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打定主意,叫來一個得力的夥計,如此這般的囑咐了一下。那夥計平時就是機敏過人,聽得一遍連連點頭:“掌櫃果然聰慧過人,小的這就辦好。”
武松聽罷,微微一笑,穿過廚房走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身衣服,再次來到大堂。那胖和尚的動作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雙眼已經閉上,口中唸唸有詞,好似在背誦什麼經文。等武松走到他跟前,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阿彌陀佛,都頭是來認輸的?”
“大師說話好生可樂,我武松從來就沒認過輸。”
“哦?那也就是說,陰陽蛋和火澤湯尊駕已經做好了?那貧僧可就要一飽口福了。”
“大師莫要忘了先前答應的事。”
“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大師果然是個爽利的人。”武松說罷,哈哈大笑。
這時,先前武二囑咐好的那個夥計端着個托盤走了上來,托盤上只有一個盤子,盤子裡有一個雞蛋,被帶皮切開了兩半,那夥計把盤子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回了後廚。
“大師,請品嚐,這就是陰陽蛋”武松在旁邊用手輕輕一點,隨後坐下。
“都頭,我看這就是熟雞蛋,切開而已。莫要誆騙和尚。”和尚笑了笑。
“大師一吃便知。”
那和尚將信將疑的把雞蛋拿起,隨手用筷子盒裡的筷子一捅,蛋液流出滴在了桌子上。那雞蛋外表是熟的,裡面竟然是生的。胖和尚一愣,把拿起的雞蛋又放在了盤子裡。“確實是看上去是熟的,吃起來是生的,陰陽蛋,都頭做到了,不知道那火澤湯,貧僧今天能否嚐到。”
“大師稍安勿躁,後廚正在準備。”
武松說話間,剛纔那個夥計又端了托盤上來,托盤裡放了一隻碗,兩把勺子。夥計直接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轉身也下了去。
和尚看了一眼托盤:“都頭好生吝嗇,這碗裡只有白水,哪有什麼火澤湯。”
武松聽罷哈哈大笑:“大師又沒說這火澤湯裡要什麼材料,我怕忤逆了大師的意思,就以水爲湯,且存火澤。”
說罷武松拿起一個勺子,遞給了和尚。和尚用勺子盛了白水送到嘴裡,吧嗒吧嗒嘴:“毫無味道,這白水也算是對的起‘澤’了,但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讓着白水中生火?”
武松冷笑了一聲,突然出拳。打虎武松的動作自然是快似閃電,即便是疲憊壓身,但拳頭仍然是帶有風聲,和尚見況不敢怠慢,連忙把勺子往地上一扔,一手去抵擋這一拳,另一隻手去拿禪杖。誰知武松半路把拳頭停了下來,重新恢復到了平和的面容。
“都頭這是何意?”和尚已經頗爲憤怒,一隻手抓緊了禪杖,準備隨時應付武松的下一次進攻。
武松一笑:“大師豈不聞美食要色香味俱全,這火澤湯乃是奇品,自然也需心境符合。大師從進門開始一直心如止水,這樣的心境如何能領會到這湯中火的秒處?所以剛纔故意激怒大師。”
“那這樣看來,還是貧僧的修爲不夠,被都頭激怒,也是好生慚愧啊。哈哈哈。”和尚雖然這麼說,但是表情當中仍然透着不悅。
“那就請大師繼續品嚐。”武松把托盤裡的另一把勺子遞上。
和尚接過勺子,從碗裡盛了些清水,送如嘴裡,隨即一口吐了出來:“我知道都頭不缺銀子,可也不至於放這麼多鹽,真是齁死貧僧了。”邊說邊從僧袍之中拿出一個葫蘆,擰在蓋子,咚咚的喝了幾大口,方纔停下。
“一口淡,一口鹹。這就是火澤湯。大師的要求,陰陽蛋,火澤湯,我已經都做了出來。”武松雙手叉在胸前,得意的看着和尚。
那和尚愣了半晌:“不錯,武都頭,貧僧的要求你都已經達到,我確實是佩服非常。”和尚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都頭實不相瞞,貧僧沒有吃過這陰陽蛋、火澤湯,只是想來刻意的刁難都頭,來看看都頭的氣量,想不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都頭聰慧,居然做了出來。貧僧實在是佩服的很,不過貧僧想跟都頭請教,這陰陽蛋和火澤湯是如何做出來的,也讓貧僧輸個心服口服。”
