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昏昏沉沉睡到凌晨纔起來,睜開眼,看到的是緊張注視着她的韓氏,“娘。”嘶啞聲音讓她愣了一下。
“乖囡,醒了,來,喝點水潤潤喉。”韓氏原本是打算趕在宵禁之前,回樑國公府的,可鬧出換嬰的事,以及李老夫人那和稀泥的態度,她就不想管什麼禮數不禮數,她要守在她女兒身邊,看着女兒,她才放心。
姚心蘿喝了水,道:“娘,辛苦您了。”
“傻囡。”韓氏摸摸她的臉,“淇兒一切都好,我讓三個奶孃都試過奶了,淇兒比你好,不挑嘴,三個奶孃的奶都肯吃,最後我挑了姜娘子。淇兒吃飽就睡了,還沒醒。等醒了,再抱來給你看。”
姚心蘿笑着點點頭。
冬枝早就依照月子食譜,準備好了吃食,送了進來。姚心蘿喝了用當歸、熟地等藥材燉煮的雞肉和白貢米粥,剛用完,就隱約聽到哭聲。
過了一會,冬林就陪着姜娘子抱着小淇兒進來了。姜娘子給韓氏和姚心蘿見了禮,笑道:“姐兒剛睡醒,喝了奶就不哭了。”
韓氏伸手將淇兒接過來,笑道:“乖乖,去你娘身邊,讓你娘好好看看我們小淇兒。”
韓氏把孩子放在姚心蘿身邊,姚心蘿側身去看,她睡了這麼久,可身上還是沒什麼勁,不敢去抱孩子,怕摔着,韓氏也不放心讓她抱。
淇兒一隻眼睛睜着,一隻眼睛閉着,小嘴還微微地蠕動着,好可愛。姚心蘿看着,心軟成一灘水,彎眉淺笑,伸出手指去點她的小鼻子。
洗三這天,四個公主、兩個國公夫人、五個侯府夫人、以及與兩家交好的人家,近親遠親全來了。姚心蘿在坐月子,不用出面招呼。據姜娘子說,非常熱鬧,洗三的銀盆裝滿了各家送的小禮。
昭仁大公主參加完洗三,沒有馬上走,撇開蕭詠絮,又進來看姚心蘿,掏出一塊玉質長命鎖,“這是給我兒媳的,你收好,等她週歲了給她掛上。”
“大姐姐,你太心急了。”姚心蘿無奈地笑道。訂娃娃親多見於民間,高門大戶一般不會,一是怕有起落,門不當戶不對;二是怕出什麼意外,萬一有一方死掉,會背上剋夫克妻的名聲,以後親事不好談。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親事又沒擺明面上,是我們私下約定。你日後要看不上我兒子,我不會不講理,上門搶親的,你放心。”昭仁大公主把長命鎖塞被子下道。
姚心蘿不太相信地看着她。
“小丫頭,不許質疑我的話。”昭仁大公主捏住姚心蘿的臉頰,往兩邊扯。
“沒有質疑,我相信大姐姐。”姚心蘿按住她作怪的手。
“那件事,皇祖母說了,會給你一個公道的。”昭仁大公主鬆開手道。
“什麼事啊?”姚心蘿被困在西次房裡,吃了睡,睡了吃,對外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你還不知道啊。”昭仁大公主把事情說了出來,看姚心蘿神情如常,既不憤怒,也不難過,“小丫頭,你不生氣啊?”
“生誰的氣?羅氏還是老夫人?”姚心蘿淺笑問道。
“兩個都很令人生氣。”昭仁大公主怒道。
姚心蘿勾了勾脣角,道:“我早知羅氏不好人,她會做出這種事,意料之中,沒什麼好生氣的。至於老夫人……”姚心蘿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李老夫人這個人,說好聽點,就是心地善良,爲人寬厚,能輕易的原諒別人的錯誤。說難聽的,就是沒原則、沒底線,是非不分明,做事不果斷,慈悲心氾濫。
昭仁大公主拉着姚心蘿的手,拍了拍,道:“李老夫人年紀大,老糊塗了,不管她。羅氏,她不會好下場的。”
“嗯。”姚心蘿點點頭,羅太后出手,要比她出手好。
府裡的事有劉氏和方氏,院子裡周婆子和冬梅、成柱家的,姚心蘿百事不管,仔細調養身體。
等到滿月,姚心蘿足足洗了四桶水,險些把她那一身細皮嫩肉給搓破了,纔在冬梅的苦勸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地出來,“冬梅姐,你聞聞,是不是還有酸味?”
