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徐其容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轉頭看到徐其錦一臉的莫名,笑道:“姐姐,高伯說大老爺捱打了呢!”
徐其錦無奈:“你就爲這個高興?”
徐其容一本正經的點頭:“誰欺負咱們爹爹,灼灼就盼着誰倒黴。”
徐其錦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心裡卻也是有些高興的。
這一歡喜,徐其容把每日抄寫經書的習慣都先放下了,讓下人們搬了張椅子,就放在二門院子口,對着空蕩蕩的大門翹首以盼。徐四老爺從博古軒回來看到的就是自己小女兒託着腮坐在黃梨木雕花椅上等自己的情形,整個人都要軟化了一般。
“爹爹。”徐其容也不起身,揚了揚頭就伸開雙手,她難得有這般主動撒嬌的舉動。
徐四老爺爽朗一笑,把人託了起來,由着小女兒掛在自己身上,吃力的走了兩步,才苦笑道:“我家灼灼真的是長大了,爹爹都快抱不動灼灼了。”卻也沒有把人放下來。
然後皺着眉頭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我家灼灼已經十一歲了啊!”
然後搖頭嘆息:“以後爹爹就不能再這般抱灼灼了。”
徐其容故意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來逗徐四老爺樂:“那爹爹多吃點飯,吃多點就抱得動灼灼了呀!”
“是,是,爹爹多吃點飯!”徐四老爺哈哈大笑,然後道,“灼灼這是專門在這裡等爹爹回來呢?”
徐其容抿了抿嘴,沒說話。
徐四老爺有些詫異:“怎麼了這是?不高興?”
徐其容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身邊除了秋濃,也不見別的下人。便壓低了聲音,對徐四老爺道:“爹爹,如果灼灼叫爹爹害人,爹爹會覺得灼灼是壞人麼?”
“爲什麼這麼說?”徐四老爺手一頓,道。“誰都可能是壞人,我家灼灼怎麼會是壞人呢!”
徐其容有些不解。
徐四老爺嘆了口氣,以爲小女兒是因爲叫法什大師編排徐家風水的事情有些不安,安慰道:“以前是爹爹想左了。以爲大家都是一家人,總不會趕盡殺絕的。現在才知道人心險惡。灼灼不必擔憂,事急從權,那法什大師是爹爹請來的,那些話。也是爹爹買通他說的,沒有人會怪到我家灼灼身上來的。”
徐其容聽了神色有些古怪,徐四老爺不提,她根本就不會想到法什大師這件事對她有什麼影響。法什大師是白馬寺的得道高僧,西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富貴人家,富貴人家裡面最不缺的就是後宅陰私,自己請法什大師說的那些話,跟別人家比起來還真算不得什麼。法什大師是聰明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斷不可能把這些說出去的。
若是說出去了。那些夫人太太哪個還敢找他。
徐四老爺見徐其容不吭聲,以爲她還在擔心,不由得道:“灼灼,有爹爹在呢,你怕什麼!”
徐其容抿了抿嘴,也不糾結了,直接道:“爹爹,灼灼想讓爹爹給樑大人和段大人回一封信,就說前些日子因爲家事,沒時間也沒心情赴約。如今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改日當親自備上薄禮上門拜訪。”
徐四老爺眉毛一皺,有些不明白自己小女兒的用意。明明灼灼一直以來都不喜歡他跟樑文璟和段旭走太近!
徐其容垂眼低聲道:“聽說大老爺又被太子殿下打了,若是樑大人這個時候對大老爺示好。只怕大老爺會很高興吧!”
徐四老爺震驚的看向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女兒,從沒想到平日裡乖乖順順的小女兒能有這等心機。
徐四老爺若是這個時候按照徐其容的意思給樑文璟和段旭回信,只怕落在那兩人眼裡,就成了解開誤會後心情好,開始刻意巴結人了。對徐亭遠是陳乾帝和平泰公主血脈的猜測自然產生了動搖。這個時候他們不可能不去接觸徐亭進。
徐亭進正不得太子心,忽然有朝廷一二品的大員主動示好。他跟無官無職的徐四老爺不一樣,不可能不對樑文璟和段旭的示好作出迴應。只怕落在太子殿下的眼裡,就成了徐大老爺纔是陳乾帝血脈的證據了,自然會加大力度打壓徐亭進。太子殿下越打壓徐亭進,徐亭進就會跟樑文璟等人走得越近,樑文璟和段旭等人也就越堅信徐亭進是陳乾帝和平泰公主血脈。
事情到了那個地步,不管他們是造反也好,造反失敗也好,都沒有徐四老爺什麼事了。整件事裡面,唯一對不起的可能就是平泰公主,從頭到尾都利用了那些對平泰公主不利的謠言。
徐四老爺目光沉了沉,怔怔的看着徐其容:“灼灼。”卻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良久,才發出一聲嘆息。
徐其容見徐四老爺這個反應有些委屈,憤憤道:“爹爹,到這個時候你還跟他講什麼兄友弟恭嗎?沒見人家是怎麼對我們這一房趕盡殺絕的?”
