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一怔,眼底銳芒一閃。
孟之薇沒有給樊雅問話的機會,她站直身,一把扯掉身上沾滿咖啡污漬的白色外套擲在地上,嬌媚臉上全是義無返顧的決然,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只是在走到容潯身邊時腳步一頓,定定看向她傾慕了三年的男人,咬了咬脣,“解約事宜我會吩咐人過來辦理,我不會再回來。”
容潯神色依舊漠然,甚至連動都沒動。
門邊一直捧着肚子看戲的大肚女人早就識相跳出來,笑容甜美圓滑,“孟小姐,你有任何訴求可以跟我聯繫,我一定會給你最滿意的答覆。”
孟之薇也不看她,仍然癡癡的看着容潯,蒼白臉上帶着幾分掩不住的痛苦。
早就知道結果了,她還不甘心一試再試,簡直自取其辱。
脣角笑容微掀,她收回眼,落寞的笑了笑,“這樣也好,或許這樣,我纔會有機會跟你站到同樣的高度,哪怕是在你的對立面。”
樊雅怔怔看着決然而去孟之薇狼狽卻十分瀟灑的背影,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真的沒想到她的造訪會讓孟之薇丟了工作,不過她一點不覺得抱歉,相比較孟之薇在新婚之夜加諸在她身上的羞辱,她自認爲今天已經很有修養,她甚至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報復。對於孟之薇,她的感覺十分複雜,與其說抱歉,倒不如說是另一種感同身受的可惜,這種感覺十分複雜,彷彿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如何不顧一切的飛蛾撲火,又如何千瘡百孔遍體鱗傷……
孟之薇有最好的家世,最高的才學,最美麗的外表,她可以在任何地方都光芒耀眼,卻只因爲愛錯了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自己陷入尷尬狼狽的境地,愛情,果然是個害人的東西,尤其是容潯這樣的罌粟男人,危險誘惑,足以致死。
幸好,她這輩子已經不想再沾染。
“還不走?”淡漠的聲線裡夾雜了些淡淡的不耐煩。
樊雅回過神,才發現容潯已經走到門外,頭微微側轉過來,線條流利的側臉一覽無遺,掃射過來的眸光冷淡,全身都散發着不悅的冷肅氣息。
又生氣了?
不過他生氣也是有道理的,本來是可以養着孟之薇當談判的籌碼,現在籌碼因爲她的緣故提前撕破了臉,合同說不定也就泡湯了,他確實有生氣的理由。
樊雅突然想起半個月前兩人的不歡而散,然後又想起那次高速公路上的遇見,最後想起新婚之夜的暴烈,最終不得不得無奈的覺悟,自從她重生以來,她似乎總是惹容潯生氣,而且不知爲何似乎是越來越生氣。
樊雅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上輩子她得不到他的愛,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他的憤怒都可以,但依舊常常落空,這輩子她都安安分分的把自己擺在一個低調的位置上了,他反而總是處於冷怒的霸王龍狀態,他這簡直是……犯賤了。
脣角微微牽起,她有些想笑,但還是十分識相的保持住了冷靜的模樣,朝站在門口看戲的一男一女客氣點點頭,邁着優雅的步伐跟上容潯腳步。
莊可兒看着一前一後步入電梯的男女,摸了摸自己隆的老高的大肚子,眨了眨眼,慎重看向邱昱亨,“老公,我覺得我們今天說不定沒辦法通殺了。”
邱昱亨推了推金框眼鏡,體貼扶住自家老婆,俊秀白皙臉上露出狐狸似的狡黠笑意,“我想,關於容總裁的婚姻長短,或許我們可以放個長線賭約。”
莊可兒眼睛一亮,心照不宣兼興致勃勃,“嗯?你也覺得可行?”
“樊公主會是個很值得投資的籌碼。”
莊可兒連連點頭,隨即又憂慮,“你確定?boss是個長情的人,樊心還懷着孕呢。”
她是容潯的首席秘書,又是邱昱亨的老婆,自然也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細節,在對支持方向多少有些猶豫。
邱昱亨金框眼鏡邊緣銳芒一閃,看着關上的電梯門意味不明的淡笑,“她?我可從來不認爲她適合容潯。”
“什麼意思?”莊可兒很是興味。
邱昱亨低頭在她脣瓣輕輕一啄,“乖,聰明人不管別人家的家事,咱們專心看戲。”
莊可兒斜睨,似笑非笑,“邱先生,他可是你兄弟。”
“嘖,當年我追你時他插我的刀還少,這種豬一樣隊友,我很樂意看他去嘗一嘗死去活來的滋味。”倒抽一口涼氣,他趕緊安撫住老婆在他腰間流連的爪子,“當然,那些死去活來都是我自找的,不過容大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不死一死我不甘心。”
“你覺得樊公主真的能克的住boss?”
