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士子一生之中可以有無數個解惑之師、若干個授業之師,但只能有一個傳道之師。
有了傳道之師,便意味着有了宗門流派的歸屬,師傅是儒家弟子便是儒家,師傅是兵家弟子便是兵家,師傅是墨家弟子便是墨家。
歷史上許多被人傳誦的著名師徒之所以不屬於同一宗門,根本原因要麼是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傳道之師,要麼就是授業之師名望太高,導致世人將其傳道之師忽略了。
因爲欺師、滅祖、叛國、逆種被認爲是士子絕不能犯的四大罪狀,會引來天罰,士子可能會因爲種種原因隱瞞傳道之師的身份,但絕不敢胡亂編造自己傳道之師的身份和宗門歸屬。
故此士子之間互相介紹時常聽說“我授業恩師乃是水鏡先生”等等,卻很少說我是屬於哪一家哪一派哪一個傳道恩師,因爲這幾乎等於是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底牌,只有關係親密到一定程度纔可能告知對方。
簡青書的特殊之處在於,他以文王姬昌和儒家曾子之言啓蒙,曾子屬於儒家,因此他算是儒家士子,但以姬昌的先聖身份來說,他既可以算是諸子百家中的任何一家,也可以不入任何一家,待聖道有成並形成自己的思想體系之後自成一脈。
至於啓蒙之師,則是教導、啓發蒙童並使之成功開啓聖竅的人。
大唐以前,啓蒙之師和授業之師或者傳道之師是一體,但自聖道院建立以後,主持開竅儀式的先生一般便算是啓蒙之師。
不過所謂老師學生,畢竟要雙方相互承認才行,別說簡青書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前途不可限量,即便是最普通的開竅蒙童,他若不承認,李綱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徒留遺憾。
其實在簡青書心底,更願意將懸葫老者視爲自己的啓蒙之師,那纔是真正啓發了自己,帶領自己領悟聖意、開啓聖竅的人,但那畢竟是個幻境,懸葫老者是個不存在的幻象,啓蒙之師的名分給了李綱倒也合適。
簡青書這邊想着心事,那邊李綱卻已經在處理善後事宜。
按照慣例,李綱給每位開竅成功的蒙童都發放了一枚小小的“青錢佩”。
青錢佩是一種象徵士子身份的玉佩,由聖道院統一製成,每塊玉佩上都以聖力雕琢出一株青錢柳,持佩者算是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有免除徭役賦稅、見官不跪不拜之權。
更重要的是,聖道私塾或家族學館,大多數都只是專精於一門或幾門聖道,只有縣府、州府、國子監各級官學纔會諸子百家均有,每一家都會有聖道先生進行教授,而持有青錢佩,便可進入縣學學習,因此持青錢佩者也被稱之爲“青錢學士”。
青錢學士擁有參加帝國開科舉士的資格,若是能在縣試、州試、大朝試中一路取中當然最好,若是不能,州試落榜者可入州學爲“青藜學士”、大朝試落榜者可入國子監爲“青蓮學士”,等待下一次科舉,而青錢佩則相應的更換爲雕有青藜和青蓮的青藜佩與青蓮佩。
李綱將青錢佩發放完畢,便宣佈開竅儀式正式結束,開聖竅成功的蒙童可以持青錢佩到縣學報道,免試入學;有願意進入三餘書屋學習儒家聖道的,可以到三餘書屋報道。
李綱宣佈結束之後,聖廟大門無風自開,蒙童們三三兩兩的結伴散去。
等在聖廟外的家長們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這個時候可以稱得上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那些開竅成功的蒙童家長,有的直誇自己孩子天賦異稟聰明蓋世,有的仰天大笑感謝祖宗保佑,有的四處炫耀恨不得昭告天下才甘心。
而開竅失敗的蒙童,家長們大都垂頭喪氣,有的滿面羞慚,有的唉聲嘆氣,有的一臉鐵青,有的嚶嚶哭泣,總之都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至於那些第三次開竅而且失敗了的蒙童,基本上迎面而來的不是一個耳光,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亂罵,比如李大仁,不僅僅被寡婦李大嫂噴成了一頭口水豬,而且活生生被打腫了豬頭。
簡青書注意到,有幾個開竅失敗的蒙童,在走出聖廟大門時臉色顯出迷茫之色,被家長問起來都只知道結果,對於過程卻是支支吾吾。
簡青書再一回想,自己出門時好像腦海裡有亮光一閃,像是要清洗什麼東西一樣,卻被眉心散發出來的暖流給擋了回去,終於明白聖廟果然有禁止,開竅失敗之後在幻境中的遭遇應該都會被忘記。
他找到簡紅鯉,向她說了開竅成功的消息,簡紅鯉極爲高興,兩人攜手往家走,沒走多遠,卻聽身後一個聲音高叫道:“簡青錢慢走!”
簡青書一開始沒明白是叫自己,身後那個聲音又叫了一聲:“簡青錢慢走!”
簡青書這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是李綱,慌忙迎上前去,施禮道:“先生折煞我了,學生當不得青錢之稱!”
“不過是少了一道入學手續而已,難道縣學還能不要你?果真如此,老夫一定打上門去,掀了縣學的招牌。”李綱呵呵笑道:“就是不知道簡青錢打算什麼時候前去報道?”
“先生哪裡話!”簡青書見他雖然極力掩飾,但眼中還是閃過一絲期盼,心下了然,抱拳道:“名師就在眼前,又何必捨近求遠?先生儒宗之名潯陽無人不知,學生既是在先生主持之下得以啓蒙,又以儒家聖人曾子之言開竅,三餘書屋當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倒也不是簡青書奉承拍馬。
事實上,李綱在聖道上的修爲確實比縣學中的教士要高上許多,而且李綱潛心儒家,專攻一道,三餘書屋又是其心血所寄,雖說學生應該也不少,但教起學生來肯定要比縣學教士更加用心。
如果在前世,這就好比一帶多的師徒教學和交學費去學校上學,孰優孰劣一眼便知,所以說這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