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不到,陽光正好。
容潯熟門熟路的走到樊雅門邊,倚着門輕輕敲了聲,裡面居然沒有傳來預料中的清脆問詢,他詫異挑了挑眉,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房間十分安靜,大片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盡數傾灑在房間正中的歐式大牀上,落在牀上好夢正香的女人身上。整棟房子都通了地暖,絲毫不覺得冷,樊雅也只穿着輕薄的絲質睡衣,袖子微微撩起,白皙細嫩的胳膊懶懶放在被子上,薄透的陽光一籠,愈發顯得剔透晶瑩。
容潯呼吸一窒,眸光微深,開始慎重考慮自己該不該到樓下等。
正在思索間,牀上女人懶洋洋的翻了個身,輕薄的蠶絲被順溜滑下牀,只餘一角攤在她的腰腹間,睡衣是黑色絲質的質地,愈發顯得她膚光勝雪,而且老天似乎是尤其厚待她,即使懷孕將近七個月了,卻絲毫不見一點臃腫,背部弧度微微一彎,讓人驚豔的弧度。
容潯眼底掠過一抹驚豔,邁着長腿進門。
皮鞋踩入一片柔軟裡,幾乎要陷進去。
他皺了皺眉,仔細一一看才發現她的房間鋪着一層十分厚密的羊毛地毯,純白而纖長的羊毛軟的幾乎要將人陷進去。
驀然想起,他們結婚前她也曾讓人在他們臥房裡鋪了這樣的一層羊毛毯,後來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嫌惡,很快就被她撤走了,換成了他比較習慣的大理石。
所以,現在是恢復了她自己的喜好麼,代表着她跟他劃清界限?
他站在門口瞪着那片他十分不喜的柔軟,眉頭不由攏的更緊,也不知道是在厭惡這羊毛地毯,還是惱怒她不再爲他考慮跟他劃清界限的覺悟。
片刻,他認命嘆了口氣,乾脆脫了鞋,滿屋子找拖鞋,卻根本沒發現拖鞋的影子,連女士的拖鞋都沒一雙。容少悲涼的嘆口氣,認命赤腳走入那邊讓他疑心感覺自己快要陷進去的羊毛地毯中,他錯失了她千方百計遷就他的好日子,只能踏上遷就她的漫漫征途了,更可悲的是,他居然沒有絲毫不滿。
落腳無聲,走到牀邊她睡的依舊香沉,連眼睫毛都沒有顫上分毫。他突然發現她的睫毛十分長,小蒲扇似的,絲絲細密而漆黑,陽光正好,她半側着身,眼睫籠下一圈淡淡的陰影,竟然讓他不可自拔的迷戀。
“這個點睡覺?是昨晚沒睡好,還是孩子折騰?”容潯喃喃自語,彎腰抓起被她掀到地上的被子。
也不知道是他的動作,還是他的聲音,樊雅不耐煩的翻了個身,捲了被子,絲質睡裙微掀,露出一截白嫩纖細的小腿,晶瑩剔透的連毛細孔都沒有,彷彿玉雕而成。
不經意的性感,纔是真真正正的動人心魄!