冬梅湊過去,深吸了兩口氣,道:“沒有了沒有了,夫人渾身香噴噴的。”
姚心蘿這才作罷,換上嶄新的衣裳,抱着小淇兒去靖北堂見客。李老夫人坐在堂上,和韓氏在說話,見姚心蘿抱着人進來,韓氏上前去把孩子接了過去,“小淇兒乖乖,外祖母又來看你了。”
一個月大的小淇兒還不會迴應她,不過湊巧地她吐了個奶泡泡,大家立刻恭維,孩子好聰明,認得外祖母之類的話。
昭仁大公主過來時,帶來了羅太后和太子妃送的禮,還把羅太后爲小淇兒取的大名,告訴了姚心蘿,“皇祖母給淇兒取得大名是玥眉,你是明珠,她是神珠。你輸給你女兒了喲。”
“皇祖母疼她,不疼我了。”姚心蘿噘嘴道。
昭仁大公主撫掌大笑道:“你才知道啊。”
小淇兒滿月的第二天,謝女官帶着羅太后的旨意,去了樂園,“太后懿旨,李羅氏領旨。”
這一個月,羅素約被李老夫人禁足在屋子裡反省,她以爲事情就這麼了結,可是謝女官的出現,讓她知道,她還沒有逃脫掉。
“妾身領旨。”羅素約跪下道。
“李羅氏乃哀家侄孫女,家中管教不利,致使其,性情乖張,行爲不當。爲免其再生禍端,累及羅家名聲,命爾進戒臺寺,受教五年,若改之,則出寺歸家;若無悔過,則削髮爲尼。”謝女官把懿旨一收,“謝恩吧。”
羅素約面如死灰,癱坐在地,她沒法謝恩,這道旨她不願接。戒臺寺也是皇家寺院,但京都無人去上香敬佛,因爲此寺雖頂着寺廟的名號,卻是一座女子監牢,裡面關着一些犯了錯,家裡又捨不得要她們性命的勳貴世家和官家姑娘。
謝女官可不管羅素約願意不願意,她可還記得這姑娘當年背後說她的那些壞話,直接讓帶來的宮女嬤嬤們,拖着羅素約往外走。李老夫人聞訊趕了過來,“謝大人,您這是要把我家大奶奶帶去哪裡?”
“老夫人,下官奉太后娘娘旨意,要把李羅氏押往戒臺寺。老夫人,請讓一讓,不要阻撓下官辦事。”謝女官冷淡地道。
李老夫人眼睜睜看着羅素約被帶走,嘆氣道:“恆哥媳婦這事辦得,太過份了些。”
元嬤嬤伺候李老夫人幾十年了,知道她這人心腸軟,人也糊塗,說出這種話來,很正常,因而沒接話。
李老夫人一路念念叨叨地往昍園去,聽到她那些話,元嬤嬤若不是礙於主僕身份,很想破口大罵,忍了忍,纔沒好氣地道:“老夫人,大奶奶做這事時,可沒想過夫人是她的妯娌。”
“可這事不是沒辦成嘛,既然沒什麼事,一家人就不要那麼計較了。”李老夫人道。
元嬤嬤深吸了口氣,還好夫人不在這裡,要不然聽到這話非吐血不可。元嬤嬤把那口氣吐出來,咬着後糟牙,道:“老夫人,不能因爲這事沒辦成,就當這事沒發生,就因爲這事沒辦成,大奶奶才只是被送去戒臺寺,這要是辦成了,大奶奶該進的是慎戒司。而且這事,老夫人去找夫人也沒用,夫人這一個月,都在坐月子,沒進宮,所以太后娘娘會知道這事,定是大公主說的。既然太后娘娘下了這樣的旨意,就代表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夫人再怎麼也不好違逆太后娘娘的旨意。”
“太后娘娘十分寵愛恆哥媳婦,只要恆哥媳婦肯去求情,太后娘娘會讓大奶奶出來的。”李老夫人光聽到後半截的話。
“老夫人。”元嬤嬤氣急敗壞地高聲喊道。
李老夫人嚇了一跳,“阿元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老夫人,您該回房喝藥了。”元嬤嬤和婢女們,強行把李老夫人給扶回了沁園。夫人剛了月子,不能讓老夫人去給她添堵。
羅素約被謝女官帶走,二房無人出面過問;李老夫人讓她去給羅素約求情的事,被人傳給了姚心蘿聽。
姚心蘿放下碗,扯着帕子按了按嘴角,淡淡地囑咐道:“以後我莊子裡送來的新鮮東西,不必往沁園送了。”
這一年多以後,她自問對李老夫人照顧周全,盡心盡責,可沒到一到關鍵時刻,李老夫人會這麼對她。她對人好,不求對方相同回報,但也不能這麼傷她的心吧。羅素約要害她,李老夫人不但沒有嚴懲羅素約,還想讓她去違逆幫她嚴懲壞人的羅太后。
姚心蘿對李老夫人還有一點很失望,李老夫人不是很喜歡淇兒。李老夫人對麴姐兒的忽視,她以爲是因麴姐兒生而克母的名聲,現在方知,李老夫人是不喜歡女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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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心蘿勾勾脣角,以後她和李老夫人相處,就依着禮數來吧,不近不遠,她不會有所期盼,就不會失望了。
姚心蘿沒多想這些事,提筆給李恆寫了一封報喜信,告訴他,他的女兒出生了,還把小淇兒的兩隻小腳印,一起寄給他,在信末尾寫着,“我和女兒都在家裡,等你平安歸來。”
收到家信的李恆,氣勢如虹,殺敵如切菜,只盼着能早日攻打下鐵勒國都城,班師回朝見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