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約被送去戒臺寺的第三天,羅家人不敢進宮去責問羅太后,跑定遠侯府興師問罪,姚心蘿讓人把他們領去壹園見李宕和鄭氏。
鄭氏比羅老夫人還生氣,“貴府的教養,真是令人歎爲觀止,換嬰這種惡毒的事都做得出來,像羅氏這樣的歹毒的兒媳,李家要不起。”鄭氏對羅素約的不滿已達到了頂點,這種不能生孩子,還盡幫倒忙的兒媳,留着做什麼?必須休掉。趕在年內,再娶一房兒媳進門,說不定明年李家的嫡長孫就出生了。
羅母一怔,“親家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氏冷笑着把事情說了出來,“你們今日不過來,我改天也得請你們過來的。羅氏要入寺五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你們說這事要怎麼辦?”
羅家人都沉默了,羅太后已給羅素約定罪,質疑的話都不能說。良久,羅老夫人問道:“你們想怎麼樣?你們別忘記了這門親事,可是賜婚。”
“老夫人,七出之條,要不要我數給您聽啊?”鄭氏冷笑問道。
羅家人再次沉默,那怕這門親事是賜婚,可羅素約犯了這麼大的錯,李家要休妻,宮裡也不會說什麼。
羅老夫人嘆了口氣,道:“說起來羅氏落得如此下場,是羅家之過,沒能教好她,不過太后娘娘已經爲這事懲戒她了。人非聖賢,敦能無錯。”
聽話聽音,更何況李家之所以沒有直接休妻,也是因爲羅太后。鄭氏問道:“老夫人想怎麼樣?我家老大年紀也不小了,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五年之後又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不能這麼拖下去。”
“兩家是結親,不是結仇,既然已經這樣了,就讓他們和離吧。”羅老夫人必須爲羅家女留餘地。休妻,錯全在羅家;和離,雙方都有錯。
鄭氏看了眼李宕,見他微微頷首,道:“好,那就和離。”
羅素約已去了戒臺寺,不用接人這麼麻煩,只需要拿着嫁妝單子,清點一下羅素約當初嫁過來的嫁妝,拉回羅家,再去官府把婚書作廢,簽寫和離書就可以了。
姚心蘿對此事,不置一詞。
三日後,羅家人來定遠侯府拉嫁妝。李愉與羅素約和離的事,已在京都傳開。高門大戶要顧及體面,休妻和離這種情況,極爲少見,不過羅素約都被送去了戒臺寺,李家不休妻,還願和離,真是積厚人家。
李家因禍得福,搏了個好名聲,羅家若不是有羅太后還在宮裡鎮着,名聲肯定會一落千丈,羅家兒女婚配都要成問題。
羅素約看面前的和離書,呆怔片刻,瘋癲大笑,“哈哈哈,好一個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好一個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一箇中年尼姑拿着掃帚,走了過來,朝着她沒頭沒腦地打過去,“還不快去挑水。”
羅素約被打得抱頭鼠竄,那還有昔日半點儀容。
過了幾日,姚心蘿見陽光明媚,天氣暖和,抱着小淇兒進宮去看羅太后。福壽宮裡,羅太后早已等得望眼欲穿。
“皇祖母,我帶您的神珠兒來看您了。”姚心蘿進門就嚷道。
“總算是來了。”羅太后上前接住了小淇兒。
小淇兒睡了一路,這會子正好是醒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牙齒的小嘴微微張開,帶着點奶白色的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流。
羅太后看着她可愛的小模樣就歡喜,湊上去在她紅潤的小臉蛋上,親了兩口,“看着她呀,就像看到當年的你,也是這麼小小的包在襁褓裡,被你母親抱進來,眼睛轉得大大的,轉啊轉,可靈活了,小嘴噘着,口水流着。”
“我可不像她,我愛乾淨,我不流口水。”姚心蘿噘嘴道。
“喲喲喲,這會子說自己愛乾淨,小時候,不知道是誰屙那麼多泡尿在我身上?”羅太嫌棄地道。
“皇祖母。”姚心蘿不依跺了跺腳。
“瞧瞧,都是當孃的人了,還這麼小孩子氣。好好好,你不像她,你是她娘,是她像你,像你一樣流口水。”羅太后打趣地笑道。
“皇祖母,不要再說了嘛!”姚心蘿捧着臉道。
“放心放心,她還小,聽不懂,等她大了,皇祖母會在她面前,給她娘留顏面的。”羅太后笑道。
“不跟皇祖母說了,皇祖母有了這小囡囡,就不懂我這大囡囡了。”姚心蘿扭身去榻上坐下。
“小淇兒,你娘鬧彆扭了,我們要不要去鬧她呀?”羅太后逗小淇兒道。
小淇兒的口水流得更歡了。
過了一會,算着小淇兒要尿了,姚心蘿讓姜娘子抱了出去。姚心蘿上前把羅太后扶到榻上坐下,蹙眉問道:“皇祖母,您怎麼瘦了?”
