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知和沈迴風這才注意到剛剛葉大夫叫徐其錦時叫的是大小姐,跟狀元巷徐府的下人們一個樣。
徐四老爺就是再遲鈍,也回過味來,不敢由着葉臨繼續得罪兩位大舅哥,忙道:“這位葉大夫是容姐兒醫館裡面的掌櫃兼坐館大夫,醫術高明得很,他說茹姐兒沒事了,那就應當真的是沒事了。”
徐四老爺這麼一說,沈回知和沈迴風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沈殷雖然還有些意難平,可到底顧忌着徐其容是自己的表妹,便沒有再開口責難葉臨。
葉臨挑了挑眉,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就好像剛剛那些欠揍的話都不是她說的一樣。
徐其容扶額,頗有些頭疼,看向葉臨,道:“雖說茹表姐身體上沒問題了,可這麼一直哭,不肯說話,早晚憋出問題來,還請神醫開幾服安神的藥。”
徐其容開口了,葉臨倒也不推脫,爽快道:“那便開幾服,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我剛剛那話也不錯,你們要麼讓人把她給看緊了,要麼拿根繩子把她給綁了。”
然後見沈殷一副要殺人的表情看着自己,也不害怕,意味深長道:“我雖不才,這人存了死志卻是看得出來的。”
這話一出來,沈回知和沈殷俱是一震,沈迴風擔憂的看着沈雅茹,一副不知道怎麼勸解纔好的模樣。
徐其容皺了皺眉,沈雅茹是不是真心尋死,她自然也是看出來了的。可看出來又能怎樣?就像葉臨說的,除了找人看着她,拿繩子綁着她。還能怎麼辦?
葉臨衝着衆人點點頭:“家裡尚有夫人要照顧,這邊也沒我什麼事了,在下就先告辭了。”說完還似是無意的看了徐其容一眼。
徐其容抿了抿嘴,擡頭道:“爹爹,大舅舅,二舅舅,我先送葉大夫出去。”
然後也不等人點頭。就擡腳先走了出去。屋子裡的氣氛太過壓抑。她覺得有些難受。
一路上葉臨都在觀察徐其容,徐其容自是注意到了,卻也沒有精神去管。等出了西廂。到了二門的時候,葉神醫終於嘆了口氣,道:“二小姐,若是遇到什麼爲難的事情。換個方式想一想,說不定就是一條生路呢!”
徐其容扭頭看了葉臨一眼。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葉臨嗤笑道:“我是不慣做好人的,今日這一遭提醒,也是要你來日還的。”
徐其容忍不住問道:“不知葉神醫要小女子拿什麼來還?”
自從盤下杏林醫館之後,葉臨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面對徐其容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般僞裝一二了,態度直接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面對這樣帶着些尖酸刻薄的惡意的葉臨。徐其容心裡其實是有些不悅的。因此,說那話的時候。語氣中就難免帶了些怒意。
葉臨感受到了徐其容話裡的憤怒,卻是渾不在意,似無所覺道:“也不要二小姐的金山銀山,只希望日後賤內做出什麼玉石俱焚的決定時,二小姐能夠勸解一二。”
徐其容震驚的看向葉臨,尚不能理解這玉石俱焚是什麼意思,然後便見葉臨笑道:“跟二小姐開玩笑呢!二小姐或者把這話放在心上,或者把這話聽過就忘,都沒什麼打緊的。”
徐其容只覺得自己被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正要伶牙俐齒的損葉臨幾句,就聽到葉臨又道:“二小姐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扛,可有人說過,願意爲二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句話,又把徐其容的伶牙俐齒堵了回去。
葉臨卻像是逗貓逗得心滿意足似的,隨意挎着藥箱,眉眼帶笑的走了。
徐其容強忍住沒有跳腳,她不傻,立馬明白了葉臨那句話的意思。當初華惟靖確實不止一次說過,讓她有事了就找他。雖然沒有說出那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徐其容卻覺得,自己真有什麼事去找他了,就是再難辦,他大概也不會拒絕的。
自從杏林醫館一敘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徐其容甚至不知道對方身上的傷是不是都好了。
倒不是徐其容刻意避着,想明白之後,徐其容不再那麼懼怕華惟靖,自然也就沒有刻意遠避的心思了。只是,這西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小娘子,一個小公子,如果不是刻意爲之,要碰見的可能性實在是小。
真的要爲了這件事去找華惟靖嗎?