男人眸光一閃,暗沉眸裡翻涌出不掩飾的情緒,只是視線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落了落,小小的綺念瞬間煙消雲散。
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他乾脆脫了外套,輕手輕腳的在她身邊坐下,一隻手攏着她的被子防止她再掀起被子,一面撿起牀頭櫃上的育兒書籍。
育兒書籍翻了一半,其中一些上面還用紅筆標註了重點,由此可見樊雅是多麼的重視。
他側頭,忍不住笑,“對孩子這麼重視?對我就這麼冷淡,大小眼太離譜了吧?”說話間,小心的將她的胳膊放回被子裡,“也不怕受涼。”
“……快走……”樊雅突然發出聲囈語。
容潯沒聽清楚,低頭細聽,剛好聽見樊雅軟着聲音低叫,“沈晏……”
聲音倉惶急迫,三分焦急,像是被夢靨住了。
容潯呼吸一窒,眼底涌上不悅,但隨即不悅就變成了遺憾與無奈,輕輕嘆了口氣。
他錯失了她最真心的時候,沈晏卻是一直都守在她身邊,溫厚寬仁,即使他從來都認爲沈晏這個人身上有太多令人芥蒂的東西,他也不得不承認,沈晏對樊雅是真正的好,那份好,有時候他都覺得自愧不如。
樊雅心善,沈晏對她越好,她就越覺得對不起沈晏,當沈晏因爲她失蹤,那些愧疚便攀升到了頂峰,也就是因爲這個,即使只是從一個小嘍羅聽說康天齊手裡有那麼個不知身份的男人,即使她自己再怎麼顧惜孩子,也情願冒險,想用自己做誘餌把人釣出來。
只可惜,康天齊那邊瞞的太嚴實了,就連他都沒辦法從他那裡探出那個人是誰,更不用說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人救出來。
看來真的只有請蛇出洞這個辦法可以奏效了。
只是……
樊雅不安動了動,像是受到了驚嚇。
容潯眼底滑過一抹不捨,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將她擁入懷裡,溫柔撫着她的後背,緩聲道,“我在這裡,別怕……我不會讓你跟孩子有事……”
樊雅動了動,漸漸安寧下來,又沉入睡夢之中。
容潯專注凝視她漸漸平靜下來的神色,微微舒了口氣,眸裡光芒斂成刀束,束成一記凝定冷芒。
樊雅一覺睡醒,訝然發現自己一覺居然睡到了將近四點,天邊晚霞絢爛如火,恣意的鋪展了大半個天空,看起來比早晨還熱鬧幾分。
今天真的是睡太久了,卻是異常舒服,彷彿積累在骨子裡的疲憊也煙消雲散。
樊雅撐坐起來,下意識看向身側。
身側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自嘲笑了笑,她真的是睡糊塗了,竟然覺得睡夢中時不時響起的令人安心的聲音是因爲……
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
她下意識拉起被子,想也不想罩住自己。
高雲開跟白秘書懂的禮數,除非十萬火急的大事,不會擅自進她的房間。三五不時的進她房間偷襲的人,只有那個妖孽風騷的孔雀男,每次美其名曰來驗證她的睡姿是否合乎大家閨秀的典範。
她頭也不擡,“出去,容衍!”
本來就極輕微的腳步聲突然一停,“嗯?”尾音輕輕上挑,包含着各種不滿不悅的負面氣息,危險懾人。
不是容衍那種特有的華麗甜膩的聲音,而是低沉富有磁性,讓人想起冬日寒冰,瞬間讓人不寒而慄的耳熟聲音。
樊雅霍然擡眼,不可思議的瞪着來人,“誰放你進來的!”
她不是不許人給他開門麼!
容潯微微勾脣,答的認真,“因爲家裡門沒鎖。”
將手裡託着的瓷盤放在桌上,男人修長長腿邁了幾步就已經到牀邊,微微俯下身,絢爛的彩霞全部站在他身後,面貌幾乎也模糊在光影裡,形成一種近乎詭異的專注,暗海似的眸子也銳亮的驚人,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他慢吞吞的問,“容衍經常進你的房間?”所以,這樣爛漫春光,不止他一個人欣賞過?
他的聲音甚至還帶着點笑,卻讓人覺得不安,也覺得冷。
直覺告訴樊雅,如果她現在說了是,容衍日後的日子可能不會很好過。
樊雅沒來由的,心裡突然一陣心虛,下意識就要解釋,容衍那廝雖然風流愛鬧,但每次來的時候都在外面大張旗鼓喊聲震天的,闖進來時她早就提前穿好了衣服,所以她雖然惱怒,卻也不是很生氣。
話剛到嘴邊,硬生生的給她吞了回去。
他是她的誰,她有必要對他仔仔細細解釋清楚麼!
他有什麼資格插手她的生活?
