笑道:“絮兒,你及笄的第二天,我就讓媒人上門去提親。”
“好啊。”蕭詠絮高興地道。
姚心蘿啞然,得,兩個臉皮厚的湊一塊了。
人到齊了,讓夥計把百禽宴送上來。名頭用得大,但不可能上一種禽鳥,吃不完且不說,也湊不齊百禽。
上了七菜一湯,共用了十六種禽鳥。四人沒有挑剔,但她們不挑剔,可不代表旁人不會不挑剔,隔壁就有人鬧了起來,“你們這是名不符實,既說了是百禽宴,就該送上百禽來,才這麼幾隻鳥,就妄稱是百禽,可笑之極,你們這是在騙銀子,我要去官府告你們欺詐。”
是男人的聲音,姚心蘿眼皮跳了一下,剛纔邱恬予身邊並沒有陪着家中長輩,她這是與男人私會?姚心蘿立刻否認了這個猜測,邱恬予和她不同,她偶爾還會離經叛道,邱恬予卻規矩到死板。男女大防,被她視若天條,所以那房裡必然還有別的人在。
夥計解釋道:“這位公子,店裡是有百禽宴,可那是爲擺宴的人準備的,公子就兩人,上百禽宴,恐用不完,小的就自作主張,讓公子單點了菜。”
兩人!
姚心蘿驚愕地呆住了,這男人是誰?他憑什麼讓邱恬予爲他不遵守天條!
“我們用不用得完,是我們的事,你立刻把百禽給我擺上來。”那男子豪氣地道。
“笪哥哥,這樣就……”
“心兒,心兒。”高樂靈推了推,聽隔壁聲音聽得發呆的姚心蘿,“你怎麼不吃了?”
“吃吃吃。”姚心蘿收回心神,伸出筷子,看也沒看清楚,就把鴿子頭給夾起來了。
“心兒,你不是不吃鳥頭的嗎?”高樂靈疑惑地問道。
姚心蘿低頭一看,瞳孔微縮,“夾走夾走,趕緊夾走。”
高樂靈笑嘻嘻把鳥頭夾去她的碗裡,道:“心兒,你膽子太小了,這鳥頭很好吃的。”
“我不要吃。”姚心蘿噘嘴道。
“哈哈,剛我還以爲你要搶我美味呢。”高樂靈啃着鳥頭,笑道。
姚心蘿斜她一眼,道:“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和你搶的。”
隔壁已恢復了安靜,事情是怎麼解決,姚心蘿不知道,但她對那個男子很好奇,示意冬林去查探。
姚心蘿四人用完晝食,隔壁還沒結賬,姚心蘿原本想趁他們離開時,看看那男子的想法落空了。
三位姑娘要逛街,高晉丘死皮賴臉當隨從,於是姚心蘿和高樂靈毫不客氣地敲了他一筆。蕭詠絮素來大方,手中散漫,還幫忙,“心兒,之個墨塊的香味好聞。”
“小樂,糖畫兒好吃,多買幾根。”
高晉丘的俸祿全部交公,再領月錢,他攢了三個月的月錢,一天之內全部用光,他還傻樂傻樂地道:“絮兒,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三個敗家姑娘,滿載而歸。
姚心蘿回到明珠院沒多久,冬林就回來了,稟報道:“姑娘,和邱表姑娘在一起的那個男的,姓蔣名笪,是大圩縣人,和邱家是鄰里。他的母親和二姑太太做了異姓姐妹。三年前,他中了舉,可是因病沒能進京,錯過了會試,這次他早早就進京,在豐渚書院借讀。”
“原是幼年之交。”姚心蘿把這事撂到一邊,不再多管。
半夜一場傾盆大雨不期而至,暮秋有了初冬的寒意,府中之人紛紛穿上了夾棉的衣裳。姚惠貞和祝五州已經把那三十兩銀子揮霍掉了,又把耳墜當掉,添了薄棉衣,繼續來樑國公府外蹲守。
老國公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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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過嗎?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