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國四年前大敗,輸給李恆率領的西北軍,雖最後用詭計,重傷李恆,但無力迴天,和談之後,割地賠款,才得以苟延殘喘。接下來,連續三年大旱,顆粒無收,西突國再無南侵之力,不得不向大虞站遞交降書,並將西突國年僅十六歲的十五公主婍真,送來大虞和親。
姚心蘿得知此事時,皺了下眉,把同同喚到身邊,直言道:“西突國會送一個公主過來和親,娘怕她會看上你,過了中秋節,你隨你黎叔出門遊歷,過年了你再回來。”
“娘,京都多才俊,西突的十五公主未必會看上兒子。不過兒子願意隨黎叔出門遊歷,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同同淺笑道。
“我兒子這麼好,她又沒眼瞎,怎麼會看不上?”姚心蘿橫他一眼,“出門在外,要聽黎叔的話,不要逞強鬥狠,知道嗎?”
“兒子知道,娘請放心。”同同笑應道。中秋節過後的第三天,同同隨黎若瀾離開京都,去了南皖。
九月初,西突國的使節團抵達了京都,大皇子蕭熼、肅親王世子、福親王世子、鴻臚寺卿、少卿以及提督四夷館少卿,到城門口迎接。
使節團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頂轎子,轎子與大虞的轎子有一定的差異,四根金色雕花柱子支撐着鑲着紅寶石的尖尖轎頂,華貴無比,在轎子四周是白色的紗幔,隱約可見裡面坐着個身穿紅衣,頭上戴着繡發帽的絕色美人兒。
車馬停下,西突國的二王子卓裡下馬,蕭熼迎了過去,互行拱手禮。蕭熼笑道:“二王子,我們又見面了。”
卓裡目光一閃,扯扯嘴角,“是,我們又見面了。大皇子,別來無恙?”三年前,兩人曾在戰場上碰面,卓裡先後敗在了李恆父女的銀槍之下,輸給淇兒這個女子,讓卓裡引以爲恨。
爲了給西突國衆人下馬威,聖上沒有馬上宣召他們見面,蕭熼將他們帶去了四夷館安置。冷落他們數日後,聖上才宣召卓裡和婍真兄妹、以及兩個副使覲見。
“西突國二王子卓裡參見大虞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卓裡進殿下跪行禮道。
“參見大虞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婍真和兩個副使也跪下行禮道。
聖上威嚴地道:“平身。”
卓裡獻上了從大蠻所帶來的各樣異寶和貢品,表達對大虞臣服的誠意。
這天晚上,在皇宮的慶麟宮,將舉動了一場盛大的迎賓晚宴。姚心蘿做爲靖北侯夫人、昭和郡主,無法缺席,不過她沒帶孩子,和李恆一起進宮赴宴。
姚心蘿進宮後,照舊先去關睢宮見崔皇后,一踏進東正殿大門,姚心蘿就敏銳地感覺到有一道敵視地目光注視着她。
敵意!
很多年不曾有這種感覺了。
姚心蘿擡眸迎了上去,發現用不善目光盯着她的是坐在崔皇后身邊,穿着異族服飾,美得讓人驚心動魄的少女。姚心蘿既釋懷,又提高了警惕。
身爲西突國的公主,婍真仇恨打敗西突國,讓她淪爲和親公主的靖北侯的夫人,姚心蘿能理解。可這樣一來,也就說明這個親,西突和的心不甘情不願,這個婍真公主怕是要攪事情。
崔皇后照舊免了姚心蘿的禮,賜了座。姚心蘿在椅子上坐下,笑容溫和地與旁邊的福王妃閒聊。
婍真公主盯着姚心蘿,微蹙眉尖,這個靖北侯夫人未免也太年輕、太漂亮了,根本不像一個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她先前的想法,或許失算。
稍後,人差不多到齊了,崔皇后帶着福王妃、姚心蘿等親近的幾個人,以及婍真公主前往慶麟宮。
婍真公主相貌與大虞人不同,鼻高眼深,雙眸深邃動人,再加上她的打扮也與大虞的貴女不同,有一種神秘的充滿着異域的美感,吸引了衆人人的目光。
婍真公主穿着大紅的寬裙長裙,套着對襟繡花馬甲,頭上戴着四楞小花帽,帽上用金銀線繡着花紋,色彩鮮豔。烏黑的長髮編成十幾條細髮辮,柔順地披在她的身上,隨着她的走動,微微地晃動,她腳步輕盈,彷彿在跳舞,整個人呈現出一股誘人的魅力。
這次宴會,是男女分座,男居左,女居右。姚心蘿在位置上坐下,目光掃過,發現殿中的男女都在看婍真公主,不過她男人的表現還不錯,只是淡掃了婍真公主一眼,並沒有因她的美貌盯着她看。
姚心蘿脣角微揚,笑容還沒綻放,卻發現婍真公主在看李恆,她的目光不是憎恨,不是仇視,而是愛慕。
愛慕?