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一縮,她乾脆驕傲跪坐起來,蠶絲被順着她的動作滑下,黑色絲質的睡衣像極了黑夜的顏色,這樣的姿勢看過去,胸前一線瑩白,比懷孕前更加波瀾壯闊。
樊雅擡眼看他,下巴微微昂起,是矜持驕傲的弧度,“就算是那樣,跟你有關係麼……”
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下巴被人輕輕釦住,稍顯粗糙的大手摩擦着她下顎細膩的肌膚,力度並不大,卻磨的人難受。
樊雅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震驚之下連掙扎都忘記了。
容潯微微俯下身,暗海似長眸漆黑如墨,閃耀着她看不清楚的情緒,他嘆息,“樊雅,我不介意你對我生氣,甚至刻意冷漠我,但是我很討厭你刻意用別的男人來試探我,刺激我,因爲那是我的軟肋,我真的會生氣。”
樊雅眼眸霍然睜大,眼波里浮轉着激烈的情緒,他胡說什麼呢!
但她的憤怒根本沒辦法用語言表述出來,因爲男人已經強硬吻住她的脣瓣,不像以往的溫柔,反而帶了十足十的侵略意味,探索她的靈魂,肆無忌憚的需索幾乎讓人要忘記呼吸。
啪!
一記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樊雅挺翹的臀上,雖然不是很重,但聲音不小,相比較身體上的疼痛,更痛的是尊嚴!
樊雅猛地睜開眼,眼底迅速涌上一陣怒氣,猛地用力將男人往外推!
奈何男女之間的體力本來就不在一個等級上,她身前的男人更不是普通男人,她用盡全力,他也只是稍微晃了晃,晃了晃之後還順勢倒在牀上,鐵臂一固,角度選準的精妙,直接把樊雅抓趴到他腿上,又不會壓住她的肚子。
他揚手,又一聲響!
“讓你讓我生氣!”
樊雅臉色驟變,張牙舞爪的掙扎,“你放開我!”
一手按住亂動的女人,容潯臉色不變,再一巴掌!
“明知道那麼多人擔心你,你卻只會縮在自己的世界裡!”
“容潯!”
容潯冷笑,揚手!
啪!
“沈晏再重要,有你跟孩子重要!”
樊雅被接連揍了幾巴掌,一股委屈涌上心頭,容潯這個舉動嚴重傷害了她驕傲的自尊心,她想也不想,猛地一扭頭,咬住離她最近的皮肉!
容潯連眼睫毛都沒顫一下,啪啪接連兩巴掌!
“這巴掌,教訓你不顧生死,非要拿命冒險。”
“連自己的心都看不透,非要自苦,自作自受,還要讓別人擔心!”
樊雅已經可以感覺到脣齒間淡淡的血腥氣,倒不是她牙齒厲的足夠一瞬間撕裂人的皮肉,只是因爲她咬的地方恰巧是他前幾天剛受傷的腰。
好不容易剛剛癒合的傷口,又給某個女人兇狠咬開了……
容潯凝眉定眼,重之又重甩下最後一巴掌!
“擅自決定開始,擅自決定結束,你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該打!”
酣暢淋漓的教訓完人,看着依舊死命咬着他的腰跟泄憤似的女人,看着她極度震驚下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十分無奈的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真的是悲哀。
生完氣教訓完人還得低聲下氣的來哄人,真的是……
他一使力,強行扣住她的牙關,“咬這麼久?累不累?”
白色襯衫上染出大片血紅,還有些沾染到她的脣上,鮮血滴滴,白牙死緊,大晚上見着恐怕還真的有幾分嚇人。
話音未落,一股大力襲來,他猝不及防,砰的一聲後腦勺重重撞上牀靠,痛的他眼前一花。
身上一重,剛纔還被他壓在腿上的女人直接跨坐在他的腰上,柔美臉上一片通紅,眼眶微紅隱約有淚痕,表情猙獰,脣上沾血,煞氣十足!
容潯望着她,失神一想,這股架勢簡直比悍婦還悍婦,而且這姿勢……
他噗嗤一笑,懶洋洋的把手掌放在腦後,“我知道了,原來你喜歡在上面?”
盛怒之中的樊雅楞了下,慢半拍的才反應過來容潯是什麼意思,臉上倏地一熱,原本就通紅的臉更加滾燙!
流氓!
然後她發現,她似乎根本拿他沒辦法,總不能也依樣畫葫蘆的給他來幾巴掌吧,估計他不會生氣,反而開心的很!
