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白之林希 如果開始就能看見幸福
半夏約我在希望院見面的時候,我很掙扎,我不敢去,我害怕想起以前的一切,那些愛恨簡直就像接連不斷的噩夢,怎樣都醒不過來。
但我還是去了,爲了以珊。
敢於面對過往,才能給她幸福。
說真的,這四年多虧她,如果不是她在我身邊不離不棄,也許我早已被內疚和恐懼吞噬得乾乾淨淨。
我在我們約定的前一日回了希望院,我把這幾年的積蓄全都捐給了院長,她會意的笑,我想她是認得我是從前那個臨溪的。小的時候她總是說這裡的每個孩子跟她都有緣分,所以她把我們每一個都刻在心裡,當成自己的孩子寶貝。這樣好的女人,可惜並不幸福,年屆五十她仍單身,沒有人肯陪她一起負擔一個幾十人的家。
所以說,老天並不是很公平,像我,罪孽深重仍苟活於世,而子夜,那麼善良,卻早早、草草的結束了生命。
下午我去了後山的墓地,這是我第一次去拜祭子夜,墓碑上的她笑靨如花,我很少看見她笑得那樣開懷,印象中的她像只柔弱的小獸,眼神中總是閃爍着害怕和不安定,她小心翼翼的愛着我,小心翼翼的走近我,結果卻被我這個惡魔折磨至死。
我的心漸漸的收緊,然後疼得無以復加。
我想起知道她懷孕後我去逼她拿掉孩子的情景,她可憐又固執的求我,求我放了她的孩子,她說她可以走得遠遠的,只求我不要逼她。我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強逼,而是偷偷在她的牛奶裡下了墮胎藥。
哪知道,結果會是那般慘烈。
在知道她自殺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愛我有多深,當初她明明知道我愛的是半夏仍答應做我女朋友,仍心甘情願把自己獻給我,可惜她太偏執,可惜我太固執,否則,我和她未必不是一對蜜侶。
說到底,是我自私。
我自私的利用她報復半夏,我自私的利用了她對我的感情,我自私的爲了前途殘忍的殺害那個尚未成形的小生命,我自私的只考慮自己、只想永絕後患不顧慮她的請求……
第二天,半夏和凌一一起回來了,我們三個坐在子夜以前的房間,我發現半夏變了好多,凌一也變了好多,我還沒來得及感慨,半夏出口亦是:“你變了好多。”
“是嗎?哪裡變了?”我淺淺的笑。
“說不出來。”她也笑,遞給我一個信封。
我打開一看,是子夜的筆跡。
“其實我要向你道歉。”半夏在一旁說,“子夜去世後一星期我就收到這封信,可是當時我實在恨你,所以沒有拿給你。”
我哆嗦着抽出信紙,子夜娟秀工整的筆跡讓我一陣眩暈。
半夏:
這個世上值得我留戀的也不剩什麼了,只有你,希望院,還有林希。
一直以來,我都很軟弱,只會自怨自艾,不敢爭取,這一次,就讓我勇敢一回,我不想再痛苦的活着了。如果可以,請祝福我,祝福我和我的小燦在另一個世界可以團圓,可以幸福。
呵呵,小燦這個名字還好嗎?我叫他希燦,全名林希燦,好聽嗎?雖然我知道它可能是女孩,但我還是希望它是個男孩,像他爸爸一樣的男孩。
懷着他的時候我時常幻想,如果二十年後他長得和林希一模一樣,我會不會愛上他?答案是,也許。我想我是瘋了。
現在他不在了,我的耳邊總縈繞着微弱的哭泣聲,我想這是他在召喚我,他太孤獨,他在那個世界沒有人保護,他還小,他很脆弱,他需要我,所以我決定去陪他。
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林希。沒有人需要爲我的離開負責。
祝你和凌一幸福。
也請你告訴林希,讓他記住,要對他的未婚妻好一些,要愛,就好好愛,不要輕言放棄,就像我對希燦一樣,不管他到哪,我都一定要找到他,然後好好愛他。
珍重。
我頹然的癱在椅子上,眼淚不停從我眼眶中涌出來,我錯了,子夜,爲什麼我會錯過你!
“我們見過秦以珊了,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半夏扶着他的肩,“可是,我想你知道,子夜並不恨你,也請你,放過你自己。”
分別的時候,半夏不放心的對我說:“你要記住子夜的話,對你的妻子好一些。”
我重重點頭。然後看見以珊從門外走進來,有一瞬間,我以爲她是子夜。我恍然大悟,子夜並不需要我的內疚,她並不需要我贖罪,她只希望我善待我身邊的人,珍惜身邊的一切,她有她的追求,我也應該有我的追求。
“發什麼呆?”以珊走到我身邊,側着頭問我。
我輕輕攬過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了兩個字:“謝謝。”
謝謝半夏,她讓我領略了愛情最深的痛;
謝謝子夜,她讓我見識了最勇敢的放棄;
謝謝你,以珊,你讓我看到了幸福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