“天氣還沒熱火呢,有人就偷吃冷東西,腹瀉了兩天,怎麼會不瘦呢?”雀姑在一旁,涼涼地道。
姚心蘿板着臉道:“皇祖母,您很不乖喲。”
“就吃了三口,沒多吃。”羅太后辯解道。
“皇祖母,還沒立夏呢,別說三口,一口您都不能吃。”姚心蘿着急地道。
“好了好了,這事我們不說了,我們來說正事吧。”羅太后岔開話題,“知道爲什麼我不直接賜死羅氏嗎?”
“皇祖母,我記得您曾教過我,死對一個人,並不是最大的懲罰,而是生不如死纔是。”姚心蘿認真地答道。
“這次不是因爲這個。”羅太后否定了她的話。
“那是因爲什麼呢?”姚心蘿虛心求教。
羅太后正顏道:“小淇兒纔剛滿月,府上辦喪事,會衝撞到她。”
姚心蘿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是因爲這個理由,她還以爲羅太后顧念着羅素約是羅家的姑娘,才留下她的性命的。
午後,太子妃帶着小石頭和小布布過來了。小石頭大些,對小淇兒沒什麼興趣,給羅太后和姚心蘿問了安,就到一旁玩蝶幾圖。小布布捏了塊糕點,“妹妹吃,妹妹吃。”
“小布布,妹妹還小,不會吃,你自個吃。”姚心蘿伸手攔住他道。
“錯,錯,妹妹小小,我大大。我大大,不小小。”小布布扯着嗓子道。
姚心蘿沒聽懂,目帶詢問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笑着解釋道:“妹妹是小的,他是大的,要叫他大布布。”
姚心蘿恍然大悟,改口道:“大布布,妹妹還小,不能吃糕點,你自己吃。”
小布布這才把手裡的糕點塞進自己的嘴裡。
姚心蘿母女在宮裡玩到申時末,帶着羅太后和太子妃賞賜的東西,離宮回家。
身邊有了淇兒這個小人兒,日子過得飛快,再加上這府的喜事,那府的壽宴,眨眼功夫,淇兒就滿百天了。
洗三宴、滿月宴都辦得十分熱鬧,這百日宴,姚心蘿不打算大辦,可誰想到,一大早捷報傳來,李恆攻下了鐵勒國的都城。聖上龍顏大悅,稱讚李恆是大虞的福將、猛將,大筆的賞賜送進了定遠侯府。
姚心蘿對賞賜多少不在意,摟着淇兒開心地道:“你爹爹打了大勝戰,他很快就會回來了,淇兒高不高興啊?”
淇兒聽不懂她孃的話,可她是個愛笑的小娃娃,咧開嘴,流着哈喇子對着她娘笑。
李恆積累的功勳越多,二房就越着急,李愉在京都跟着蕭源等人混了幾月,也沒混出什麼大的名堂來,心情鬱悶到極點。這天夜裡,壹園的小書房裡,燈亮到半夜。
四月初一的傍晚,姚心蘿正在坐在榻上,看淇兒翻身,冬柳臉色蒼白地跑進來道:“夫人,四爺受傷了。”
“三太太知道了嗎?”姚心蘿問道。堂小叔受傷,她這個堂嫂可不方便過去。
冬柳嚥了下口水,道:“夫人,奴婢說得不是這個府裡的四爺,奴婢說得是樑國公府的四爺。”
姚心蘿臉色大變,“冬梅姐看好淇兒。”
又和冬梅交待了幾句,姚心蘿撥腳就往外跑,“備馬,給我備馬。”
冬林和冬桔趕緊跟了上去,又叫上了呂一飛等鳳庭衛。
姚心蘿騎着馬,一路往樑國公府去,還好天色漸晚,路上沒多少行人,她在大街上,縱馬快行,也不算擾民。
突然這時,不知從何處竄出一條狗來,姚心蘿下意識地勒停了馬,冬桔沒注意,一下竄到了姚心蘿面前,這是這麼一瞬間,冬桔發出一聲慘叫聲,從馬上摔了下來。
“有刺客!”呂一飛大聲喊道。
鳳庭衛紛紛下馬,四個人圍在姚心蘿身邊,保護她,另外六人在呂一飛的帶領下,朝射箭的方向去搜查。
姚心蘿翻身下了馬,撲過去抱起了胸前中箭的冬桔,着急地喊道:“冬桔,冬桔,你撐着點,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夫人,奴婢以後不能再伺候你了。”冬桔嘴裡鮮血不停地涌出,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兩眼一閉,雙手一攤,斷了氣。
姚心蘿看着死去的冬桔,臉色陰沉如墨,若不是剛纔她勒停馬,這支箭射中的人就是她。
是誰想要制她於死地?
四哥是真受傷,還是隻是爲了哄騙她出來編得謊言?
呂一飛和鳳庭衛找到了刺客,可是那刺客已經吞毒自裁。呂一飛將屍體擡了過來,稟報道:“郡主,這是個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