她咬了咬牙,驀然扯開他的襯衫,襯衫釦子啪的一聲散落在地,露出男人精壯的胸膛。
容潯驚異挑眉,眼底立刻染上興奮。
嗯,她不會真的想……吧?
就算不想,她既然有想法脫他的衣服,他怎麼能不順她的意?
他趕緊伸手幫忙,卻被樊雅一巴掌拍開,樊雅狠狠瞪他一眼,猛地扯開他的腰帶,一捆一束一紮,直接將容潯兩隻手捆上了牀頭立柱。
容潯連掙扎都沒掙扎,羞答答又興奮異常的瞅着她,一臉你的速度怎麼那麼慢的無恥豬哥樣,“樊雅,要不要我幫你?”
樊雅頭也不擡,提肘狠狠揍了他兩拳!
饒是容潯,也被這兩下肘擊的氣血翻涌,等他回過神,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被人全部扯開。樊雅裝作無視他腰上渲染出來的大片血跡,利落一抓,抓過牀頭櫃上的記號筆跟手機!
大筆一揮!
左邊紅,右邊綠。
左邊混賬,右邊禽獸。
字是好字,文秀中見風骨,一看就是練過的。
閃光燈亮了亮。
樊雅手裡的手機亮了亮,拍照成功!
她冷着一張臉,“這照片我會傳到網上去,我看你這輩子怎麼見人!”
容潯嘴角笑容果然僵了。
樊雅脣角微挑。
然後……
“噗……”容潯噗嗤一笑,很不給面子的,“哈哈哈……”
他雖然是沒奢望過樊雅真的做出什麼餓虎撲狼的事情來,他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來,感覺像極了小孩子的惡作劇。
“樊雅,你太可愛了……”
樊雅臉色驟變,狠狠瞪着牀上笑的快喘不過氣的男人,她承認自己在惡作劇上確實沒什麼天分,但是他這麼笑,實在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剋制理智優雅從容的樊大小姐,發出她重生以來的第一聲咆哮,“來人,給我把他丟出去!”
咆哮聲響徹房間!
幾乎是剎那間,重重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是好幾個人匆匆忙忙的上樓,音效媲美像是房子失了火。
被壓在身下的容潯臉色終於變了變,望向因爲掙扎翻滾而衣衫不整眼角含光無線春意的樊雅,眸光一斂,迅速而神奇的從皮帶裡抽回裡自己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身邊的蠶絲被,蠶絲被嘩的一揚,劈頭蓋臉的將兩人蓋住!
樊雅下意識驚呼一聲,隨即就感覺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一股輕柔卻強硬的力道拉的往旁邊一歪,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安安好好的躺倒在被子上,身上嚴嚴實實的蓋着蠶絲被,連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幾乎是同時,稍顯冰涼粗糙的一雙大手十分忙碌的摸黑探進被窩裡,異常熟練的摸到她有些散亂的衣襟邊上,理一理她露出鎖骨的領口,系起她稍鬆的腰帶,再往下一捋,本來攀到大腿上裙襬瞬間蓋住小腿。
頭頂上那人還在嘀嘀咕咕,“這麼好的風景,給他看想讓他變身成狼麼,已經夠有異心了……”
樊雅被他悶在被子裡佔盡便宜,還要聽他莫名其妙的絮叨,想也不想,小腿一擡直接踹過去!
砰一聲!
猝不及防的容潯被踹下了牀!
樊雅迅速起身,迅速躲進衣帽間!
再砰一聲響!
半掩的房門被撞開,樊以航首先衝了進來,着急大吼,“雅雅!”
看清房間裡的情形,樊以航的聲音猛地卡住。
一個人影迅速閃進衣帽間,看身形像是樊雅,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來俊美從容的容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皮帶沒了,衣釦散了,腰間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精壯的胸口上左混賬右混蛋,文筆瀟灑,十分對仗。
樊大少俊朗臉孔瞬間扭曲了,他默默看了眼地上‘玉體橫陳’的某人,默默扭過了臉。
“怎麼了怎麼了?堵在門口乾什麼?”蘇連衣清脆的聲音連珠炮似的響起,擠進門裡一看,貓似的大眼瞬間亮了亮,“身材不錯!”
