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景衍的肩部嚴重骨折,要住院兩星期,顧一兮出於感激,每天都去醫院看他。
這樣一來嚴涼可不高興了,原本,劇組是他設下的局、顧一兮是他感興趣的女人。現在一夜之間,資方成了樑景衍,顧一兮也天天往他那邊跑。
很快,嚴涼找到了辦法,雖然蹩腳,但好歹也奪回了半壁江山:他將原來撤回的資金,又投了一半進組。
組內人不知這背後種種,但製片人鍾珩高興得一整晚都沒睡着。
有了兩家的資金,劇組上下頓時往高端路線發展,最直接的體現在於,伙食從飯盒變成了中西合璧的自助餐形式。顧一兮難得在組裡吃飯,頭一回看到那吃飯的架勢,幾乎瞠目。
唐一雋在某一天收工後,告訴顧一兮一個好消息:後面的所有故事內容,他和鍾珩都已經談妥,不需要顧一兮再寫飛頁。
顧一兮長舒一口氣,也就是說,對於這部戲而言,她的所有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這是她出道以來自己最喜歡的一部作品,所以還是有所偏愛,忍不住給唐一雋回了短信:“我所有要表達的,都已經留在劇本里,方闕如和應懷悉就交給你了,私心裡希望,熒幕上的他們會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唐一雋回道:“這是我頭一回遇到對導演提要求的編劇,放心,我會盡全力,這是你的作品、也是我的。”
顧一兮的工作一完成,她剛租的那個房子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她打包將一些生活用品寄回家,餘下的東西放在雙肩包裡,打算自己揹回家。
劇組駐紮在郊區,離顧一兮市區的家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她想着既然沒帶什麼東西,坐公交車也方便。
站臺在劇組那個方向,顧一兮往前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嚴涼的車。
嚴涼就站在車前,看見顧一兮,他走過去,說道:“一兮,上次的問題我還是不明白,我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爲什麼你一而再地覺得我會傷害你?”
顧一兮答不上來,對於這樣一個失憶的病人,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告訴他自己的小姑姑死於他手?告訴他就爲了躲避他、一直以來堅持着的編劇工作中從來就不敢署上真名?告訴他由他口中說出的喜歡二字、她現在想來心口依然發熱?
她想起那兩張詭異的親子鑑定,覺得或許自己一直以來所認爲的真相、其實都是假的……顧嬰到底是誰的孩子?夏語冰爲什麼要騙她?嚴涼當年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那些過往,似乎都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顧一兮想拿出手機打字,卻被嚴涼抓住了手,抵着他的掌心。
他輕輕的的聲音傳入耳中:“我有時候想想,你不會說話,也挺好的。”
就在我手心裡寫字,最好能寫一輩子。
嚴涼的手掌寬大,手指纖長,手中的掌紋清晰可見。
顧一兮覺得,這樣的一雙手,其主人應該是光明磊落的。
這手掌似是有着吸引力,讓她不由自主地將手指放了上去。
“你不用這樣究根問底的,我們並不合適,不過喜歡而已,過幾天就忘了。”
她寫完,想伸回手,又被嚴涼抓着不放。
他無賴起來,真的真的,很無賴。
“顧一兮,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即便是在你看來輕描淡寫的喜歡兩個字,我既然說出口了,就不會收回去。”他們站得很近,顧一兮都能看到嚴涼眼中兩個小小的自己。
嚴涼繼續道:“你並不善於說謊,所以不用掩飾說你討厭我之類的,更別想逃避,你逃不了的。”
顧一兮低着頭,一副十分可憐的模樣,想了想,又寫道:“我不撒謊、也不逃避、但我們先暫停好不好?等你把一切都想起來吧,如果到時候你還能說現在這樣的話,我想我也能很快給你答案了。”
嚴涼對她的回答很不認同,天知道他能不能記起來以前的事情!但是眼下,又不能強迫,心知顧一兮看似隨和、骨子裡卻執拗。他只好答應,道:“就按你說的,我等着。”
他們都以爲自己心思縝密,好壞得失都在計算之內,卻沒想到感情的事情,哪是可以這樣錙銖必較的。說好了暫停,就真能心如止水地暫停在這裡了嗎?
嚴涼看她揹包裡放了許多東西,接過來放到自己車上,道:“我送你回家。”
“你怎麼知道我要回家?”
