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一樣的聲音在急劇靠近林漾,在催生她心底的恐懼,那場夢不知道做了多久才能結束。
一切塵埃落定,林漾已經軟成了一灘水。
柔軟的蜷縮在牀上,被子蓋了一半,露出她光滑白淨的肌膚,筆直的脊椎清晰可見,因爲瘦弱,顯得不堪一擊。
他說什麼?
馮靖賢是被爸爸害死的。
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爸爸是那樣的善良,他這輩子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沒能阻止林漾嫁給馮啓堯。
那是他的遺憾。
如果他知道,因爲自己,林漾又遭受了折磨,那心會多麼的難受。
林漾閉着眼睛,周圍都那麼的安靜,可她的心是躁動不安的,腦子也是一片混亂的。
不可能三個字都快被她喊破了喉嚨。
馮啓堯卻依舊像座大山,重重的壓了下來,不給她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林漾從牀上起來,裹着被子光着腳丫進了浴室,站在淋蓬頭下,她身體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不過一個小時前,馮啓堯在這裡,將她抵在牆上,涼涼的觸感襲來,卻還是沒能抵抗得住馮啓堯身體的滾燙。
林漾所有的力量多被他奪走,像是木偶,供他爲所欲爲。
所有的話都被馮啓堯收回了。
昨天他說,給林漾一個機會,只要找到徐曼沒有殺害馮伯伯的證據,他就相信林漾。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徐宵亦的電話打來時,林漾已經在浴室待了三個小時,身體泡的發白,嘴脣發紫,鈴聲響了很久,她才關閉源源不斷的冷水。
赤腳走出去。
地板上留下她一個一個水形腳印。
她彎身從地上找到手機,看到徐宵亦的名字,咳了兩聲,可張口,嗓子還是啞的。
“小舅。”
徐宵亦擰起眉頭:“你嗓子怎麼了?”
林漾吞嚥了口水,對着空氣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徐宵亦看不到:“沒事,爸爸找我嗎?”
“出了點問題,姐夫可能要轉院了。”
林漾立馬想到馮啓堯,他的恨意多大,纔會幾個小時都等不及,就去找麻煩了。
林漾回到醫院,秦蓉已經在給林鴻遠收拾東西,她看着牀上林鴻遠還很虛弱的樣子,心底難受不已。
強忍着上前攔住秦蓉。
“不用收,爸爸不會轉院的。”
秦蓉嚇了一跳,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嗓子:“你張嘴我看看。”
林漾瞥了眼傳來關切目光的林鴻遠,抓着秦蓉的手出去,秦蓉這才發現,早上離開時還穿着大衣的林漾,回來已經穿了高領毛衣,外頭還裹了一件厚重的羽絨服。
臉色差的要命。
她摸了摸林漾的手,很驚訝:“怎麼這麼涼,漾漾,你幹什麼去了。”
林漾搖了搖頭,說話真的有點困難,她還是勉強說:“我和馮啓堯沒談攏,現在什麼都別管,事情我會處理,你們在這裡看着我爸,我去找馮啓堯。”
她轉身要走,秦蓉卻有些擔心:“漾漾,不要硬碰硬,你爸爸沒事了,我們換家醫院也可以繼續治療。”
“怕的是整個譚市的醫院都不敢收林鴻遠這個病人了。”
林漾太清楚馮啓堯的手段,這麼多年了,他陰狠毒辣的一面,只有她全都見過。
其實沒什麼好怕。
但因爲是林鴻遠,她絕對不允許馮啓堯這麼做。
接到林漾的電話,馮啓堯一點也不意外,這個點,譚市各大醫院都已經收到了他打的招呼。
而他只等林漾這個電話。
“在哪?”
“秋山茶莊,需要派陳辭接你嗎?”
林漾直接掛了電話,輸入導航秋山茶莊,發現這個地方離還被封着的林家很近。
她很快過去。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但也沒有辦法了,她只能硬着頭皮過去。
秋山茶莊的經理早在門外等候,見到她,便上前迎接,直接引她到二樓包廂。
馮啓堯負手立在窗前,一壺茶已經沏好,冒着熱氣,桌上還擺着兩份文件,離得遠,林漾看不清字。
“我爸不會轉院。”
馮啓堯偏頭:“都出去。”
泡茶的小姐和陳辭一起出去,體貼的關上門。
他轉過身來,精神奕奕,目光清明,好像不久前那個瘋子,真的不是他。
他拉開椅子,瞥向林漾:“過來。”
林漾手握着拳頭,深吸了口氣,又鬆開,腳步沉重的走過去,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他沒離開。
站在身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茶莊的位置選的好嗎?”