樊以航臉色變了變,想也不想的直接藉着身高優勢擋住絲毫不懂得什麼叫做廉恥的蘇連衣,發狠瞪過去,“你要不要臉?”
“女人看男人天經地義,男人看男人才不要臉。小香香,來看看,現在不看就浪費了,容少的身材真不錯。”蘇連衣踩着十寸的高跟鞋,耀武揚威的踩過樊以航的腳面,從表情尷尬的常天齊身後拖出一臉不自在的羅香,“你不是帶相機了麼,借我用一用,這照片登出去一定是頭條!”
羅香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拉出來,瞥一眼過去,滿臉嫌惡,“難看。”
容潯按了按眉心,陰測測掃眼過去,扶着牀慢吞吞的坐到牀邊扣扣子,“相比較這個,我覺得媒體對第一模特打壓新人搶前輩合約的事情肯定更感興趣。”不由同情看了眼扶着門框滿臉痛楚的樊以航,能跟蘇連衣這麼個女人堅持了三年,樊以航真的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蘇連衣媚眼一掃,紅脣一噘,豔冠羣芳的臉上立刻全是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的靠在羅香肩上,懸懸欲泣,“小香香,他欺負我!你幫人家揍他!”
完全被前妻忽視了的樊以航嘴角微微抽搐,臉色鐵青。
常天齊咳了聲,打破身邊詭譎的氣氛,“容潯,要不要我幫你先看下傷口?雖然天氣冷,但經常綻開也會影響傷口恢復的。”
剛纔還一臉委屈的大美人迅速滿血復活,“就是就是,你們一幫子大男人擠在房間裡做什麼?都給我出去出去!”
說着,不容分說的利用距離上的優勢直接將在門口的樊以航與常天齊擠了出去,眸光一挑,挑看向慢吞吞的容潯,“怎麼,賴着還不想走?想讓我小姑子在衣帽間裡躲一輩子?”
容潯視線在門邊羅香身上落了落,不置可否,眼角卻已挑出一抹銳利。
蘇連衣心口一跳,攔在羅香身前,“看什麼看?突然移情別戀愛上我家小香香了?”羅香逼走蘇連衣的事情只有她們三個人知道,難道是樊雅泄了密?但樊雅不是那樣的人啊。
“放心,我眼睛還沒瞎。”容潯嘲諷,“嫉妒的女人,我受不起。”
蘇連衣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說話,羅香已經沉默走出來,抿了抿脣,“對不起,那次是我不好。我今天就是來道歉的。”
“你要說對不起的從來都不是我,也不需要我原諒你。”容潯站起身,冷冷的目光逼視羅香,“我只要你知道,她是我的女人,跟沈晏沒什麼關係。”
“……我明白。”
容潯冷冰冰的笑了笑,看向羅香,眸光倏地一挑,長眸裡蘊上一點莫名的意味,站在一邊的蘇連衣沒來由心口一顫,下意識擋在羅香身前,警惕低道,“容少,還有別的話想說麼?”
容潯看了蘇連衣一眼,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他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說服這個身高體型都與樊雅十分相似的羅香,但如果被樊雅知道……她對自己人心腸都很軟,如果知道他故意李代桃僵,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他跟她之間的裂縫已經夠多,沒必要再擴大傷害了。
用充滿威懾性的眼神掃了眼蘇連衣,容潯淡道,“別讓她勞神。”
蘇連衣被那眼神逼的心口一顫,竟然不由自主的點頭,等容潯出去了她才反應過來,懊惱踹了腳房門,“豈有此理!”
“不痛麼?”
清雅笑語響在身後。
蘇連衣回頭,盯着樊雅隆起的腹部,眼睛一亮,迭聲問,“幾個月了?”