邱昱亨捧住老婆圓滾滾的肚子,俯身吻上甜美的脣瓣,含含糊糊的低笑,“天知道。”
夫妻倆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露出專等看戲的狡黠笑容,十分夫妻相。
容潯突然打了個噴嚏。
站在他身邊的樊雅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見他目光冷冽掃射過來,她尷尬的笑了笑,“最近流感的人比較多。”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容潯眸光登沉,這女人,巴巴的奔過來,就是爲了來嫌棄他說不定患了流感?
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扯鬆領帶,冷冷的道,“不過就是一場宴會,你需要奔過來?”
“你知道卓天逸在哪裡嗎?”
兩個人楞了下,不約而同的又同時開口。
“卓天逸?”
“宴會?”
兩人又一頓,樊雅趕緊攤手,示意他先說,容潯臉色微微難看,“你先說!”
樊雅看了眼容潯臉色,確認自己確實從容潯眼裡又看到了怒火,心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趕緊長話短說,“是這樣的,我想找卓天逸,但我根本聯繫不上他,所以我來問問你知不知道他會在什麼地方。”想了想,順便歉然補充,“孟之薇的事我很抱歉,我本意不是這樣的。”
她只想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的走,真的沒想到會牽扯上孟之薇。
容潯精光四射的眸一斂,沉鬱盯着神色坦然完全不像作僞的女人,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股無名火蹭蹭往上冒,燒的他壓抑在心底的煩躁蔓延上全身,脣角抿的更直,“她離開是公司決策,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樊雅張嘴想解釋,但看了眼容潯渾身散發着的不悅氣焰,很識相的轉移話題,“那卓天逸……”
“你找他幹什麼?”容潯睞眼看過去,想從她的眼底看出什麼欲迎還拒的貓膩——她這個時間趕過來,只是爲了找卓天逸的聯繫方式?
樊雅楞了下,腦海裡隱約模糊掠過一個念頭,但她急着知道卓天逸的聯繫方式,沒太在意,“他的手機聯絡不上,公司說他也有三天沒上班了,他們又不肯透露他的地址,我想你跟他關係不錯,你應該能知道怎麼聯繫上他吧?”
容潯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我是說你找他幹什麼?”
樊雅怔了怔,他可沒關心過她到底在幹什麼,或許有那麼幾次,不過也都大都和樊心有關係。想起卓天逸私家偵探的身份,她恍然大悟,心口微微一澀,淡淡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找他調查樊心的,上次我不肯跟你回家,也不是阻止你跟樊心見面,我只是不想你跟大哥起衝突。”
大哥最近因爲大嫂起訴離婚焦頭爛額,脾氣十分暴躁,她記得十分清楚,上輩子他們回門,容潯跟大哥就因爲她跟樊心狠狠打了一架,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一次的機會,讓她比別人更透徹了些,她就沒有理由看着這種可以避免的事情再度發生。
只可惜容潯並不領情,直接黑着臉摔門離開,半個月都沒回過容家,以至於她在容家每天都要飽受容家人各種意味深長的眼神,不過她最近也要忙着複習功課參加下個月的經濟學院考試,再多的眼神攻擊對她而言都是浮雲。
容潯沒想到她會聯想到這個上面,俊美臉上黑氣更濃了一層,纔要說話,腳下突然一震,容潯下意識撐住身體,一道細脆的尖呼聲,咚的一聲巨響,燈泡啪的聲全部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等那令人膽顫的搖晃過去,容潯晃了晃頭,立刻看向樊雅剛纔待的角落,“樊雅!”
電梯裡一片寂靜,樊雅沒有回答,角落裡只有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容潯突然想起她的哮喘病,微微一驚,趕緊打開手機,藉着手機的光亮纔看見她埋着頭抱着胸口縮在角落裡,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頭,肩膀微微顫抖。
他下意識伸出手,一直埋着頭的樊雅擡起臉,“我、我沒事……”聲音還帶着隱約的顫音,帶着幾分掩不住的恐懼。
藉着手機的光亮,容潯看清樊雅的模樣,突然一怔,樊雅瓜子臉上早就褪了大半血色,可能是低頭太久,挺直的鼻尖有一點點紅,黑白分明的杏眸裡隱約水色閃現,顯出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像極了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