“問唐一雋的。”
嚴涼陪顧一兮回到市區的公寓,十分順其自然地幫她拎包上樓,又十分順其自然地進屋小坐。顧一兮從頭至尾都找不到一個讓他走的理由。
客廳裡的博古架上擺放着許多物件,嚴涼一眼望去,頓時心驚,即便他不太懂的人,都能看出那上面的瓷器字畫等物,都很有年頭了。
“一兮,你家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
顧一兮故意同他開起了玩笑,用脣語說:“盜、墓。”
嚴涼道:“我可真要信了,叫警察來抓你。”
顧一兮只是笑笑,忽然想起顧嬰不在,便去敲對面的門。
門一打開,就見塗得滿臉蛋糕的紀唯,還有騎在他脖子上近乎張牙舞爪的顧嬰。
顧一兮着實嚇了一跳。
顧嬰歡歡喜喜道:“媽媽媽媽!今天紀唯叔叔陪我過生日!”
顧一兮錯愕,今天可不是顧嬰的生日。
紀唯解釋道:“嬰兒今天突然說想吃蛋糕,我就順帶,陪他過個生日。”
顧一兮往他身後一看,更是震驚不已,紀唯買了好幾個蛋糕,多半已經被顧嬰用來玩了。
此時嚴涼也走過來,顧嬰乖乖問好:“嚴叔叔!”
嚴涼作勢要把顧嬰抱過來,紀唯後退了一步,但是顧嬰已經很善解人意地將雙手伸了過去,紀唯只好不情願地將孩子給他。
顧一兮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道:“我幫你把房間打掃乾淨吧。”
“不用不用,我有鐘點工。”他衝顧嬰眨了眨眼睛,“我們明天見咯!”
顧嬰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紀叔叔明天見!”
嚴涼抱着孩子和顧一兮回到屋裡,說道:“這個紀唯,看着有些古怪,他客廳裡放了六個蛋糕,還有從一歲到六歲的生日蠟燭。”
顧一兮也是一臉疑惑,不得其解。
顧嬰道:“我不記得小時候是怎麼過生日的了,紀叔叔就說,他幫我把前六年的生日都補回來。”
顧一兮拿過他的小手,寫道:“紀叔叔對你好,但你也不能得寸進尺。”
顧嬰沒明白過來,“什麼尺?”
嚴涼捏捏他的小臉,道:“你跟紀叔叔太親近呢,媽媽就會難過了,以後,不準親任何叔叔。”
他剛纔看到顧嬰親了紀唯,又想起他會親顧一兮,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發作。
顧嬰道:“紀叔叔每天哄我睡覺,給我晚安吻,我也親親他,爲什麼不對?”
嚴涼努力跟他解釋:“你是媽媽的寶寶,只能親媽媽。”
顧嬰轉頭看向顧一兮,“媽媽,是這樣嗎?”
顧一兮看着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大臉分明比小臉還要孩子氣,只得點了點頭。
顧嬰扁扁嘴道:“那好吧。”
這下嚴涼高興了,哄騙道:“嬰兒真乖,親我一下。”
顧嬰偏過頭去,道:“你剛還說不能親的!”
“我不算啊……來,就一下……”
顧一兮看不下去了,去廚房給他們準備晚飯,心中連連道:無賴、無賴!
她做了幾個顧嬰和嚴涼都愛吃的菜,剛準備端出去,嚴涼就進來了,認真道:“一兮,我真的勸你,遠離紀唯。”
顧一兮借用他的手掌,寫道:“你是虧心事做多了,見到檢察官害怕吧?”
嚴涼道:“我說認真的。”
“但是我不準備考慮。”
顧一兮將兩個盤子遞給他,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做深一步討論。
吃飯的時候,嚴涼又提出了另一個話題,“下個月劇組去邊境拍戲,正好顧嬰也馬上就放假了,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玩?”
顧一兮還來不及考慮,顧嬰已經舉雙手贊成,興奮道:“好耶!”
但是他立即發現顧一兮和嚴涼之間的眼神有些奇怪,當即閉了嘴,安安靜靜扒飯。
嚴涼看着顧一兮,道:“說好了我們之間只是暫停,你不能放入任何其他的因素。就想想那個地方你想不想去,要是想,就去。”
明擺着不讓人拒絕,邊境的幾場戲,是男主角去賣茶葉的路上被人劫持,女主不顧一切前去尋找的戲。
之前和唐一雋說戲的時候她有提過,很想去那邊看看,現在很明顯,唐一雋把她出賣得十分徹底。
顧一兮抱着坦然相對的態度,對嚴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