“快七個月了。”樊雅微微笑了笑,“去陽臺上坐吧,我有煮水果茶。”
羅香默默跟着談笑風生的蘇連衣樊雅身後,默默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霞光正好,難得的並不怎麼冷,樊雅外面套着寬鬆的西服外套,裡面穿着一字領的羊毛裙,露出漂亮的鎖骨,黑色長髮隨意披散,不着脂粉卻依舊容光煥發,全身全是優雅從容的氣度。
怪不得他會喜歡她,這樣出色的女人。
樊雅擡頭看了眼羅香,將一直溫熱的水果茶倒了一杯遞過去,“抱歉。”
羅香一怔,錯愕擡頭。
“雖然我不知道你跟沈晏有什麼淵源,但是你是真的關心他。”她想了想,猶豫了下,還是將沈晏可能還活着的事情壓下去。
先不提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沈晏,就算是,以那天羅香對她的態度她也能猜到羅香對沈晏肯定是有幾分感情的,羅香沉默內斂,卻不是那種沉得住性子的人,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
“我保證,只要一天沒證明他已經……我一天都不會放棄。”樊雅輕輕的道,“那天的事,我能理解。”
“小香。”蘇連衣聲音加重。
羅香抿了抿脣,低頭看了眼自己身前溫熱的水果茶,悶聲低道,“那天,對不起。”
蘇連衣輕舒了口氣,笑着擡眼看向樊雅,“好了,事情解決了就好,我一聽說你回來你趕緊帶着小香過來了。”輕輕啜了口水果茶,她瞥了眼樊雅隆起的腹部,“小香各方面人脈都很熟,而且也會些拳腳功夫,我這次帶她過來,就是想讓她在這裡照顧你,也算是將功贖罪。”
樊雅手一頓,心裡一瞬驚疑,難道蘇連衣知道了什麼?可看她的神情,又看不出什麼不對勁……
眸光斂了斂,她微微一笑,“不用了,其實那天我們以爲天衣無縫,其實容老爺子的探子一直跟着我,就算我跟你們走,我也照樣沒辦法躲的安生。而且那一次陰差陽錯,我認識十分可愛善良的一家人,這些日子,你們覺得我受苦了,但我卻很感恩。”
“怪不得容衍知道的那麼清楚,我還以爲他在我們中間裝了監控。”蘇連衣咕噥,隨即正色,“不過小香留在這裡,我也會安心點,不管怎麼說,當初是我沒照顧好你,我心裡有愧。”
羅香悶聲,“我會做好的。”
樊雅微微皺眉,側頭,定定看了蘇連衣一眼。
蘇連衣心裡一動,她也是聰明剔透的人,自然看出樊雅是存着阻止的心思。
爲什麼阻止?
貓似的大眼微微一閃,她微微笑了笑,捋了捋火紅的波浪大卷,風情無限,“既然你這麼堅決,那就算了吧。”
羅香愕然望向蘇連衣,這跟她們來之前的打算不一樣,“算了?”
蘇連衣笑眯眯的勾住羅香的脖子,“哎呀,強扭的瓜不甜,人家不肯我們怎麼辦?不算了還怎麼辦?走走走,姐喝了這麼多,一定胖了很多,陪姐出去減減肥。”
“可是連衣……”
羅香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連衣不容分說的勾走。
蘇連衣走到門口,眼角瞥一眼過來。
樊雅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她這個嫂子,玲瓏剔透心。
樊雅走下樓,樓下人實在不少,擠的她原本寬敞的客廳都稍顯擁擠,她按了按眉心,她的房子真的成了固定避難所麼?
走了一個,來了一堆?
不着痕跡的視線逡巡一週,異乎尋常的沒有找到那個應該在的男人,安心之餘沒來由的一陣失落,她抿了抿脣,堅定將這失落歸類到她只是在惱怒他之前揍她屁股的粗魯行爲。
像往常一樣,樊以航第一個發現了她的存在,一個箭步衝上來,小心翼翼的扶住她,半惱怒半心疼,“怎麼不再睡會兒,是容潯吵你了是不是!哥待會幫你教訓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哥,我已經睡了夠久了。”樊雅安撫戀妹情節無可救藥的樊以航,眼角餘光一掃,落到風情萬種的大美人身上。
蘇連衣臉上嘲諷不屑根本來不及收拾,破罐子破摔,乾脆回了樊雅一個笑容,燦爛奪目,然後毅然轉身。
高挑窈窕絕美的背影,竟十分落寞。
樊雅腳步微微一頓。
樊以航關切的目光迅速追過來,急切的問,“哪裡不舒服?”
