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裡慶麟宮,仍舊溫暖如春,高大銅質雕花香爐,散發出清洌的梅花香。婀娜多姿的舞女,跳着輕快的舞蹈。用完豐盛的筵席後,宮婢送上水果點心,羅太后已先行退席。博爾察王子從位子上走出來,姚心蘿眼皮一跳,這是又要鬧幺蛾子嗎?
坐在姚心蘿身邊的方氏,緊張地握住了姚心蘿的手,怒視着站在殿中的博爾察王子,她家小姑子乖巧懂事,這些人爲什麼一個兩個的要找她家小姑子的麻煩?真當樑國公府好欺負是不是?
“聖上。”博爾察行禮,“鄙國聽聞貴國有一位騎術過人、容貌絕色的姑娘,小王願求娶此女爲正妃,還請聖上恩准。”
殿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姚心蘿身上,姚訓錚和韓氏變了臉色,雙眉緊鎖,他們絕對不願意把女兒遠嫁東突的。
聖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騎術過人,容貌絕色……
不要告訴他,這小國王子看上的人是昭和,他拒絕接受。
“不知王子說的是哪位女子?”聖上心念急轉,昭和是萬萬不可以和親的,他該用何等委婉的方式拒絕會比較好?他暫時還不想再增加一條戰線。
“此女姓蕭,名詠絮,乃顯恪郡王之愛女,小王若能娶到端柔縣主,必珍之重之。”博爾察單膝下跪道。
這下輪到顯恪郡王和李氏變臉色了。
聖上稍微輕鬆了些,還好不是昭和,可東突不過是彈丸之地,郡王之女那也不可以下嫁的,正要開口,蕭詠絮甩開她娘按着她的手,跳出來嚷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又不認識你,你爲什麼要求娶我?而且我也不想嫁給你。”
“不知端柔縣主想嫁給誰?小王願與他公平決鬥。”博爾察看着蕭詠絮,認真地道。
蕭詠絮張口道:“我要嫁給……”
雖說郡王府和蔣國公府私下裡達成了共識,但畢竟還沒挑明,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來不好,最重要的是博爾察長得太高大魁梧,高晉丘那小身板,與他公平決鬥的下場,會很悲慘。姚心蘿咳嗽提醒,她剛咳了兩聲,就被方氏捂住了嘴,不讓她吸引博爾察的注意,雖然方氏很同情蕭詠絮的處境,但是不能讓博爾察換人。
韓氏淡定地看了眼兒媳和女兒,輕聲道:“大虞貴女由不得他隨意挑。他娶不到端柔縣主,更別想娶到心兒了。”方氏放心的鬆開了手,姚心蘿大吸了兩口氣,差點被大嫂給捂死。
蕭詠絮會意立刻改了口,“我嫁給誰,爲什麼要告訴你?你是什麼人啊?我們又不熟,你這個野蠻人,一定禮數都不懂,我們大虞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麼直白的問我,是不對。”
姚心蘿抿脣笑,這話說的好正義凜然啊。
“縣主說得對,是小王失禮了。”博爾察再次面對聖上,“聖上,小王明日去顯恪郡王府,與顯恪郡王商談親事,不知可否?”
聖上摸了摸鬍子,看看顯恪郡王,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再說了那本來就是他閨女,笑道:“可以。”
顯恪郡王呆愣住了,聖上不能這麼陷害他,他一向忠心耿耿,嫡出的就一子一女,兒子的婚事已然不順,女兒再遠嫁,他會承受不住。
聖上似乎也覺得這麼對忠臣不是太好,輕咳一聲道:“博爾察王子,一家有女百家求,端柔是個好姑娘,來求娶的人有許多,做父母會有許多的考量的。”言下之意,就是博爾察不一定能娶到嬌妻,顯恪郡王是可以拒婚的。
顯恪郡王如釋重負。
博爾察若有所思。
下午,宮裡很熱鬧,唱大戲、耍雜技、玩博藝、玩巧戲,姚心蘿被方氏拖去了聽戲,雖說婆母那麼說了,她還是不放心,打定主意把小姑子拘在身邊看着,絕不讓任何居心不良的人靠近她可愛的小姑子。
天氣寒冷,姚心蘿也不想到處走動,抱着暖手爐,乖乖地坐在方氏身邊聽戲。
要去玩投壺的蕭詠絮,被博爾察攔住了,“端柔縣主,小王不太懂貴國風俗習慣,中午失禮的地方,還請端柔縣主見諒。”
“算啦,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不會怪你的,你明天不要來我家就成了。”蕭詠絮大度地道。
“明天小王還是會去的。”博爾察可不會輕易放手。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你,我不會嫁給你的,你做什麼還要糾纏不休?真是太討厭了。”蕭詠絮火大地道。