徐其容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徐家門口,看着外面空無一人的青石板巷道,自顧自的琢磨着。這一琢磨,才發現,能救沈雅茹的,還真只有華惟靖一人。
徐其容不是沒有想過找霜憐或者佳仁。可是,霜憐已經出嫁,她總不好直接找上小王爺。佳仁又剛生了孩子,她又如何好拿這件事去讓她爲難?更何況,東陽侯府雖然勢力不如裕王府和將軍府,可東陽侯府背後是東宮太子,裕王府、將軍府一旦插手,少不得就得罪了太子。
華惟靖不一樣,華惟靖不用明裡對上東陽侯府,或者有什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好辦法……只是,華惟靖和東陽侯府一樣,追隨的是太子殿下陳晉鯤,他能違背太子一黨的利益放過沈家嗎?
徐其容覺得自己簡直愁死了。
可一回到西廂,看到沈雅茹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再看到大舅舅那一臉的痛心,徐其容還是嘆了口氣,算了,她還是去欠華惟靖一個人情吧!
只是,找華惟靖的事情不能明說,一來不清楚華惟靖願不願意幫忙,二來也是怕給華惟靖惹上麻煩。因此,只好拿些話來寬慰舅舅們和茹表姐。
又哄了一會兒,沈雅茹終於熬不住睡了,衆人這才鬆了口氣,留了人守着,都移步花廳商量對策。
此時天色見晚,徐其容也不好這個時候讓人去找華惟靖,只好跟大家一起在花廳裡商討。商討了半天也沒有一個好辦法。
最後沈回知擺擺手:“這事還是等老太太來,再看有什麼辦法……再說,就算是要潛進東陽侯府殺人,那也得等三弟來,那姚氏是鏢頭的女兒,三弟這些年也認識了不少走鏢的人,裡面總有一兩個功夫好、要錢不要命的。”
衆人都震驚的看向沈回知,說不出話來。
等到衆人食不知味的用完晚膳,徐其錦跟徐其容回了徐其容的閨房,才一臉駭然的開口:“大舅舅這是要瘋?”
可不是要瘋!沈回知素來理智,作爲一個商人,做任何事情之前,先看到的是得失,從來不會說出今天這般瘋狂的話來。今日他既然說出來了去東陽侯府殺人這樣子的話,想來心裡,是真的做下了這個打算了!
第二日一大早,徐其容親自去了杏林醫館。到醫館的時候,葉臨正指使一個小學徒拿着張清單查對櫃子裡面的藥材。
見徐其容來了,微微訝異了一下,然後瞭然道:“二小姐果然爽快。”
徐其容並不搭理他這句話,直接問道:“他人呢?”
葉臨搖搖頭,難得的一本正經:“二小姐沒開口,在下如何敢自作主張?”
徐其容懶得跟葉臨廢話,聽他這麼說,也不惱,一副求人的態度:“那這事還有勞葉神醫了。”
葉臨嘆了口氣,也不好繼續逗弄徐其容,只好如實道:“我沒想到二小姐能這麼爽快的答應我的建議。只是公子這些日子並不在西京城,我已經放了信鴿,最遲也就明後天,人也就回來了。”
徐其容並不追究葉臨話裡面的前後矛盾,只是有些擔心:“他……萬一不回來呢?”
葉臨愣了一下:“二小姐爲什麼會這麼覺得?”
不等徐其容答話,葉臨又道:“救命之恩大於天。”
徐其容這才鬆了口氣,離開杏林醫館。她並沒有要挾恩求報的意思,只是,她現在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往華惟靖這邊想轍了。
到傍晚時分的時候,沈老夫人等人就到了,徐四老爺和沈回知忙帶着衆人迎接。沈老夫人年紀大了,沈回知有些擔心她一知道事情會氣出個好歹來,特意讓了徐其錦和徐其容上前伴在沈老夫人身邊。到時候也好勸慰一二。
姚氏上次在徐家姐妹這裡受了氣,這纔來,有心又要刻薄兩句,可沈老夫人一見到徐其錦和徐其容就心肝兒心肝兒的喊個不停,姚氏便不敢開口了。
一干人敘完舊,沈老夫人開口問道:“茹姐兒呢?茹姐兒真是越大越不知事了。”指了指下首的何氏,道:“知道我和她母親來了,也不見前來迎接。這些日子,可把她母親給哭得!”
徐其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大舅母何氏的眼睛,果然眼瞼下方有些青黑,整個人都顯得憔悴了不少。
沈回知上前兩步,嘴脣動了動,不知從何說起。
沈老夫人人精一樣的人物,一見沈回知這樣,就知道出了事了。當初老三沈回秋去晉州,失去了音信,沈回知便是這副反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