樊雅默默看了眼樊以航,扯出一抹笑,“沒事,只是有點餓了。”
她不是聖母,能夠爲了成全一對怨偶狠心把寵愛她的大哥推到蘇連衣身邊去,而且就算她推了,大哥又不是人形玩偶推一步走一步,如果他們兩個沒辦法真正解決芥蒂,她在旁邊幫再多也沒用。
“餓了?”樊以航臉色微變,朝着廚房方向大聲吼,“我說你,做個飯怎麼做那麼久?快點!”
樊雅心口一跳。
廚房門刷的被拉開,騰昇起熱氣裡男人探出頭,上上下下掃了眼樊雅,不客氣的指揮樊以航,“幫她把拿條絲巾出來,天水碧的顏色,衣帽間左起第二排往下數第三格。”
“……”樊雅無語,他什麼時候連她衣服放在哪都知道了?
“……”樊以航同樣無語,他堂堂樊氏企業總經理,什麼時候成了容潯隨意使喚的小兵?再瞟了眼樊雅露出鎖骨的白皙頸項,他又猶豫了下,“雅雅,你站在這裡等我?我去幫你拿絲巾好不好,屋子裡暖氣不怎麼中用,萬一凍着就不好了。”
樊雅哭笑不得,纔要阻止,樊以航就被人擠到了一邊。
風情萬種的大美人直接將原本自己脖子上的銀藍色絲巾圍繞在樊雅的頸項上,輕柔柔軟的絲巾繞了一圈又一圈,瞬間讓樊雅有了一種被蘇連衣絞死的錯覺。
還好蘇連衣沒打算當這麼多人的面絞死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繞,一個斜斜拉扯的蝴蝶結斜懸下來,半遮半掩住樊雅精緻的鎖骨,與她一身淺色裝束十分配合。
“迂腐!”蘇連衣斜一眼一旁表情微有些不自在的樊以航,輕輕嗤了聲。
樊以航臉色變了變,就要發怒,眼角餘光突然落在蘇連衣的胸口,突然一窒!
蘇連衣身材傲人,又習慣穿顯露身材的衣服,原本用絲巾當披肩,倒還沒讓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現在絲巾給了樊以航,開的極深的v領直接露出來,幾乎要將人的眼神吸進去!
樊以航話到嘴邊,不由自主的變成了另外一句話,“你這穿的是什麼衣服!”
蘇連衣眉頭跳了跳,沒離婚前他就喜歡干涉她的穿衣喜好,當時她想着他所以不跟他計較,現在他有什麼資格!
蘇連衣修長長腿猛地擡起,十公分高的高跟鞋毫不留情的踹向樊以航的小腿,冷冰冰的道,“你管的着麼?”
樊以航反應迅速,立刻往後一退,十分利落的閃過人間兇器,但他忘了一點。
他在樓梯上。
一腳踏空的後遺症,從來都很慘烈。
咕嚕嚕,咕嚕嚕,砰!
最後一聲,尤其慘烈,聽着就讓人覺得痛……
樊雅目瞪口呆的看着從來都自詡優雅貴公子的哥哥以四仰八叉的造型仰面朝天,片刻後,微張的嘴纔想起來收一收,無奈望了身邊一臉‘不管我事怎麼沒摔死’的遺憾表情的蘇連衣一眼,“嫂……”及時想起容潯說過他們已經離婚了的事,思索了下,換了個稱謂,壓低了聲音,“蘇姐,萬一摔出毛病,還是你的事。”
蘇連衣貓也似的大眼微微一睞,半詫異半古怪的看了樊雅一眼,從來慵懶隨意的眸裡精芒一掠,突然靠近樊雅,“別以爲我對你好些就能騎到我頭上,我跟他的事,還用不着你插手。”
樊雅不動聲色,淡淡一笑,“蘇姐你這麼說,是存心讓我插手麼?”