“端柔縣主喜歡的是誰?想要嫁的人是誰?”博爾察問道。
“我喜歡的……”蕭詠絮差點脫口而出,還好及時收了回去,“我不能告訴你。”
“是不是昭和縣主不讓你說?你喜歡的人是她的兄長?一個文弱書生?”博爾察猜測道。
“誰說我喜歡的是心兒的兄長了,高晉丘纔不是文弱書生。”蕭詠絮被他一激,把名字說了出來。
“高晉丘。”博爾察低聲念道。
蕭詠絮趁他不注意,拔腳就從他身邊跑走,這人真討厭,耽誤她玩投壺的時間。
次日,博爾察如他所言,帶着一車禮物,去了顯恪郡王府,被郡王拒婚了。博爾察並不氣餒,他一邊送各種東西去郡王府,討好蕭詠絮,一邊去蔣國公府,堵高晉丘,找他麻煩。
這場追求心愛姑娘,打壓情敵的戲碼,在持續一個月後,在他撞見二皇子的醜事後,不得不提前回國而結束。
“父皇,兒臣是被人陷害的。”蕭汯臉色蒼白地跪在聖上面前辯解道。
“別人爲什麼陷害你?”聖上冷靜地問道。
蕭汯無言以對,他不能說實話,他不能說他設計謀算別人的妻室,卻被人將計就計了。他喝了迷藥,和小倌睡了一夜。在大虞,私下不是沒有玩小倌,但是這事能讓人知,不能讓人看。他不但被人看到了,更可恨的是,不是他在玩小倌,是小倌在玩他,他是被壓在下面,做婦人態的那個。
這件事,若看到的是些無足輕重的人,蕭汯早威逼利誘讓他們閉口,可是偏生裡面有個東突國的三王子,他是想隱瞞都沒辦法隱瞞,這臉丟到別國去了。
聖上聽了暗龍衛調查出來的事,險些氣厥過去,看着蕭汯,目光清冷如霜,“蕭汯,你太讓朕失望了,以後你就好好在府裡守着你的妻兒過日子,不必上朝聽政,刑部的差事,你也不必做了。”
蕭汯求饒道:“父皇,父皇,兒臣知錯,兒臣……”
“啪”聖上將鎮紙砸在了他的面前,“來人,將這噁心人的東西拖出去。”
外面的侍衛,應聲而進,將蕭汯強行拖了出去。隨即,聖上下了一道聖旨,封蕭汯爲瑕郡侯。
瑕:玉小赤也。
郡侯乃是皇子中最低一等的爵位,蕭汯也成爲開國至今,唯一初封爲郡侯的皇子。
蕭汯接了聖旨,慘笑,他不但失去奪位的資格,還被父皇厭棄了,低下頭,束髮的玉冠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在家守孝的鄂國公得知此事,一口氣沒接上,昏了過去,把國公夫人甘氏嚇得險些魂飛魄散,迭聲喊道:“快請太醫,快請太醫。”
樑國公府裡,姚敦臹和姚心蘿兄妹,在下人的押解下,去了祠堂。姚心蘿跪在蒲團上,歉意地道:“四哥哥,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妹妹,說什麼傻話,那也是我表姐。”姚敦臹坐在蒲團上,“妹妹,沒人看着,不用這麼老實,快起來坐着,別把腳跪麻了。”
姚心蘿想了想,爬起來,坐在蒲團上,“不知道高六哥和小樂是不是也在受罰?”
“他們肯定現在跟我們一樣。”姚敦臹從懷裡掏出一包肉乾,遞給她。
如姚敦臹所言,高晉丘和高樂靈也在祠堂裡,也坐在蒲團,在吃肉乾。
姚心蘿被罰跪了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姚訓錚和韓氏可捨不得重罰她,至於帶壞妹妹的臭小子姚敦臹,還在祠堂裡繼續跪着。
臘月二十二日,謝女官出宮到樑國公府,爲梅香雪添妝。梅香雪跟在韓大太太身邊,學了些人情世故,忙道:“謝姐姐,這使不得。”
“哪裡使不得?我做姐姐的來給妹妹添妝,理所當然的應該給妹妹添妝的。”謝女官掏出鑰匙,打開了紅木提箱上的小銅鎖,從裡面拿出一件又一件精緻的首飾。
姚心蘿和韓嘉縹坐在旁邊看着,脣邊帶着愉悅的笑容。
第三層抽屜裡,放着金光燦燦的鳳尾釵。孔意秋官級太低,他的嫡妻還沒有資格戴鳳首釵。
“謝姐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梅香雪擺手道。
“這釵,不是我的,是太后娘娘特意賞她侄孫媳婦的。”謝女官笑道。
羅太后的母親和孔意秋的親祖母是表姐妹,梅香雪收下了這枝鳳尾釵,“請謝姐姐,代我向太后娘娘謝恩。”
“好,我會轉達。”謝女官笑道。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日,孔意秋和梅香雪成親的大喜日子,梅香雪回了雅筑館,酒宴是在樑國公府擺的,孔家先前想買一處宅子給他們夫妻住。
但孫意秋在兵營,回來住的日子有限,梅香雪一個人住那兒,孔母不放心,韓氏經他們同意,就把採葵院收拾好,當新房,讓梅香雪住進樑國公府來,就近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