林漾直視前方,那是一面鏡子,可以看到鏡子裡面,兩個人的面容,這樣的設計,似乎也只有馮啓堯能幹得出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茶莊是我的。”
馮啓堯揮手:“這片地也是我的。”
林漾長長的呼吸,強迫自己平靜:“所以呢?”
“連着林家那片地,今年就會夷爲平地,建成我的商業中心。”
林漾放在腿面的手倏然收緊,憤恨的看向鏡中的他:“馮啓堯,你非要如此卑鄙。”
馮啓堯的手漸漸環住她的脖頸,只要往後緊緊一扣,林漾大概就會死了吧。
林漾渾身顫抖。
他卻如同魔鬼,居高臨下,俯視着她。
“別怕林漾,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放過你爸,林家那棟別墅,我也不動了。”
林漾登時要站起來,可他卻狠狠一壓,林漾一下坐到椅子上,腦袋跟着疼了一下。
她想轉頭,馮啓堯雙手禁錮着她的胳膊,強迫她看向桌面,上面的文件,終於得見真容。
扉頁只寫了三個字,合同書。
“我不會簽字。”
“你不簽字,是想我犯法了。”
林漾錘向桌面,怒道:“你現在就沒有犯法嗎,你……”
馮啓堯鬆開她,雙手環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瞧她不說了,勾脣笑了:“冷靜點,合同看了,我想你會簽字的。”
林漾用了幾分鐘去看那份合同,每看一頁,那顆心都像被刀片颳了一下,直到看完,已經鮮血淋淋。
她扣上合同書,閉上眼睛。
良久後,隱忍着:“是不是我當了你馮啓堯的性女又,我就能放過我爸媽。”
馮啓堯搖了搖頭,在她後面,環抱住她,伸手翻開她身前的合同書,翻到第五頁,指着其中一行字。
“別這麼說自己,你看這裡,我還要你給我生孩子,生下馮家的小少爺,你就可以功臣身退了。”
林漾眼眶發緊,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絕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那些可憐的樣子。
那隻會讓他更加的不恥。
林漾緩了緩,問道:“那我們可以離婚了嗎?”
“合同生效,隨時可以離婚。”
林漾還能有什麼選擇,整個茶莊都是他馮啓堯的,想必陳辭也已經帶了不少人在外頭等着。
她殺不得馮啓堯,幹不過他,她也出不去這個大門。
不答應,不答應的話,大概現在林鴻遠已經離開了醫院,去向不明,馮啓堯爲了達到目的,他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林漾心裡千迴百轉。
爲什麼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昨天,昨天那個時候,她還對馮啓堯抱有幻想。
他們也許可以拋開兩家父母,在婚姻的圍城裡繼續走下去,可是,她大錯特錯了,有些人,本質就是那樣,再怎麼改變,都是徒勞。
既然要受盡折磨。
林漾點頭,拿過桌上的筆,洋洋灑灑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推出去:“我簽了,以後不要找我爸媽的麻煩,如果我爸媽再出事,馮啓堯,我殺了你。”
馮啓堯將兩分合同檢查了一下,其中一份給了林漾,林漾看都沒看,直接扔垃圾桶裡。
馮啓堯也沒惱,只涼涼提醒:“別讓我不高興,嗯?”
此後幾天,林漾都在醫院陪牀,林鴻遠再做幾項檢查,就可以出院,只是需要進行復建。
那個過程很困難。
林漾希望自己全程陪伴。
因爲向時炎提交了辭呈,林鴻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林漾這幾天有些心不在焉。
纔不放心。
“漾漾。”
林漾正給他削蘋果,聞言擡頭:“怎麼了?”
“醒來這麼久還沒聽你說過,馮啓堯,他對你還好嗎?”
終於提到了他。
林漾等了幾天,以爲爸爸恨不得那個人消失,不想再提,她斂了斂神色:“就那樣吧,他很忙,沒空管我。”
林鴻遠指指蘋果,示意她先不要弄了,叫她坐近一點,林漾坐過去,掖了掖他的被子。
“爸,您想問什麼就直說吧。”
“是你呀漾漾,你想問爸爸什麼,直接告訴爸爸,不要憋着,爸爸看了心疼。”
林漾閃了閃眸光:“爸……”
林鴻遠無奈的笑着:“說吧,爸爸經歷過生死,還有什麼事情接受不了的。”
“馮靖賢的死跟您有關係嗎?”
林漾直接問出來,年紀大了不說,睡了那麼久,腦子也有點不靈光,他嘴裡喃喃了句:“馮靖賢是?”
“是馮啓堯的大哥,馮家的大少爺,幾年前,兩家還交好的時候,咱們還有生意往來的。”
“是他啊。”林鴻遠眼底流露出遺憾愧疚的神色:“當年,當年他的死,跟我確實有着脫不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