插不插手,看不看好這對是她自己的事,她從來不接受威脅。
蘇連衣眸光一挑,挑出危險的意味,眸光森森,充滿壓力。
樊雅脣角微勾,優雅從容的彷彿沒看見蘇連衣的冷眼,“蘇姐,我得下去看我哥了,你不怕摔壞他,我可擔心我哥。”優雅繞開堵在她面前的蘇連衣,一擡眼,卻撞進暗海似的長眸裡,容潯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倚靠在樓梯欄杆上,看似閒散卻專注,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髮稍有些溼漉,似乎是光速衝了個澡。
他站在那裡,雖然一言不發,卻彷彿是她最大的靠山,足以倚靠一輩子的那一種……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樊雅心口一跳,看也不看那個閒散無聊的男人,直接走向被常天齊等人扶起來的樊以航。
蘇連衣跟着下樓,走到容潯身邊時,察覺到男人淡淡不悅的目光,腳步一頓,側臉戒慎盯着容潯。
容潯脣角微揚,揚起一抹淡笑,笑意不及眼底,用只有兩個人聽的見的聲音低道,“你跟樊以航怎麼鬧都跟我沒什麼關係,但追男人不代表着要對付女人,尤其是我的女人。”
他聲音帶笑,帶出幾分戲謔,卻有隱隱的氣勢雷霆乍起。
蘇連衣先是一愣,隨即一笑,“你的女人?那你剛纔不出現幫她?看着她被我威脅?”
“她被你威脅到了麼?”容潯淡笑反問。
蘇連衣一窒,嫵媚如畫的臉上神情不太好看。
容潯視線遙遙落到角落裡女人身上,沒有多餘情緒的眼底添了一點笑意,“她如果想做飛鳥,我就是護在她身後的風,如果想做蛟魚,我就是包圍在她身邊的水,我會默默守候她的成長與強大,或者在一旁笑看她欺負人。”
“……”蘇連衣表情變了變,不屑唾棄,“噁心!無恥!”
噁心無恥的男人懶懶伸了個懶腰,“等你把樊以航調教成我這樣,你再跟我說這句話吧啊。”
正中紅心。
蘇大美人心碎了,嫵媚動人的貓眼,瞬間殺氣騰騰。
被人放在沙發上檢查傷勢的樊以航突然打了個寒顫,突然間覺得很冷。
樊雅詫異看着樊以航難看的臉色,“哥,你哪兒不舒服?”
“我哪裡都不舒服。”樊以航抓住妹妹的手,“小雅,今兒哥說什麼也要帶你回去,媽那邊我來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樊雅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媽咪最近還好嗎?我上次在柯家看她臉色不是很好。”
“你要是擔心,就回去看看。”樊以航急切的道,“你也知道媽的脾氣,看着冷,其實比誰都擔心你,只是她從來都不說。”
常天齊在一幫幫腔,“是啊,小雅,你有空回去看看,你媽媽性子高傲,什麼事都不肯低頭,如果當年……”聲音一頓,他看了眼兄妹倆,到口的話立刻都吞了回去,微微嘆了口氣,“她怎麼說也是長輩,你是小輩,如果可以的話,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話還沒說完,就被容潯微笑打斷,“常叔,今天是個好日子,那些事改天再說。”
說話間,似刻意又像是無心,他的呼吸落在樊雅耳側,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觸。
樊雅微微一驚,下意識就要轉身,眼睛卻被人從後面捂住。距離靠的那麼近,近的她可以聞到他手上還帶着沐浴後的清香……
她想也不想就掙扎,卻被他十分輕鬆的控住,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帶笑的聲音貼在耳側,含着幾分莫名的溫柔,“別亂動,有驚喜。他們幫你準備了這麼久,別辜負了。”
隱約還有悉悉率率的聲響,彷彿許多人在動,又像是許多隻耗子在動。
樊雅心裡一動,腦海裡隱隱約約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在瞬間閃過,根本抓握不住。
她似乎是忘了什麼。
如果只是容潯,她可以不在乎,但他實在是太狡猾,抓了那麼多人在後面墊背。
樊雅抿了抿脣,面沉似水,“你放開手,我不看。”
“嗯,那不行。”容潯好心情的享受着手掌被她長睫毛微微刷過的感覺,微微的癢,像是癢進了心底。
“容潯!”樊雅咬牙,恨不得現在再咬他一口。
刷拉一聲響,像是窗簾拉開。
樊雅磨牙的動作一頓。
他慢慢鬆開他的手。
微微笑出聲,“唉,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