姚心蘿懷疑自己眼花,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次確認,沒錯,是愛慕,濃濃的愛慕。
敗國公主愛上敵國大將。
話本子裡有寫過,美女愛英雄。
可是李恆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
姚心蘿脣角勾起一道冷笑,不管她是真得愛慕,還是假得愛慕,都由不得她來愛慕。
酒過三巡,卓裡王子起身道:“皇帝陛下,小妹有一個精心準備的舞蹈,要獻給皇帝陛下,還請皇帝陛下賞臉一觀。”
聖上對舞蹈一向沒什麼興趣,不過崔皇后喜歡看,衆位大臣也喜歡看,這等小事,身爲帝王的他自然不會干涉,如是也表現出興味盎然的樣子。
婍真公主跳得是西突國的手鼓舞,伴隨着鼓點,跳出各種不同的姿態,動作細膩柔軟,舞姿輕盈優美。
美妙的舞蹈結束後,婍真公主一個旋轉,整個人匍匐在地。卓裡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殿中,單膝下跪道:“皇帝陛下,爲了表達我們西突國對皇帝陛下的敬意,如果皇帝陛下喜歡,可將我這個小妹納入後宮,讓她貼身伺候。”
西突國送婍真公主過來,就是爲了和親,聖上將她納入後宮,是比較合理的作法。但是聖上十幾年來,身邊只有崔後一人,如果將他動心,將婍真公主納入後宮,對崔後的打擊不輕。
聖上不是貪花好色的人,更不願意害崔後傷心,正欲說要爲婍真另外指婚。婍真公主已搶先開口,道:“賢明的大虞皇帝陛下,婍真有一個心願,懇請大虞皇帝陛下能答應婍真。”
聖上眯了下眼,精光一閃而過,道:“什麼願望你說。”至於答應與否,視她是什麼心願再定。
婍真揚聲道:“婍真是高山上的女兒,皇帝陛下雖是人中之君,但婍真心中早有所屬,婍真想要嫁給天底下一等一的蓋世英雄爲妻,懇請賢明的大虞皇帝陛下,將婍真指給靖北侯爲妻。”
她一語即出,滿殿譁然。
聖上皺眉,道:“婍真,你應當知道靖北侯已有妻室,你收回你的妄想。” шшш .тt kān .C〇
“皇帝陛下,婍真乃是一國公主,可願意花開兩朵,與靖北侯的原配之妻一起伺候靖北侯,不分大小。”婍真一副委曲求全的口吻。
“笑話。”一聲冷喝,樑珏起身走了出來,“爾不過是敗國送來玩意兒,焉能與我大虞國昭和郡主相提並論?”
玩意兒。
臉色大變的不止婍真,還有卓裡以及西突國的使臣們,這話說得實在是太不客氣了。
姚敦臻冷笑地說了句,“恬不知恥。”
婍真磕頭道:“賢明的大虞皇……”
“爾不必多言,爾等打得是什麼主意,朕一清二楚,不願入朕的後宮,反而想要嫁靖北侯,爾是不是想暗指朕不如靖北侯?”聖上冷聲問道。
李恆和姚心蘿同是一驚,起身往殿中走去。聖上又道:“爾等這麼做,是想讓朕對靖北侯不滿,爾等難道不知道靖北侯是朕的表弟,靖北侯夫人是朕的義妹?朕信任他們,就如同信任朕的雙手,爾等想要挑撥離間,實在是可笑。爾等既有此狼子之心,並非甘心臣服,朕何須與爾等多言。來人,將西突一干人等押入天牢,聽候處置。”
“皇上,您不能這麼做,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卓裡急聲喊道。
聖上冷哼一聲道:“兩國已休戰,爾等是來求和的,卻存心想要破壞大虞的君臣之誼、手足之情,可惡可惱,朕絕不會輕饒爾等。”
卓裡這才確信,他們失策了,大虞的皇帝清明,而且十分信任靖北侯。卓裡磕頭道:“皇帝陛下,此事我們先前並不知情,是我的小妹,是她自做主張,懇請皇帝陛下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她,饒過她的失禮。”
“賢明仁慈的大虞皇帝陛下,此事與婍真的二哥他們無關,是婍真太過愛慕靖北侯,一心只想嫁給他,失去的分寸,纔會胡言亂語,婍真知錯了。婍真不再妄想嫁給靖北侯,只求皇帝陛下息怒,饒過婍真的二哥,以及西突國這些跟隨而來的官員們。”婍真順着卓裡的話,把事攬上身,用私情掩蓋真實意圖,以求脫罪。
“原是這樣,很好很好,那朕可以饒過爾等,至於指婚一事,朕會慎重考慮的,爾等去四夷館等朕的旨意。”聖上勾脣,陰冷地笑道。
西突國的一干人等逃過一劫,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