“你這和尚實在是可惡,居然信口編東西來刁難我。也罷,我就告訴你這兩樣東西如何烹製。”武松神態輕鬆,不驕不躁:“其實非常簡單,拿一隻生雞蛋,用燒紅的薄刀從中間斬爲兩半,刀上的熱氣便能把連接處的蛋烤熟,而裡面自然還是蛋液,這就是陰陽蛋了。至於火澤湯,哈哈,尊駕說的沒錯,這就是一碗沒有味道的白水,奧秘在這勺子上。”武松指了一下和尚剛纔放下的勺子。
“勺子?勺子有什麼特別。”和尚疑惑的問。
“尊駕可曾記得,剛纔喝湯的時候用了兩把勺子。這第一把勺子是正常的勺子,用來喝清水自然是什麼味道都沒有。等你喝完第一口之後,我突然發招,逼你扔掉勺子,再說一番說辭讓你喝第二口湯,然後又遞給你了一把勺子。這把勺子是經過處理的。”武松說着拿起了和尚面前的勺子:“我讓手下人,把鹽灑在勺子裡,然後用火烤化,這勺子裡面淬了很多的鹽,遇水便融掉一些,大師這第二勺清水裡融了那許多的鹽,自然是要被齁一下的。”
“都頭大智,能在兩刻鐘之內想出如此妙法對付和尚的刁難,真讓人好生佩服,貧僧心服口服。”那和尚站起來向武松施禮。
武二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人,況且還有求於這和尚,於是站起身來還禮:“大師嚴重了,武松本來已經決定跟大師認輸,但天不絕我。剛纔一腳撞到了竈臺,引燃了靴子,後廚的夥計慌忙救火,便潑了一桶冷水。瞬時之間,冷熱加身。我突然感覺到這不就是陰陽火澤。所謂陰陽蛋、火澤湯,聽起來是要把陰陽火澤融合在一起,但實際上陰與陽、火與澤,本身就是相反的事物,可以共存卻不能融合,如同涇渭。想到這,頓覺空明。繼而也就想到了陰陽蛋和火澤湯的做法。”
“罷了,都頭才智過人。貧僧刁難都頭,本來就是想等都頭認輸的時候,說出這陰陽火澤不能融合的道理,誰知都頭已經自行領悟,而且境界似乎比貧僧還上了一層,是的,不能融合,但可共存,倒是讓和尚受益良多,如此看來和尚來的是多餘了,都頭自己已然領悟治病之法。”說着大笑起身,就要出門。
這幾句話把武松弄蒙了,趕忙拉住和尚:“大師,我雖然做出了陰陽蛋、火澤湯,但自己身上的病如何治療卻是毫無頭緒,還盼大師指點迷津。”
“都頭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
“想來都頭如此大智,卻不能明瞭。可能也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吧(詩句出自北宋蘇軾《題西林壁》。武松在正史上生卒年限不詳,但《水滸傳》所載故事大體上是宋徽宗在位之時,徽宗於公元1100年2月23日登基,《題西林壁》作於1085年,故和尚此時說話引用該詩句並無不妥。爲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特在文中做註釋)。”
“武松胸無點墨,還請大師言明。”
“實不相瞞,都頭身上並無疾病,之所以出現疲憊的症狀,是因爲被‘虎魄’纏身。”
“虎魄?”武松腦袋飛速運轉,自己接到的那封帶毒的信函上也提到了這個詞,可是虎魄究竟是什麼呢?“大師,虎魄是什麼?”
“看來都頭是真的不知。都頭可還記得前些時日在景陽岡殺死的吊睛白額猛虎?”
“這個自然記得,武松差點在那時折了性命。”
“世間生靈皆有魂魄,無論是花鳥魚蟲還是你我都是如此。那吊睛白額的猛虎乃是虎中之王,它的虎魄已經頗爲強健。都頭殺死了猛虎,其魂魄並沒有破滅,而是藉機上了都頭的身。都頭在身體乏力之前可曾有過什麼別的非比尋常的情況?”
“不瞞大師,自從我打虎之後,食量變的頗大。前些天辦公差上京,路上遇到一夥強人,我被他們驚擾的幾夜沒有安眠,但當他們最後突襲的時候我卻沒有疲憊,能以肉掌碎鋼刀,連斃九人。打鬥之時,身後也似乎感覺到了無形的氣勁,當時就好生奇怪。在那之後,疲憊感就一天重似一天了。”
“哈哈,這就對了,都頭身體內的虎魄在漸漸的重新甦醒,伴隨而來得就是一些老虎的行爲特徵,比如說食量增大。危險到來之時,虎魄變成了都頭身體的本能,老虎行獵之時每日只需睡得片刻,都頭碎鋼刀的手掌並非肉掌,而哪身後的氣勁,想來就是那無形的虎尾。在那之後,虎魄徹底的甦醒。都頭身體強健,但比虎魄原來的身體自然還是要差些,驅動這虎魄每日消耗驚人,都頭即便每天都躺於臥榻之上,也不能滿足這貪戀的虎魄。它日日蠶食都頭的元神,都頭才與日疲憊。依和尚看來,不出兩月,都頭大限將至。”