話音剛落,徐四老爺就扒開徐其容掛着自己脖子的手,把人放了下來。
以爲徐四老爺是生氣了,徐其容眼眶一紅,若不是被逼得狠了,她也不願意這般算計人啊!
徐四老爺見小女兒眼睛紅了,有些手足無措,解釋道:“爹爹就是手有些酸……”又道,“便聽灼灼的吧!”
徐其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以爲還要再勸說一番徐四老爺纔會答應她呢!又或者,徐四老爺一直都不肯答應的話,她都已經打算好了自己寫一封信讓人以徐四老爺的名義送過去呢!
徐四老爺一聲嘆息:“爹爹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還是那句話,事急從權……灼灼的意思爹爹明白,樑文璟和段旭是前朝遺臣,這般挖空了心思接近爹爹,到這個時候看不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爹爹未免也太過愚笨了。你姐姐要嫁的是鹽運使的兒子,爹爹若是不趕緊從這個泥淖裡面爬出來,日後少不得連累了你姐姐。
再者說了,有句話叫‘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灼灼,爹爹也是人,不是活佛。”
徐其容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原來爹爹,還是理解自己的。立馬又想起前世的時候,自己說什麼,做什麼,爹爹都誤解自己,把自己推得遠遠的。現在想來,若是自己那個時候心裡有什麼話都跟爹爹說清楚,不跟爹爹鬧彆扭,只怕到最後也不至於落到那等田地。
“非是灼灼心狠手辣,”徐其容覺得自己還是要跟徐四老爺解釋一下的,眉眼低垂,突然就有些傷心,“若不是他們那麼對採月,灼灼也不會用這一手去害他們。本來想着家醜不可外揚,可現在咱們搬出來了,他們跟咱們就沒關係了。讓徐家丟臉的人是他們,到時候徐家的列祖列宗怪罪的自然也是他們,咱們沒有給徐家丟臉。”
徐四老爺點頭,笑了笑:“對,是他們對不起徐家的,咱們家灼灼是問心無愧的。爹爹這就去書房寫信讓下人送過去,灼灼要陪爹爹一起寫嗎?”
徐四老爺覺得自己小女兒說得很對,是他們先逼迫他們父女的,若不是他們害死了採月,徐其容不會想到這招禍水東引,若不是得知了當年徐謹行夫婦是如何對待平泰公主的,徐四老爺也不會答應徐其容這招禍水東引。
“也好,”徐其容想了想,點了點頭,又道,“爹爹,採月葬在什麼地方?灼灼想明日去看看她,也好叫她安心。”
徐四老爺並不阻攔徐其容,只道:“讓平安駕車跟你一起去吧,平安知道地方。記得早點回來,那地方荒郊野外的,待久了,爹爹難免擔心。”
徐其容點頭應了。
之前一來是事情多,忙,二來是她有些不敢去見採月。如今她終於可以站在採月的墳前說自己不久就可以替她報仇了。
秋濃跟在主子身後,主子的話都聽在耳裡,不由得鼻子一酸,打定了主意去找虞夏商量,明日就讓她跟在姑娘身邊,也好在採月的墳前上三炷香。
徐四老爺果然立馬去書房寫了兩封信,一封讓人送到樑府,一封讓人送到段府。卻說這樑文璟收到信之後,心思一動,立馬就讓下人去了段府請段旭上門。
下人到段府時段旭正好不在家,等段旭到樑府的時候,夜色已晚,燭光昏帳,樑文璟和段旭連晚膳都來不及用,便到書房商量徐四老爺這封信。
樑文璟多疑,段旭卻是直接多了,詫異道:“徐亭遠如了咱們的願,樑公緣何這般着急召下官前來?”
樑文璟嘆了口氣,說了自己的揣測:“那徐亭遠若是真如咱們猜的是那兩人的血脈,聽說徐家這兩日正鬧騰着,他如何能這般輕鬆?聽聞太子殿下杖責了徐亭進,只怕,太子殿下是知道了些什麼,咱們或許是找錯了人。”
段旭一驚:“樑公,如此,那該如何是好?”
樑文璟嘆了口氣:“好在那徐亭遠是個自命清高的,並不曾與我等過多接觸,在他面前,我們也不算暴露。如今只好先撇開徐亭遠,與徐亭進接觸看看。”
“下官倒覺得這並非壞事。”段旭倒是甚是歡喜,“那徐亭遠遠離廟堂,萬事不知,跟他一比,徐亭進更適合坐那個位置,更別說跟東宮那人比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